第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莫管家只有儿子,没有孙子,我上一章写错了,修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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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管家笑道:“两位爷岂是那等轻易打骂下人的主子?他们看我身上绑了那么多木柴, 就算真要打我,也不会用上全力。再不济,跌打损伤的药我已经备好了, 这几服药都是夫人从前开的方子, 我特意去药店多配了几服, 都放在床头的抽屉里了。万一我真被两位爷打趴下了, 届时他们把我送回来, 你记得拿出药来, 给我抹上就是。”

    莫夫人横了他一眼,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是, 是, 你总有理!快去挨打!我这就去找儿子, 把他带去前院,一起看他老子是如何向两位爷讨打的。嘻嘻,这场面倒很难得,多谢他老子舍己为人,娱乐咱们了!”

    莫管家伸手去拦莫夫人, 哭笑不得地道:“胡闹, 胡闹!这种事怎好叫他过来看热闹!”

    莫夫人侧过身去,躲开他的手, 笑嘻嘻地道:“既然你这做老子的敢负柴请罪,他这做儿子的凭什么不能过来看热闹?再说,我也不止叫他看热闹。我是要让他知道,你这做老子的犯下过错,尚且需要负上木柴,去向两位爷道歉赔罪,

    他这做儿子的以后若是做了错事,也别想着撒娇卖乖,就把这件事敷衍过去,非得像他老子一样,过来给老娘负柴请罪,老娘再在他屁股上踹个几脚,才能原谅了他。”说着一提裙子,跨过地上横着的几根没能用上的木柴,走出房间,去找儿子去了。

    莫管家想到自己要在儿子面前上演负柴请罪,不由得脸上一红,神情忸怩,心下很不好意思,嘟囔道:“我这是去请罪,怎么就成你教育儿子的工具了?”

    但是莫夫人已经走远,他现在去找她回来,却已是来不及了。

    不过莫管家生性随和,不重礼法,在妻儿面前,从不摆架子,否则在贾政这个便宜老子身上吃尽苦头的贾珂,当年也不会一眼就挑中他来自己身边做事了。

    眼看自己向贾珂二人负柴请罪,给儿子瞧见,已是不可避免了,莫管家心想:“罢了,罢了,那臭小子今年才几岁,能明白什么事啊?还不是老子做什么,他就有样学样,跟着做了?等我向两位爷请罪回来,就跟那臭小子说,其实负柴请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人家大将军都这么做,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小小的管家了?

    嗯,我还可以跟他说,上次他胡说八道,害得夫人以为爷投湖自尽,按理来说,他就应该背上木柴,去向夫人请罪,都怪我这个当爹的太过溺爱儿子,不舍得他去背木柴,才没有叫他去找夫人负柴请罪。

    俗话说慈母多败儿,其实慈父更是多败儿啊!儿子啊,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今日看见我这个当爹的负柴请罪,应该已经知道如何负柴请罪了,正好这里还有好多木柴呢,你这就背上木柴,去找夫人请罪!”

    莫管家言念及此,不禁露出笑容,只觉他将这几句话跟儿子一说,儿子定会主动拿来木柴,要母亲给他捆在身上,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取笑自己了。又想距离老婆来找自己,已经过去十四五分钟,爷和夫人只怕已经进屋了。他也顾不上去照镜子,看看莫夫人把自己绑成了什么模样,当即三脚两步,奔出门去。

    马车驶进杭州城,仍在城郊,贾珂穿好裤子,向王怜花一笑,说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先在客栈买了三床被子,否则一会儿咱们王公子可怎么下车啊?”

    王怜花正裹在被子里,他的脸蛋上,脖颈上,头发上,肩膀上,手臂上,手掌上,胸膛上,肚皮上……到处都是黏腻腻的糖汁。虽然贾珂帮他吃了一些,奈何流下来的糖汁实在太多,贾珂的嘴又总是忙着去做别的事情,很少有空过来吃糖,一来二去,糖汁自然流了他一身。

    王怜花只觉贾珂这句话说得实在轻描淡写,就好像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忍不住张开了口,隔空咬了贾珂一下。

    不过贾珂身上沾的糖汁委实不少,形容可算不上潇洒,因此王怜花的心情倒还不错。他隔空咬了贾珂一口以后,便伸出手,手指一转,贾珂的一缕头发就被他缠在手指上,他绕了几绕,然后“哼”的一声,笑道:“下次再让老子吃糖,老子就拿你的头发擦身上的糖汁!”

