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八章

    青衣妇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贾珂的话。

    如果不是有人出卖她,贾珂想破脑袋, 也不会想到她和王怜花会扮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左司徒一门的易容之术的精妙,只在云梦仙子之下。

    贾珂当然不会是云梦仙子的徒弟,他只凭眼睛, 是绝不可能看出王怜花和自己脸上有易容过的痕迹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贾珂从别的地方发现了自己出手的痕迹, 或者是和自己一起执行这件任务的独孤伤向贾珂告密,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发现自己带着王怜花来到这家酒楼。

    因为自己中午会带着王怜花来这里,亲眼看着贾珂被六扇门抓走这件事,除了她自己以外,只有一个人知道。

    那个人就是制定这个计划的柴玉关。

    她还记得当时柴玉关跟自己说这个计划的时候, 脸上的笑容是多么轻慢而残酷,宛若一只猫在吃掉老鼠之前, 松开它的尾巴, 又在它跑开的一瞬间, 伸手扣住它的尾巴, 看着它脸上的希望瞬间化为绝望时, 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她当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世上有个人不仅对她和快活王的关系知之甚详,对她每次绑架别人的手段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青衣妇人喃喃道:“他想我死, 我却想要活。我投靠他,本就是想要活下去的,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说到最后, 不由咬牙切齿的骂了起来。

    金九龄见她认了,心道:“这‘万家生佛’柴玉关当年在江湖上名声多好,我那师兄都和他是好友,他被人杀死在衡山后,我那师兄每年七月都很伤心,因为柴玉关活着的时候总会在这个时候去吃他做的素斋。

    人人都只当他是大善人,没想到他居然是诈死,还玩这么一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嗯,我记得他当年是死在王云梦的独门暗器‘天云五花绵’手上,他的武功可不及王云梦,难道他和王云梦有过旧情,当时他是要借王云梦的手诈死脱身?可是他为什么要绑架王怜花?”

    金九龄结合王云梦过去丰富的情史,不动声色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定是王云梦从前和柴玉关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王云梦

    厌倦他了,又怕和他分手后,他会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因此出手把他杀了。

    哪想柴玉关在交往的那段日子里已经洞悉了她杀人的手段,因此当时王云梦那一下并没有把他杀死,但是柴玉关也不敢再在江湖现身,怕王云梦再来杀他,只好隐姓埋名,招揽人才,壮大势力,好等到有朝一日能去报复当年抛弃自己还意图把自己杀死的王云梦。

    但是柴玉关发现王云梦居然已经和别人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妒火中烧,怒从心起,决定绑架王怜花,以王怜花为饵,把杳无音信的王云梦给钓出来,然后设下天罗地网,将她捉获,再把她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身为一个对女人很有经验的成熟男人,一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自赏的浪子,金九龄的心里忽然对柴玉关产生了几分同情,几分怜悯。

    他实在不赞成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原则,牺牲自己的生活,只求那个女人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同情归同情,怜悯归怜悯,清楚自己现在乘的是哪条船的金九龄,看着坐在地上的青衣妇人,头脑很清醒的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是把你们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你当然能活着。不然,就只能请贾公子把柴玉关口中的计划说出来了,那计划几分真,几分假,到时候都是他说的算,你再说什么也未必有用了。”

    青衣妇人道:“我是负责带他走的。”她看了一眼因为身中迷药,全身无力,正软软瘫倒在贾珂怀里的王怜花,继续道:“杀人的不是我,是独孤伤。”

    金九龄道:“他是谁?”

    青衣妇人没说话,似乎想看看贾珂都知道多少。

    贾珂微微笑道:“柴玉关说是你杀的人。”

    青衣妇人怔了一怔,身子如坠冰窖,这才知道原来柴玉关要放弃的人只有自己,要杀的人只有自己,不禁破口大骂道:“他放屁!”

