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大出公孙止意料之外, 他站在一旁,低头看着深渊,只听得嗖嗖风声和柔儿的惨叫声, 却听不见适才那个破窗而入的男人的声音。若非丹房的窗户大开, 昭示着刚刚确实有人躲在外面, 见自己将柔儿扔进深渊, 便破窗而入, 想要拉住柔儿, 但是一时没有收住势头,陪着柔儿一起坠入这深渊之中,公孙止甚至会认为那只是自己眼花了。
公孙止心想:“那人的身形和声音都有些耳熟, 可惜我没有看见他的脸, 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唉, 适才他躲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我竟然没有发现,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去了多少秘密。幸好他看见柔儿被我扔下去后,就冲了进来,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如今他和柔儿都已落入深渊之中, 无论他究竟是谁, 无论他知道多少秘密,都难逃一死了。裘千尺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言念及此,心中大感宽慰。
公孙止走到窗前,正待将窗子关上,突然间心念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不禁又妒又怒,寻思:“这小子看见柔儿遇险,就奋不顾身地冲了进来,可见他心中当真爱极了柔儿!柔儿还说她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嘿,倘若她和这小子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小子怎会心甘情愿地为她送命?说不定……说不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而是这小子的!”
柔儿貌美温柔,对他千依百顺,公孙止对柔儿自然颇有感情,此刻他亲手杀死柔儿,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适才决定杀死柔儿,他不是不难过,将柔儿扔进深渊,他不是不遗憾,可是这时他想到柔儿不仅移情别恋,背着他找了个男人,还和这个男人珠胎暗结,甚至想要哄骗他,其实他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心中那一点难过和遗憾,自是烟消云散。
他看着洞口,在心中寻思:“幸好我听说裘千仞要为裘千尺报仇以后,就决定杀你灭口,否则真不知道要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欺骗到什么时候!”当即挪动丹炉,右足一踩地下,面前这块石板重新合上。他对着镜子,整了整衣冠,然后负手离开丹房,脸上满是自得之色。
柔儿跟了公孙止这么多年,今日方知,原来丹房之下,竟然是一个深渊。她被公孙止扔了下来,身子笔直堕下,一时之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放声尖叫。
突然之间,她腰上一紧,跟着向下的势头一收,整个人向上一弹,又向下一坠,随即又向上一弹。这样来回数次,她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绞在一起,好在她终于不再上下晃动。
柔儿哇的几声,吐出几口鲜血来,随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四下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一根细细的线缠在她的腰上,将她的皮肉勒得生疼,但就因为这根细细的线,她才没有继续向下坠落。
柔儿睁大眼睛,看着上方,隐隐约约瞧出一个人来。这人似乎一手抓着石壁,一手垂了下来,抓着这根细线。但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平滑如一面镜子,哪有人类能抓住这样的石壁?难道这是山中的精怪?亦或是和自己一样,被公孙止扔了下来,最后惨死在这深渊中的人,死后的鬼魂?
柔儿不禁又惊又惧,颤声道:“是……是谁?”
只听那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柔儿在黑暗之中,看不见这人的面容,不过听他声音清朗,知道他是个男人,年纪不大,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活人。
柔儿登时心下一宽,忙道:“是我不好,还请公子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那人笑道:“唉,你应该知道,提着一个人挺累的,尤其像我这样,一手抓着悬崖峭壁,一手提着你。倘若我心情很好,多提你一会儿倒没什么,倘若我心情不好,说不定就要松开手,把你扔下去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水波激荡之声,自下方远远传来,似乎下方是一片地下湖,湖中生活着什么巨大动物,适才柔儿吐出的几口鲜血,落入这片湖中,这些巨大水族闻到了血腥味,开始在湖中寻找猎物,这才拨动水花,发出响声。
这片深渊本来就空间狭小,柔儿和这些巨大水族虽然离得很远,但她的鼻端仍然隐隐闻到淡淡的恶臭味。何况人在黑暗之中,本就容易越想越多,越想越恐怖,适才她瞧见救她这人的轮廓,都能把这人想象成山中的精怪,亦或是惨死的怨灵,何况是下方这些她眼睛看不见模样,耳朵却能听到声音,鼻子也能嗅到气味的巨大水族了?