    贾珂叠好王怜花的衣服,掀开被子一角,将他的衣服放了进去,然后摸了摸王怜花的脸颊,笑道:“好好好,下次咱们换那种风干的牛肉来咬,最好是那种硬的和木头似的牛肉干,这样咱们牙尖嘴利的王公子,一口咬上去,也不会咬断,一块牛肉干一定能撑很久。”

    王怜花抬腿去踹贾珂,说道:“牛肉干那么硬,老子咬它咬一路,牙齿岂不都要碎了!”突然间神色一僵,不等贾珂说话,就把腿放了下去,脸颊有点红,轻轻地咳嗽一声,问道:“怎么还不到?”

    贾珂鉴貌辨色,已知他这是因为什么事情,急着去转移话题,当下向他一笑,然后将他裹着被子抱在怀里,说道:“别急,一会儿就到了。”随即想到这时候可不比二十一世纪,回家就可以洗上热水澡,于是掀开窗帘,向外张望,远远瞧见几个官兵骑马朝这个方向赶来。

    贾珂知道若论赶路,骑马可要比坐车快上许多,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然后探出头去,向那几个官兵叫道:“几位小哥,还请留步!”

    那几个官兵正行之间,忽然被人叫住,那人还不客客气气地尊称他们一声“官爷”,似乎半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几人暗暗生气,当即勒住缰绳,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那人一番。然后向马车一瞥,就见贾珂坐在车中,掀开窗帘,微微含笑,向他们看了过来。

    贾珂虽然不认识这几个官兵,但是这几个官兵岂会不认识贾珂?他们一见贾珂的形貌,皆是“啊”的一声惊呼,人人张口结舌,心想:“这人怎会和贾大人长得一模一样?”惊愕之下,有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有人忍不住掐了掐手,有人忍不住反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那车夫看着稀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杭州的官老爷还真是古里古怪,竟然找他们这种当街发病的病人给自己办事!”

    这几个官兵听到车夫的笑声,才从不敢置信中惊醒,瞧见车夫看着他们,脸上大有嘲笑之意,几人不禁大为恼火,心想:“你小子等着,哥几个早晚有一天会去收拾你!”然后去瞧贾珂,见他脸上露出诧异之意,似乎也被他们的行为惊到了,忙快步上前,行礼道:“卑职参见大人!”

    贾珂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出现在杭州,是什么稀罕事吗?你们何以见到我这般惊讶?”

    那几个官兵中为首一人忙道:“大人回咱们杭州,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卑职几人先前听长官说,大人要去福建办公务,大概过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卑职等人没想到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因此刚刚瞧见大人,都觉得好似在做梦,这才做了些滑稽举动,让大人见笑了。”

    贾珂心想:“要去福建办公务?过一两个月才能回来?看来这是皇上知道我离开杭州,去找金瑶公主以后,不愿让别人知道我究竟去做什么事,以免绑架金瑶公主的人会因此杀害金瑶公主,所以给我编了这样一个理由。”当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几个这样惊讶。”眼光向那几个官兵一扫,又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回答他的还是为首那人:“回大人的话,卑职几人是要去城西大营。”

    贾珂笑道:“你们要回城西大营,也就是没什么急事了。那你们帮我个忙,绕路去一趟节度使府,告诉我家管家,我人已经在杭州了,过一会儿就到家了。”

    这几个官兵适才见贾珂忽然叫住他们,忍不住疑心他们在路上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贾珂,贾珂叫住他们,是想要治他们的罪,心下皆是惴惴不安。这时见贾珂只是要他们帮他传个话,登时松了口气,随即心想传话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毕竟是给贾珂做的,平日如知府这样的人物,身边都挤满了想要讨好他的人,何况是闽浙节度使这样的大人物了?