    贾珂笑而不语。

    青衣妇人见他神色,知道不说清楚是不行了,当即把自己知道的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柴玉关麾下有酒、色、财、气四大使者,我是色使,独孤伤是气使,这次的事就是我和他一起做的,计划却是柴玉关

    制定的。

    昨天晚上,独孤伤就悄悄潜入荣国府,将府里的地形摸透,而我则潜入六扇门,偷了一套衣服,还假扮成其中一名捕快,跟着他们一起工作了一晚上,将他们工作时的行话和习惯都摸清楚了。

    本来我们没想着今天就做的,可是今天早上,独孤伤突然来找我,跟我说他已经把贾瑚杀了,我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着他做事一向周密,就按照计划,扮成六扇门的捕快,上门把王怜花给带走了。

    柴玉关虽然让我把王怜花带去他那里,却让我不要立刻带过去,他说要让王怜花亲眼看着贾珂被六扇门带走,再无翻身的机会,所以让我中午把他带到这里来吃饭,因为这里正好可以看见荣国府前面的街道。”

    贾珂听到这话,忍不住摸了摸靠在他肩上的王怜花的头发。

    这孩子太可怜了,亲爹居然都对他这么残忍。

    王怜花却波澜不惊的听着,感到贾珂在摸自己的头发,不由抬眼看他。

    贾珂也正好侧头看他,见他原本俊秀如玉的脸庞,现在皮肤灰暗,鼻歪嘴斜,生满紫瘤,他们两个现在挨的这么近,这般近距离的冲击力着实让贾珂的灵魂都不由抖了一抖。

    真的……太他妈丑了。

    贾珂艰难的将自己的感情从身体中抽离出去,保持笑容,又摸了摸王怜花的头发,然后如同一个机器人一样,咯噔一下,就扭回了脖子。

    王怜花眨眨眼,立马意识到贾珂这奇怪的举动是被自己现在的样子丑到了。

    他原本只是猜测这女人给自己易容成很丑的样子,刚刚在贾珂看向自己的瞳孔里,才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和贾珂不同,在他人的眼里,这张脸自然是丑陋不堪的,但是在王怜花的眼中,这张脸却是一件精妙绝伦的艺术品。刚才王怜花直勾勾的盯着贾珂的眼睛,就是在欣赏他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可是他居然这么快就把头扭回去,不敢看自己了。

    王怜花想到这里,心中又好笑,又着恼,如果他现在有力气,一定把贾珂的头扳过来,让他盯着自己现在这张绝妙的脸庞,看上一天一夜。

    可惜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像一只填饱肚子后打瞌睡的小猫

    一样,乖乖的趴在人家的肩上。

    金九龄道:“独孤伤现在在哪里呢?”

    青衣妇人道:“独孤伤应该已经回去了。”

    金九龄道:“回哪去了?”

    青衣妇人面露狰狞之色,恨恨道:“回柴玉关身边了!他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包括那几封信,都是独孤伤放的,信却是柴玉关写的,月神是艳冠天下的美人,柴玉关从前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美人,他手里有从前月神和他来往时写的信,他又在书画上很有一手,是照着当年月神的信,模仿笔迹写下的那几封信,又将信纸做旧,冒充是月神当年给别人写的信。”

    金九龄道:“柴玉关这几年一直在京城吗?”

    回答他的却是贾珂。

    贾珂道:“嗯,他这几年恐怕一直在给皇上做事呢,我说的对不对?”最后这句却是跟青衣妇人说的。

    青衣妇人承认道:“他跟在那皇帝身边,起码有两年了。”

    金九龄脸上一白,然后露出了苦笑。

    他原本只当柴玉关在江湖中隐姓埋名,那么他敢算计贾珂,贾珂又抓住了他的把柄,金九龄当然顺势而为,全力帮贾珂把他缉拿归案了。

    可是他没想到,柴玉关居然在给皇帝办事。

    如果可以,金九龄实在不想招惹皇帝身边的人。

    可惜没有如果。

    金九龄看着青衣妇人,道:“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你是被他指使做这些事的?有没有证据,证明杀贾瑚的人是独孤伤?”

    青衣妇人思索半晌,然后道:“我虽然身上没有带证据,但是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他的宅子里还有一间屋子,是我的房间,我在京城就住在那里,我还认得他门下其余的人的模样。”

    她越说越觉得柴玉关这人果然狡猾,他让自己帮他做了这么多事,临了把自己出卖给别人,可是自己手上却没有他一点线索。

    贾珂道:“其实想要证据,我倒有一个办法。”

    金九龄道:“什么办法?”