柔儿越想越恐惧,忍不住抽泣一声,随即紧紧抓住身上这根细线。
柔儿握住细线,才发现这根细线大概只有十几根头发丝粗,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断开。她心中恐惧更甚,一动也不敢动,颤声道:“那你……你怎样才会心情好呢?”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怎样才会心情好?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倘若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那我自然不会松开手,把你扔下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贾珂。
先前贾珂躲在水仙厅中,偷听公孙止和柔儿说话,当时便听出公孙止话语之中隐藏的杀机。之后他一路跟着公孙止和柔儿来到丹房,躲在窗外,将他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以贾珂的武功,想要从公孙止手中救出柔儿,一点儿也不难,便是他不想让公孙止看见他的脸,只需推开窗子,挥出手中这条柔丝索,缠住柔儿的腰身,将她拽过来就是。
不过夏燕淳曾经告诉过贾珂,那些被他们带到绝情谷的姑娘,如今身在何处,除了公孙止以外,就只有柔儿知道。可见这些年来,柔儿不止在杀死裘千尺这件事情上出过力,还在很多公孙止做过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上出过力,堪称公孙止的左膀右臂。
贾珂想要调查的,是公孙止背后的秘密,倘若他能撬开柔儿这位左膀右臂的嘴,自然能够事半功倍。
但是柔儿毕竟跟了公孙止这么多年,就算她会因为公孙止杀她灭口一事,对公孙止由爱转恨,巴不得对他落井下石,可是在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上,她和公孙止一直是同谋。倘若这块大石当真落下来,被大石砸中的人不仅有公孙止,还会有她自己。虽然贾珂对柔儿并不了解,但是按照常理推测,只怕没什么人会愿意把自己的罪行告诉别人。
便是如此,贾珂在看见公孙止面前的地板挪开,露出洞口的那一刹那,心中登时生出这样一个主意来。
毕竟人在生死面前,最容易失去理智,做事全靠本能,倘若他能让柔儿处于极度恐惧之中,并且她知道自己要生要死,全凭他的心情,那么柔儿自然会有问必答。
当年贾珂选择练九阴白骨爪,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指力。他自小就在城郊的山上练武,在瀑布中练习轻功,在石壁上练习指力。将真气注入十根手指,下落之时,将手指插入石壁,对他来说,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何况从前他就常常把自己挂在石壁上,这两年来,又格外喜欢抱着王怜花往这里走走,去那里转转,在野外赶路之时,也经常抱着王怜花一走就是几个时辰,他的臂力早就锻炼出来。便是提着柔儿在石壁上挂上一两个时辰,他也不会觉得疲惫。
便是如此,虽然贾珂不知道深渊下面会有什么东西,但是他自负武功了得,无论下面有什么,他多半都能应付得了,便决定赌这一把。当即跃进丹房,跟在柔儿身后,跳进洞口,向下坠去。
贾珂下坠之时,担心他们距离洞口太近,说话会被公孙止发现,因此他在心里先数了五个数,才一只手使出九阴白骨爪,伸向石壁,将五根手指牢牢插入石壁之中,另一只手同时挥出柔丝索,缠住下面的柔儿。
这根用雪蚕丝绞成的柔丝索虽然细若无物,但是韧力大得异乎寻常,便是再缠十个柔儿,也不会断裂,否则贾珂也不会这样悠悠闲闲地威胁柔儿。
柔儿身悬半空之中,四下一片漆黑,脚下是未知的巨大水族,腰上仅仅缠着一根细丝,当真是命悬一线。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哪有精力去琢磨贾珂的诸般算计?当即语带哭腔,颤声道:“好,好!你问!你问就是!只要你不松手,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贾珂微笑道:“好!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抓那么多年轻姑娘?”
柔儿忙道:“这是夫人的主意!”
贾珂微笑道:“夫人?”同时晃了一下手中的柔丝索。
柔儿的身子被这根柔丝索紧紧缠着,这时柔丝索在空中晃了一下,她也跟着在空中晃了几下,颤颤巍巍,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就要掉下去,忍不住惊呼一声,声音中满是恐惧。
她知道贾珂这么做,是疑心自己撒谎骗他,当下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没有撒谎!公子,我真的没有骗你!公子,夫人虽然是我和公孙止一起杀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冤枉她,这件事真的是她的主意!”