    换做平时,他们这样的小兵,想要讨好贾珂,几乎绝无可能,不料今日竟然这般走运,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能向贾珂卖个好!若是从此入了贾珂的眼,他日自己飞黄腾达,调入京师,像那些佳人才子的书里写的那样,娶个丞相女儿当老婆,找遍长安城的名妓当情人,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他们想到这里,心下好生欢喜,齐声应道:“大人放心,卑职等人这就去节度使府,将大人的话告诉管家。”

    贾珂点头道:“甚好。有劳各位了。”

    当下这几个官兵辞别贾珂,跃上坐骑,向节度使府赶去,车夫驱车跟在这几个官兵身后。

    车夫毕竟是苏州人,虽然来过几次杭州,但是从没去过节度使府,也不知道节度使府应该怎么走。

    他本来心想跟在这几个官兵后面,也不用自己费心找路,便能赶到节度使府了。

    可惜一来这几个官兵一心只想卖贾珂一个好,当然想要争分夺秒,将贾珂这句话带到;二来杭州城内虽然严禁纵马疾驰,城郊倒没有这般严格,他们现在正在城郊,没有这么多事情需要顾忌,当然要马放开了跑;三来他们的坐骑是军马,个个神骏体壮,脚力非凡,又每日训练,擅长疾驰,岂是车夫的马所能比的?

    那几匹官马在城郊小道上奔行如飞,不过多时,便消失在树林深处,车夫无可奈何,只得在心中盘算,一会儿到了城里,就找人问问节度使府应该怎么走。

    过了一顿饭时分,马车行到节度使府前。守在府前的官兵见马车直直地向府门奔去,忙上前一步,伸臂拦住马车,喝道:“这里是节度使府,岂是你随便乱闯的地方?”

    车夫听了,忙勒住缰绳,迫使马车停下。虽然他先前因为那几个官兵的古怪举动,疑心杭州城的官兵的脑袋都很有问题,但他毕竟是市井小民,对这些手执利器的官兵,天然怀着些许敬畏。

    这时与那官兵目光相对,车夫见对方穿着一身盔甲,腰间悬着一柄长刀,在阳光下反射微光,看上去威风凛凛,想到自己穿着一件布衫,衣袖蒙着灰尘,裤脚溅了泥浆,不禁自惭形秽,心生怯意,本来一句很寻常的话,说的也有些没底气:“车里坐的是贾大人,你拦我干啥?”

    众官兵早前就收到消息,知道贾珂和王怜花已经回来了,先前过来报信的那几个官兵,也向他们描述过贾珂乘坐的那辆马车的模样。

    适才他们见到这辆马车,便觉得这辆马车和那几个官兵描述的那辆马车很像,心下有些怀疑,坐在这辆马车里的人就是贾珂。这时众人瞧出车夫满脸惴惴不安,听出车夫话中大有怯意,忍不住疑心大起,对视一眼,正待说话,就见贾珂从车中探头出来,向众官兵笑道:“是我。”

    众官兵见到贾珂,自然疑心尽去,当即躬身向贾珂行礼:“参见大人!”然后让开了身,站在门前的两个官兵推开朱红大门,马车驶进节度使府。

    适才王怜花裹了一会儿被子,新奇劲儿过去,只觉又闷又热,于是一脚踢开被子,然后赤条条地躺在贾珂怀里。贾珂还得穿着衣服出去见人,总不好直接抱着王怜花,以致自己的衣服也沾满浊物,只好将被子垫在自己腿上。

    这时马车停在前院,贾珂重新用被子将王怜花裹住,然后将他打横抱起,带他跃下车来,一瞥眼就见到莫管家。

    阳光下但见莫管家穿着一件深紫色的长袍,身上挂了一圈木柴,只不过身前是一排木柴,背后却是几排木柴,木柴用绳子紧紧捆着,看上去就好像一件简陋盔甲。

    他这模样委实太过滑稽,也太过好笑,贾珂吃了一惊,哈哈笑道:“你这是刚和儿子玩完过家家吗?这若是你的盔甲,那倒是挺像的,哈哈!”

    王怜花本来将脸藏在被子里,装出呼呼大睡的模样,毕竟他脸上沾满了糖汁,给人看见,可实在有损他王大公子那英明神武的形象。

    这时听到贾珂的话,他不由好奇心起,心中“什么好玩的事”和“王大公子的颜面”交战一次,暗想:“我就只看一眼,看完以后,立马缩回被子,这样一来,一定不会有人看清我的脸!”

    于是伸出头去,顺着贾珂的目光,向莫管家一瞥,登时睁大了眼睛,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和贾珂也就离开了半个月,杭州就开始流行假扮木头人啦?”