    贾珂却摇摇头,看向青衣妇人,道:“柴玉关他现在住在哪里?”

    青衣妇人道:“他平时多在西域,在京城就住在乌衣胡同里。”

    贾珂道:“那那栋宅子里除了你和独孤伤,还有些什么人?”

    青衣妇人道:“

    财使和酒使现在都不在京城,还有几个他的手下,都是小卒子,武功都算不得什么,只有一个独孤伤,他人虽然长得丑陋,内力却很高。武功最高的则是柴玉关,他似乎知晓很多门派的绝学,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贾珂点点头,他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楼下,然后拿来了笔墨,放到青衣妇人面前,笑道:“司徒夫人,你易容这么好,画画应该也不会差,能不能劳烦你把他那栋宅子的地图画下来,并且标注上每间屋子都是做什么的。”

    青衣妇人目光闪动,道:“你把我的穴道解开,我给你画。”

    贾珂道:“陆兄,只解开她手上的穴道就好了。”

    青衣妇人脸色微变,没有再说话,等陆小凤把她右手的穴道解开后,她拿起笔,没一会儿,就把柴玉关家里的平面图画了出来。

    贾珂本来站在她面前,等她画完,贾珂已经站在她身后。

    贾珂用闲聊的语气道:“这进门有什么讲究吗?”

    青衣妇人道:“扣门上右边的门环,三长一短,然后会有一个人过来开门,无论他说什么,只管不理,抬手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揣在怀里,往院子里走就是了。”

    贾珂道:“你平日里都怎么称呼柴玉关啊?”

    青衣妇人脸色难看道:“我叫他主人。”

    贾珂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然后他抬起手,手里拿着一个墨砚,他直接一个墨砚就砸到了青衣妇人的脑袋上。

    青衣妇人只觉得后脑一痛,来不及说话,已经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陆小凤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珂突然翻脸,道:“如果你想要她晕倒,实在不必用这个砸。”

    贾珂神清气爽的笑道:“我看他不爽,早想这么砸他了!”

    然后他继续道:“何况接下来我的主意实在不适合被他听见。”

    再一次目睹贾珂在自己面前对犯人使用私刑的金九龄无力的叹了口气,然后道:“什么办法?”

    贾珂道:“刚才那些食客都被六扇门的捕快拦住了,柴玉关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色使被咱们擒住的事。如果咱们假扮成他和王怜花,进入柴玉关家里,不就能直接套出他的话来了么。”

    陆小凤承认他说的有可行

    性,但是,这其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陆小凤道:“你刚刚不是说柴玉关把她出卖给你了吗?”

    如果柴玉关已经把色使出卖给了贾珂,当然不会欢迎色使回来见他。

    贾珂道:“怎么可能,柴玉关又不是傻瓜。”

    陆小凤道:“那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贾珂道:“丐帮的人在街上看见了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当时你正好在附近,我就找你过来帮忙了。”

    陆小凤道:“但你怎么会知道她会把王怜花假扮成现在的样子?”

    这是一个贾珂没法回答的问题。

    所以他只能笑笑,然后说:“有个人告诉我的,只是那个人的身份是秘密。”

    好在陆小凤并不是一个喜欢对朋友刨根问底的人。

    他点点头,看着王怜花道:“好,但你至少应该让她把王怜花脸上的易容除掉,再把她打晕。”

    贾珂道:“我怎么可能把王怜花交给他,万一他拿王怜花当人质来逃跑怎么办。何况——”

    贾珂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他想起书里面王怜花解开朱七七和白飞飞二女的易容的时候,那香艳程度几乎与真刀实枪无异。可是那一套流程,究竟是王怜花为了整沈浪,让他和那两个被易容的女子有肌肤之亲,好不能再和朱七七来往,还是解开江左司徒家的易容,真的需要这么做?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然后继续道:“我想着星星也会易容,没准他能解开王怜花脸上的易容。”

    陆小凤笑了笑,他对司空摘星的易容术倒很有自信,点头道:“我去联系他,如果咱们要潜入柴玉关的家里,那么也少不了他的易容术。”

    金九龄道:“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谁来扮演色使?色使既然奉命带王公子回去,王公子身上的易容倒不急着除掉了。”

    贾珂皱了皱眉,不悦道:“他还中着迷药呢,连坐都坐不好,怎么能让他去。”

    金九龄道:“那……那总得有个孩子。”

    贾珂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不就有个孩子吗?”