贾珂微笑道:“是吗?你且将这几年的事情,都说来听听。你知道我问你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事情,可不要拿无关的事情糊弄我。”
柔儿忙道:“是!是!”说话之时,额上汗珠滚滚流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皮上的汗珠,努力回忆往昔,说道:“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公孙止世代居住在这座绝情谷中,从今日算起,差不多有几百年了。我倒不是绝情谷的人,六岁之时,被公孙止的母亲从人牙子手中买了下来,带回谷中做婢女,也算是和公孙止一起长大。
夫人姓裘,名千尺,是外面的人。十年前她和家里人闹翻了,自己在江湖上四处闯荡,后来她为了追杀一个贼人,意外闯进绝情谷,在谷中遇见了公孙止。
当时夫人对公孙止一见钟情,公孙止对夫人也挺喜欢的,没过多久,两人便拜堂成亲了。过了两三年,有一日强敌攻入绝情谷,好像是他们听别人说,绝情谷中种有情花,他们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夺走谷中的情花。”
贾珂听到这里,不禁脸色微变,寻思:“绝情谷的这些情花确实厉害无比,若是流传出去,只怕会害死不少人畜。我离开绝情谷后,须得将这件事禀告皇上,以便在全国彻查一遍,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种植情花。”
柔儿为了活命,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自顾自地道:“夫人是铁掌帮帮主的嫡亲妹妹,铁掌帮帮主武功很高,她的武功自然也不弱,总之比公孙止的武功厉害多了。并且她不仅武功很高,性情也很倔强,当时公孙止见来人武功高强,心生怯意,想要逃跑,但是她坚决不肯,舍命击退了敌人。
后来敌人找来强援,她和公孙止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我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双方本来水火不容,夫人甚至放言说过,宁可一把火将绝情谷烧毁,她和公孙止一起殉谷,也不会叫绝情谷落入外人手中,但是不过半天,他们就握手言和了。
自那以后,公孙止开始大肆收徒,又过了两三个月,先前那伙人回到绝情谷,在谷中住了一段时间。这伙人中,有些人时常去山谷外面办事,好几天都不回来,有些人留在绝情谷中当监工,关押那些姑娘的地牢,就是在那时候建好的。
当然啦,那时的我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毕竟那时我年纪太小,又是婢女,没有人会把这种机密要事告诉我。我只知道公孙止名下的那些弟子,时不时就会从外面带东西回来。那些东西外面套着麻袋,有一人多高,谁也看不出来,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后来我和公孙止背着夫人在一起了,有一次我去找他,正好撞见他解开系着麻袋的绳子,将手伸入麻袋,从里面拽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郎,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麻袋,是用来装女人的。
公孙止见我撞破了他的秘密,也不舍得对我下手,只是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夫人,省得夫人知道以后,会杀我灭口。
直到五年前,公孙止跟我说……说夫人管得他很紧,要他向东,他就不能向西,当真不得半点自由。他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做人的快乐。
唉,我当时听到这话,只道他说的是真话,心下自然十分激动,也十分快活,毕竟我也爱他啊!我要他跟我一起逃出绝情谷,去一个只有我俩知道的地方,在那里住下,再不见外人。
公孙止却说夫人的武功十分厉害,他决计不是夫人的对手,他舍得这座绝情谷,却舍不得我。万一我们逃出去后,被夫人找到了,他便是舍下这条性命,也没法在夫人面前护我周全。何况夫人现在和西方魔教勾结在了一起,西方魔教人多势大,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西方魔教找到,然后被他们交给夫人。逃出绝情谷,只有死路一条。”
贾珂心想:“西方魔教?看来我所料不差,这伙人真的和柴玉关有关系。”
柔儿道:“我就问他,那该怎么办才好?他跟我说,咱俩想要长相厮守,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夫人。只要夫人死了,他就自由了,天下间再没有人能拦着咱俩在一起了。