    自马车驶进杭州以来,王怜花一直躺在贾珂怀里,从未向外张望,因此他并不知道除了莫管家以外,整个杭州城中,再没人会在身上绑这么多根木柴。王怜花心想莫管家不是那种喜欢穿奇装异服之人,既然连他都将这么多根木柴绑在身上,充当一件外衣,可见整个杭州城,十人之中,只怕就有九人像他这样,将这么多根木柴绑在身上。

    莫管家初听贾珂说自己刚陪儿子玩过家家,不由脸上一红,心想:“爷怎么知道我会陪那臭小子玩过家家?”待听到王怜花的话,脸上更红了,心想:“我这可不是在假扮木头人!都怪孩子他娘,我早跟她说过,我是来负柴请罪的,她却在我胸前也绑了一排木柴,看上去倒好像这是我的衣服似的,难怪爷会觉得我刚才又在和儿子玩过家家,夫人会觉得我在假扮木头人!”

    先前莫管家急匆匆地赶到门口,遇见那几个传信的官兵,方知道贾珂和王怜花还没到家,只是派了几个官兵过来报信。

    莫管家对贾珂和王怜花颇为了解,一听那几个官兵的话,就知道贾珂找他们过来报信,是要自己早早烧好洗澡水,以便他们一回到家,就能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他客客气气地送走那几个官兵,便将事情吩咐下去,于是做饭的做饭,烧水的烧水,铺床的铺床。

    莫管家也不确定贾珂和王怜花何时到家,担心若是他取下了身上这些木柴,等贾珂和王怜花到家,他来不及将这些木柴重新捆在背上,因此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直没把身上的木柴拿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负柴请罪的模样,确实十分的滑稽可笑,虽然人人面有异色,他却没把他们的眼神放在心上。

    直到梅友抱着小猫淙雪,惊蕾抱着小猫流光,蕊初牵着一条狗杰克船长,和莫管家一起站在院中等候贾珂和王怜花。梅友闲得无聊,连连向莫管家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道:“莫大叔,你干吗要在身上绑那么多根木柴啊?”

    其实除了梅友以外,其他人何尝不好奇这件事,只是不好意思直接问莫管家罢了,这时听到梅友的话,惊蕾和蕊初也齐齐向莫管家看去,甚至杰克船长也好似听懂了梅友的话,“汪”的一声,看向莫管家。

    莫管家早在决定向贾珂和王怜花负柴请罪之时,就想到一定会有人问他为何要把木柴捆在身上,这时听到梅友的话,他心下既不尴尬,也不慌乱,暗道:“果然有人问我了!”一时之间,心中竟然生出欣慰之意来。当下看向梅友,说道:“梅友,你有没有听说过廉颇?”

    梅友虽然认识的字不少,但毕竟没在私塾里听过夫子讲课,要她知道廉颇这等战国时的名将,可就是强人所难了,当下摇了摇头,说道:“莫大叔,廉颇是谁啊?”心想:“他的兄弟镰刀我倒是认识!”想到这里,嘴角微露笑容。

    莫管家听到这话,也不觉意外,说道:“廉颇是战国时期,赵国的大将军。当时赵国有个上卿叫作蔺相如,廉颇见蔺相如的官职高过自己,心里很不服气,觉得自己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真刀真枪换来的功劳,蔺相如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凭什么会高过自己?于是几次刁难蔺相如。

    但是蔺相如为了赵国考虑,不愿与廉颇这个大将军交恶,使得君主为难,因此次次都对廉颇退避三舍。廉颇本来见蔺相如对自己这般畏惧,心下十分得意,后来知道了蔺相如的良苦用心,觉得自己对他不起,于是脱下上衣,背负荆条,到蔺相如府前,向他请罪了。”

    梅友眨了眨眼睛,纳闷道:“莫大叔,廉颇背负荆条去找蔺相如请罪,这是他的事情,和你把木柴绑在身上,又有什么关系啊?”

    莫管家心想:“我从前还觉得梅友这小丫头挺机灵的,怎么我都把我的目的讲给她了,她还不明白我这是要做什么呢?”