我当时……唉,鬼迷心窍,相信了他的话,就问他夫人的武功这样高,咱们怎么才能死她啊?他跟我说,单凭武功,咱俩确实不是夫人的对手,好在想要杀人,从来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如今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他这个暗的办法,指的就是给夫人下毒。
按说他和夫人是夫妻,夫人虽然性格霸道,但是对他确实是一心一意,他想要给夫人下毒,本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跟我说,夫人知道自己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买卖,这几年来,她一直担心有人找她报仇。因此她对送入口中的东西,素来十分注意,倘若他把毒药放进饭菜之中,一定会被夫人发现。所以他思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办法,能将毒药送入夫人口中。
他说……夫人对其他人都无情无义,唯有对她的亲生女儿绿萼十分爱惜。绿萼年纪太小,没法一口吃下整个绝情丹,咱俩只要设法将绿萼掷进情花丛中,夫人见女儿身中情花剧毒,心慌意乱之下,自然只记得将绝情丹嚼碎后喂给女儿,却不记得去检查绝情丹上是否涂着毒药。”
贾珂虽然早就知道公孙止心肠狠毒,但是听到这里,仍然忍不住大吃一惊,有心想问公孙绿萼还活着么,不过他不想打断柔儿的回忆,便没有出声。
柔儿说到这里,也想起自己腹中的骨肉,心想:“他对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狠辣无情,何况我肚子里这个还没生下来的孩子了?我真傻,竟然忘了他是怎么对待夫人的,又是怎么对待绿萼的,还妄想他只对别人狠辣无情,对我却会百般疼惜,难怪我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言念及此,珠泪滚滚流下。
柔儿心中难过,真想大哭一场,但是她的性命还握在贾珂手中,只要贾珂松开手,她登时便会落进湖里,葬身于那些巨大水族的腹中,既然贾珂要她讲这几年的事情,她又如何敢停下不讲?当即抽了抽鼻子,说道:“可是这情花毒十分厉害,大人中了情花剧毒后,即使立刻服下绝情丹,也得痛苦一阵,何况一个两岁小孩了?
我劝他还是换一个办法,他跟我说,夫人向来精明,除了这个办法以外,他再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还说他虽然舍不得女儿,但是更舍不得我,便是绿萼因此而死,只要夫人死了,咱俩就能永远厮守在一起,到时自然想要有多少个女儿,就会有多少个女儿。”
柔儿说到这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虽然孩子的月份还小,但是她却似乎感到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举起了小手,隔着薄薄的肚皮,和她手心相对。时至今日,她还记得公孙止跟她说这句话时,脸上那种温柔甜蜜的表情,还有她听到这话后,心中感到的一阵羞涩和害臊,怎么他俩真的有了孩子,公孙止却狠心把她和孩子一起推了下来了呢?
柔儿狠狠地咬了一口嘴唇,继续道:“我听了这话,心中感动,认定公孙止是真心对我好,就答应和他一起去杀夫人。没过几天,我们就等到了下手的机会。
那一日天气晴朗,照顾绿萼的小蝶抱着她在谷中散步,我跟在她们身后,趁着四下无人,将小蝶制住,然后把她们带去情花丛外围。到得情花丛,我先拔下小蝶头上的簪子,放进小蝶的手里,握着她的手,将簪子捅进她的心脏,然后把绿萼扔进了情花丛。这样一来,别人定会认为,小蝶想要自杀,又觉得一个人上路,未免太寂寞了,就拖绿萼陪她一起去死。”
这几年来,柔儿每每想到此事,虽然会对公孙绿萼感到抱歉,但她每次都会想到公孙止在裘千尺身上吃的苦头,心中的歉疚,也就消失了七八分。只是如今她腹中有了自己的骨肉,心境自然大大不同,再想起此事,终于体会到当年裘千尺做母亲的心情。
这时她向贾珂述说此事,脑海中也浮现出当时的情景:自己把公孙绿萼扔进情花丛中,数千根花刺一齐刺如入她的体内,她痛得哇哇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又拼命挣扎,想要逃离花刺,可是她动作越大,就有越多花刺刺入她体内,自己却对她的模样熟视无睹,快步从她面前离开……
柔儿心想:“倘若绿萼是我的孩子,倘若有人这样对我的孩子,那我宁可死了,也要把她身上的肉,一口口咬下来,便是死了,也要变成厉鬼,回来找她报仇。”想到这里,浑身发冷,只觉似乎有人朝她的后颈吹凉气。
其实所谓的有人朝她的后颈吹凉气,不过是深渊中的风罢了,但是柔儿心中有鬼,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是鬼做的,她心中恐惧之极,忍不住大叫一声。
这凄厉的声音在深渊中回声不绝,贾珂听见这纷至沓来的回音,也有些毛骨悚然。他在黑暗中当然也看不清东西,幸好他的听觉还在,这时静下心来,仔细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出深渊之中,除了他和柔儿还有脚下那些巨大水族以外,还有什么东西。
贾珂心想:“没东西啊,她怎会吓成这样?”
柔儿却已经想象出裘千尺的鬼魂,趴在她的背后,面目狰狞地向她微笑的模样,忍不住尖声叫道:“鬼!有鬼啊!夫人!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求你饶了我!”话音刚落,又听得“鬼!有鬼啊!”“求你饶了我”的凄厉声音,在深渊中不断回响。
贾珂心想:“大姐,你的声音可比鬼可怕多了!”当即笑眯眯地道:“你再叫一声,我就把你扔下去。你死了以后,也会变成厉鬼,大家都是鬼,你也不必害怕其他鬼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试一试?”
这句话一出,柔儿立时闭上了嘴。显然和看不见,摸不到,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的厉鬼相比,还是贾珂把她扔下去这件事更为可怕。
贾珂见四下里恢复安静,忍不住松了口气,他的耳朵都快被柔儿的声音吵聋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你刚刚说到,你把公孙绿萼扔进了情花丛。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柔儿打了个寒噤,说道:“我把她扔进情花丛后,不敢在原地停留,当时就离开了那里。没过一会儿,有人发现她二人躺在情花丛中,连忙设法将她二人救了出来,然后抱着绿萼去找夫人。
夫人见绿萼浑身扎满了花刺,连忙吩咐婢女挑出绿萼身上的花刺,又叫公孙止把绝情丹拿过来。公孙止早就准备好了几颗涂了毒药的绝情丹,一直放在怀里,听到这话,连忙拿出有毒的绝情丹,交给夫人。
夫人果然如他所想,一颗心系在女儿身上,再也无暇去想别的事情,接过绝情丹后,就将这颗有毒的绝情丹放入口中,看也不看一眼。公孙止在绝情丹上涂的毒药发作很快,夫人只嚼了一下,便毒发身亡了。
夫人过世以后,公孙止顶替了夫人的位置,继续和西方魔教做生意。他跟我说,他在这世上只相信我一个人,要我帮他的忙。便是如此,我对他和西方魔教做的生意,还算略有了解。
和公孙止做生意的人,是西方魔教中的快活王。”
贾珂早就料到这件事和柴玉关有关,这时听到“快活王”三字,心中自然不觉惊讶。不过他想到情花一事,心中倒是说不出的担忧。
柔儿道:“这位快活王生性好色,犹喜汉人美女,他自己不方便来中原,便派人帮他四处搜寻美女。公孙止每年都会派弟子出谷寻找年轻美貌的姑娘,一旦遇见合适的姑娘,他的弟子便会给这位姑娘喂下迷药,使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然后给她乔装打扮一番,再把她们带回绝情谷。
每年八、九月份,快活王都会派人过来,有些人是来中原做别的事情的,只是暂时在绝情谷借住,还有人是专门来绝情谷的。这人是快活王身边的色使,专门为快活王搜集美女,他来到绝情谷后,就会将公孙止搜集的所有美女,一一检查一遍。
他们是这样算钱的:绝色美女,一个四千两白银,出众美女,一个一千二百两白银,普通美女,一个二百两白银,到时他带走多少人,就给公孙止多少钱。公子,你先前问我,公孙止为什么要绑架那么多姑娘,公孙止这么做,其实为的就是钱罢了。”
贾珂问道:“快活王的色使今年过来了吗?”
柔儿本想摇头,但是她刚摇一下脑袋,她的身子就跟着在空中摇晃,吓得她登时僵在半空中,动也不敢动一下,小心翼翼地道:“还没有,他在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大概半个月后,才会过来。”
贾珂“嗯”了一声,又道:“这位色使叫什么名字?”