    当下叹了口气,解释道:“虽然秦姑娘不是被我掳走的,但她毕竟是在侯府被人掳走的,我身为侯府的管家,两位爷将侯府交到我的手上,让我在他们不在家之时,代他们照管家务,照料客人,我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没有照看好秦姑娘,自当向他们负荆请罪。只是我一时间找不到荆条,就找了这些木柴,负在背上,以向两位爷负柴请罪了。”

    梅友眨了眨眼睛,脸上神色愈发困惑不解,说道:“莫大叔,原来你是想要效仿镰刀——不,廉颇负荆请罪啊!但是廉颇去找蔺相如负荆请罪,不是脱了上衣——”

    莫管家笑道:“我原也想着我既要效仿廉颇负荆请罪,就该学他一样,把上衣脱了,再在身上绑上这些木柴。后来我仔细一想,我不仅要向两位爷负荆请罪,还要站在院里迎接他们,这赤着上身的模样实在不雅,传出去怕是会有损两位爷的清誉,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就不学廉颇了。”

    梅友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脱不脱上衣,只是小事。莫大叔,我真正不明白的事情,是你既然要学廉颇背负荆条,向爷和夫人请罪,那你干吗要在胸口也挂上一排木柴啊?爷和夫人读书比我多,这廉颇和蔺相如的故事,想来他们一定知道,但是我包管爷和夫人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绝不会想到廉颇向蔺相如负荆请罪的。”

    梅友说完这话,又想:“莫大叔身上绑这一圈木柴,乍一看去,还真像一只木篮子,嘻嘻!只可惜这句话我不好当着莫大叔的面说,没人和我一起笑,真是可惜!哈,越看越像,越看越像!我得避开莫大叔,好好地笑几下!”

    这一句话大出莫管家意料之外,他不由一呆,说道:“我前面也有木柴?”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去摸胸口,触手处坚硬粗糙,正是几根木柴。

    原来莫夫人给莫管家绑木柴之时,每次给莫管家多放几根木柴,木柴便会掉下来,她毕竟第一次绑木柴,不知应该如何把这么多根木柴绑在莫管家身上,正苦恼间,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出这个把绑不上的木柴绑在莫管家胸前的法子。

    这样一来,贾珂和王怜花见莫管家在身上绑了这么多根木柴,足以见他诚意,说不定就会被他感动,原谅他的失职了呢。

    只是莫夫人将那条用来捆绑木柴的绳子系的太紧,并且莫管家本就穿了一件厚实的麻衣,外面又套了一件深紫色外衣,上身还被这条绳子紧紧勒着,因此在梅友捅破这件事之前,他一直没有察觉自己胸前也绑着几根木柴,只当身上的绳子系的实在太紧,所以他胸前也会这般难受。

    莫管家哪知道莫夫人的良苦用心,只道莫夫人这是不知道负柴请罪,木柴只该绑在背上,不该绑在胸口,但这时再去责怪莫夫人,又有什么用处?当下叫了几个小厮过来,让他们帮他把身上的绳子解开。

    不料莫夫人适才担心这条绳子被木柴撑开,系绳之时,系的是一个死扣。这几个小厮琢磨半天,始终没法将这个死扣解开,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剪刀剪断绳子,或者用刀子割断绳子,然后重新找一条绳子,绑好莫管家身上这些木柴。

    莫管家没想到绳子会出问题,并没准备第二条绳子,现在去找能用的绳子,怕是来不及了。他无可奈何,只好保持现在这副模样,继续站在院子里等待贾珂和王怜花。

    贾珂和王怜花当然不知道这种种内情,看见莫管家胸前也绑着一排木柴,当然不会往负荆请罪这件事上想。

    其实贾珂看见莫管家,第一反应倒不是莫管家在和儿子玩过家家,而是:“老莫这是在干吗?在身上绑上一圈木柴,换个视力不好的人过来一看,只怕会以为他是在身上绑了一圈炸|药,他这是要cospy后世的人体炸|弹吗?”

    只不过这时世上还没有贾珂记忆中的炸|药,他这句话便是说出来,在场众人,也没有人能听懂,因此他换了一句通俗易懂的话说。

    莫管家叹道:“两位爷,我这既不是刚陪儿子玩过游戏,也不是在假扮木头人,我这是向您二位请罪来了!”说完这话,眼光向贾珂和王怜花先后瞥去。

    但见王怜花的脸从被子里冒了出来,红润的脸蛋儿上沾满了淡粉色的糖汁,从额头到眉心,从眼下到鼻尖,从两颊到耳后,从嘴角到下颏,莫管家不由一呆,心想他二位这次又在车里玩什么了,居然连脸上都弄得到处都是。随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鞋尖,衷心希望王怜花没有发现自己看见他的脸庞了。