柔儿道:“这……我……我不知道啊。”
贾珂“哦”了一声,问道:“你不知道?”
柔儿道:“这几年来,我虽然帮公孙止做过很多事,但是每次快活王派人过来,公孙止都不让我和那些人接触,当然了,他也不让谷中其他人和那些人接触。
大概是因为快活王只是需要人帮他搜集美女,但是这个人可不非要是他公孙止,他担心我们见过快活王的手下以后,就生出将他杀死,取而代之的念头,就像他对裘千尺做的那样,所以他从不让我们和快活王的人接触。
不过也有一次例外。大概两年前,快活王新找了一个人当色使。这人在易容一道上造诣颇深,还奉快活王的嘱托,过来教了我们半个月的易容。他每天都会在脸上易容,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不过我知道一个他的秘密,就是……就是他既是男人,也是女人,并且他更喜欢和男人睡觉。”
贾珂听到这话,心下大为叹服,寻思:“柴玉关啊柴玉关,你究竟对双性人多么执着啊!当年的色使是双性人,现在的色使也是双性人,往后你找个双性人当老婆,我都不会惊讶了!”
他随即转念,想起王怜花曾经说过,先前抓住李莫愁和穆念慈的那个绿衫人,用的是江南程家的不传秘技,心下更觉微妙,寻思:“怜花先前说过,在易容一道上,这江南程家,足以和江左司徒家相提并论。这江左司徒家的传人是个双性人,江南程家的传人也是个双性人,难道易容世家的命运,就是后辈会变成双性人吗?”
贾珂言念及此,心中大为庆幸,毕竟论起易容,王怜花可要胜过这江南程家和江左司徒家一筹:“幸好怜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现在可没有后世的医疗水平,要是孩子真是双性人,也许活不了几岁就死了,当父母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多伤心啊。”
贾珂一时想得很远,柔儿以为他是在为快活王找的色使是个双性人,并且喜欢和男人睡觉这件事而大感震惊,自然不敢出声打扰他。
幸好贾珂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位既是男人,也是女人的色使,究竟姓什么?”
柔儿摇了摇头,说道:“他倒不曾跟我们提过,大概他也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究竟是谁。”
贾珂心想:“嗯,当柴玉关的色使,为他走南闯北,绑架美女,确实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倘若我是他,我也不愿意告诉别人,我叫什么名字。不过他连个假名都懒得编吗?”当下笑了笑,问道:“这倒真是稀奇。既然你们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么他教你们易容之时,你们是怎么称呼他的?”
柔儿道:“他也有办法。他每天都会换一张脸,还会给自己取个新名字。比如今天他扮成了一个威武霸气的男人,就要我们叫他张飞,明天扮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士,就要我们叫他诸葛亮,后天扮成了一个花容月貌,娇娇滴滴的姑娘,就要我们叫她小乔。”
贾珂觉得这个法子倒是有趣得紧,不禁一笑,问道:“那些姑娘呢?你们把她们关在哪里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劲风自下方袭来,似乎是一只巨大水族腾空而起,向他们扑来。
他们此时与水潭相距起码五六丈(注:约十六到十九米),无论那只巨大水族的弹跳力多么惊人,也不至于咬到他们,因此贾珂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谁知这只巨大水族的来势竟然快如闪电,越飞越高,越来越近,倒不像是生物,而像是炮弹。
贾珂听到声音,不由一惊,连忙将柔儿向上一提。
也幸好他反应够快,几乎就在同时,那只巨大水族已经碰到柔儿的鞋底,张开大嘴,便要将柔儿吞入肚中。
柔儿虽然看不见那只巨大水族的模样,但是黑暗可不会影响她感到巨大水族嘴中发出的腥臭之气,这只巨大水族靠近之时,她就已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呆立空中。
这时她腰上细线一紧,整个人向上飞去,正巧与那只巨大水族的嘴擦肩而过,其中恐惧,实在非言语所能形容。
她伸出手四处乱抓,终于抓到贾珂的肩膀,连忙伸臂将他紧紧抱住,颤声道:“它……它上来了!”
话音未落,忽听得“嗖”的一声响。
第一只巨大水族还没有落回地下湖,第二只巨大水族竟然已经向他们扑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