    只可惜莫管家虽然训练有素,反应及时,其他人却没有他这般丰富的经验。

    王怜花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和莫管家说话之时,梅友、惊蕾和蕊初就站在莫管家旁边,将王怜花的脸蛋儿看得清清楚楚。

    尽管她们发现王怜花裹在被子里,不肯露出脑袋之时,便猜到王怜花现在的模样一定十分狼狈,否则谁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裹一床被子呢?但她们谁也没想到王怜花竟然会玩得脸上沾满了糖汁。她们一见王怜花的脸蛋,便不由张口结舌,脸上一红,呆呆地望着王怜花的脸蛋,然后向被子望了一眼。

    王怜花倒没发现梅友三人正在看自己,他听到这话,一面在心中琢磨莫管家究竟做了什么对他们不起的事情,一面皱眉道:“请罪?你做了什么错事?”话未说完,就感到眼前一黑,却是贾珂将被子向上一拽,蒙住了他的脸。

    王怜花一怔,就听到贾珂的声音,隔着被子模模糊糊地传了过来:“我和怜花先回屋沐浴,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只是你身上的这些木柴,快取下来,我和怜花不是蔺相如,你便是做了错事,也不需要你负荆请罪。”他听到“沐浴”二字,忽地想起自己满脸的糖汁,便即明白贾珂为何突然间用被子蒙住了他的脸。

    贾珂抱着王怜花回到卧室,浴桶中已经放好热水。贾珂径自走到浴桶前面,解开被子,王怜花同时双腿一缩,“扑通”一声响,已经落入浴桶之中。

    王怜花坐在浴桶里,双手捧起热水,泼在脸上,洗了一下,就听到贾珂笑道:“别急着洗啊!”

    王怜花抬起头来,水珠自他的脸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他看向贾珂,眉毛一扬,笑道:“干吗不急着洗?莫非我脸上的糖汁,你留着还有用吗?”

    贾珂关上屋门,飞快地脱下衣衫,然后走进浴桶,坐在王怜花身边,笑道:“有用倒是没有用,只是我想帮你洗罢了。”说着跪在王怜花面前,捧起一捧热水,笑道:“闭上眼睛。”

    王怜花依言闭上眼睛,感到一股热水落在自己脸上,随即脸上一凉,鼻尖却传来阵阵玫瑰香气,想来是贾珂在用玫瑰香皂给他洗脸,忍不住轻轻一笑,说道:“小珂子。”

    贾珂“哈”的一笑,将王怜花翻了个身,说道:“我好心帮你洗脸,你却说我是太监,是这儿痒了是不是?”

    王怜花心中警铃大作,寻思:“我这一路上都没歇着,昨天又和他玩了大半天和一整晚,他要再来,我非晕倒不可!”但是这种示弱的话,他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当下干笑一声,说道:“不痒,不痒!”

    贾珂笑道:“真的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你——”

    王怜花不等他把这句话说完,就截住他的话,笑道:“我早就答应过你,往后我绝不会骗你了啊!我既已答应了你,现在又怎会骗你?我是真的不痒!”

    贾珂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将王怜花翻了回来,一面给他洗脸,一面说道:“你不说这件事,我都要忘了。你说往后你再不会骗我!哼!不说别的事情了,只说小公子那件事,你一共骗了我几次,你自己数得清吗?”

    王怜花心下暗暗叫苦:“不好!我本来还想着,这几天我要好好表现,让贾珂知道我已经转了性情,成为一个言出必行,不会骗他的人了,这样他才会对我放松警惕,不会怀疑我和我妈去长白山探望朋友,其实是我给他编的谎话。

    谁想到还不等我妈来找我,我就又骗了贾珂了,这下可好,他不会疑屋及乌,因为我在这件事上屡次向他说谎,就疑心我在去长白山这件事上也向他说谎了!”

    虽然王怜花还在迟疑,到底要不要抛下贾珂,和王云梦去西域刺杀柴玉关,但是因为这件小事,就害得他和王云梦的计划失败,那可真是叫他郁闷,想到这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真是恨死小公子了,幸好贾珂正在给他洗脸,他现在气得说不出话来,贾珂也不会觉得奇怪。

    贾珂拿来毛巾,给王怜花擦净脸上的水珠,然后凑过脸去,仔细看了一会儿,见他脸上的糖汁,果然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于是在他的左右双颊上各吻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好啦,转过去!”

    王怜花干笑一声,说道:“不必了!”他现在甚至觉得,和他能否成功瞒住贾珂,和王云梦去西域刺杀柴玉关这件事相比,还是现在他能否逃脱贾珂的魔爪,不颜面尽失地昏倒在贾珂怀里这件事更为重要。

    贾珂见王怜花脸上满是紧张,心下暗暗好笑,当下眼光向下一瞥,似是在隔着水面打量什么,似笑非笑地道:“不必了?原来王公子不行了?”

    王怜花听到“不行”二字,登时热血上涌,气哼哼地道:“老子行得很!就是你这龟儿子不行了,老子也很行!”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我不行了?谁说我不行了?既然王公子说我不行,那我是不是应该让王公子亲自体验一下,我究竟行不行?”

    贾珂一面说话,一面伸出双手,越过王怜花的肩膀,撑在王怜花身后的浴桶桶壁上,然后低下头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怜花。

    王怜花仰起了头,微微含笑,望向贾珂,就见贾珂同样微微含笑,凝视自己,神色甚是冷酷。

    王怜花本来见贾珂这般装腔作势,便在心中打定主意,自己也要装腔作势一回。一来,是让贾珂看看他的厉害,二来,他正好用这装腔作势拖延时间,若是能打消贾珂让自己试试他究竟行不行的念头,那更是上上大吉。

    谁想到他瞧见贾珂脸上这偶尔会对对手露出,却从未对他露出过的神情,一颗心便不自禁地怦怦跳动起来,先前那些打算,比如给贾珂看看他的厉害,比如拖延时间,让贾珂打消念头,通通都被他置之脑后。

    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手臂,搂住贾珂的头颈,然后手臂用力,将贾珂拽到自己怀里。“扑通”一声响,他已经将贾珂压入水中,跟着他自己也沉入水中,吻住贾珂的嘴唇。

    两人很快又浮出水面,王怜花将贾珂压在浴桶桶壁上,眯着眼睛,笑道:“小鬼,我真想干死你!”

    贾珂大笑道:“你要这么做,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但是今天还是算了。”说着将王怜花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道:“其实我真的只是想要给你好好洗个澡而已,难道你忘了,里面——”

    王怜花伸手捂住他的嘴,恼羞成怒地道:“我刚刚表现得这般凶狠霸道,你不表现出一副为我神魂颠倒的模样,也就罢了,干吗要说那东西,来拆我的台?”

    贾珂咯咯笑道:“好,好,我不说!那你转过身来,让我的手指,也能好好体验一下,咱们王公子的凶狠霸道。”

    王怜花脸上红红的,也不知是因为洗澡水太热,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他转过身去,趴在桶壁上,忿忿地道:“谁摆出这个姿势,还能凶狠霸道起来啊?难道你能吗?”

    贾珂笑道:“我当然不能啦,因为我这人一点也不凶狠,更不霸道。但是我们王公子的凶狠霸道,可是浑然天成的,不需要摆出任何姿势,就让人感到十足的凶狠霸道。哪怕是这儿——”

    王怜花肩头颤了几下,手指不自禁地在浴桶桶壁上狠狠地抓了几下,就听到贾珂继续道:“——都十分的凶狠霸道。这岂是我能相比的?”

    王怜花噗嗤一笑,然后脊背一弓,下颏抵在手臂上,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忽然说道:“贾珂,你刚刚那样看我,其实就很凶狠霸道。”

    贾珂笑道:“你喜欢我那样吗?”

    王怜花回过头来,看向贾珂,笑道:“我可不是只喜欢你那副模样,却不喜欢你平日的模样,只是我几乎没见过你那副模样,看着有些新奇。嗳,今天晚上,咱们来玩个什么游戏,你就装出刚刚那副模样来——”

    贾珂吃吃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道:“干你?”

    王怜花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道:“错了!大错特错!我要说的是,你就装出刚刚那副模样,让我来干你!”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你第一次说的是:‘你就装出刚刚那副模样来’,第二次说的却是:你就装出刚刚那副模样’,第一句话比第二句话多了一个‘来’字,我凶狠霸道的王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王怜花脚趾一抓浴桶底,面上却不动声色,摇头微笑,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一开始想说的是:‘你就装出刚刚那副模样来等我干你’,之后被你打断,就换了一种说法而已。这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唉,果然是个小鬼,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大惊小怪吗?晚上就让哥哥好好教教你,什么事情才值得你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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