    王怜花惊讶的看向他,好想骂他。

    他是白痴么?还是以为柴玉关是个白痴?并且还是个心慈手软的

    白痴?

    一旦柴玉关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柴玉关一定会把他杀死的。

    他绝对不能去。

    王怜花努力张了张嘴,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贾珂没有看他,王怜花只好看向陆小凤,目光中带着一点恳求。

    陆小凤不用他看,也已经大吃了一惊,道:“你?你一点武功也不会啊!”

    贾珂笑了笑,道:“但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孩子,和王怜花身形差的也不大。我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当然不是。”

    王怜花在心里想着。

    “你这个白痴,傻瓜,你去只是送死,你绝不能去!”他在心里大喊,同时他感到自己胃一阵阵的抽搐,就好像一双冰凉的手在拧毛巾一样拧着他的胃一样。

    可惜没一个人听见他在想什么。

    陆小凤道:“但是他一旦发现你不对劲,随时都可能杀死你。”

    贾珂很轻松的笑了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金九龄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

    柴玉关可能不会下手杀死王怜花,但是他对贾珂,却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但贾珂既然没有让他假装孩子,他又何必管贾珂去不去送死,他顿了一顿,道:“但是柴玉关的计划需要王公子看你被我们抓走。”

    贾珂道:“随便找个小孩子假扮我就是了。他不会去狱里查看的。”

    金九龄点了点头,道:“那么谁假扮色使?”

    贾珂微笑道:“有一个人,知道咱们要去对付的人是欺骗中人的柴玉关后,一定会很乐意过来帮忙的。”

    ***

    在那个人过来之前,他们已经找到了司空摘星。

    贾珂坐在旁边,看着司空摘星双手灵巧的在王怜花手上来回移动,他手里握着一柄小刀,王怜花脸上那层丑陋的肌肤,随着他的刀锋,便犹如被划破的果皮一般,眨眼间就变得支离破碎,说不出的诡异。

    贾珂默默看着王怜花身上整整齐齐的衣服,趁着王怜花闭眼的时候,看着他的眼里忍不住露出了一点鄙视之情。

    书里那一套香艳的流程,果然是王怜花故意设计沈浪的。

    司空摘星丝毫没有察觉贾珂心中所想,手掌轻拂,一阵柔风吹过,王怜花面上那片片

    碎裂的肌肤,立时随风飘落,而王怜花那张雪白俊秀的脸庞,很快就显露了出来,只是双颊晕红,额头上也生着细细的汗珠。

    他紧紧盯着贾珂,眼睛里满是焦虑,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

    司空摘星得意道:“大功告成,可惜不知道她身上那些药丸,哪一颗是解药,想要开口说话,只能等药效过去了。”

    贾珂抬手摸了摸王怜花的脸,只觉得热热的,湿湿的,应该是刚才司空摘星喷的软化他脸上面具的药水,并且用热气熏蒸的缘故。

    贾珂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

    他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贾珂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贾珂心念一转,微微一笑,握了握王怜花的手,道:“你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然后他从床上跳下来,正要松开王怜花的手,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勾了一下,贾珂一怔,侧头一看,就见王怜花的手指正在努力的颤动着,似乎很想拉住他,阻止他不要去。

    贾珂怔了怔,嘴巴动了动,最后道:“我刚才应该再踩那家伙的脸几脚才对。”

    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对司空摘星笑笑,道:“星星,麻烦你帮我易容成王公子的样子了。”

    司空摘星点点头,他努力避开王怜花那见贾珂不理自己,转头看向他的想要吃人的狠戾目光,偷偷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一个小孩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被这样看着的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朋友的事?但明明他是义务来帮朋友的忙的啊。

    司空摘星很委屈的感叹完了,然后道:“你找来的那个假扮色使的人是谁?”

    贾珂看了看王怜花,然后道:“洪七公。”

    司空摘星惊讶道:“丐帮帮主?”

    贾珂甜甜笑道:“你别忘了,上一任丐帮帮主任慈,就死在衡山一役中。任慈死的时候,还把降龙二十八掌交给了柴玉关,让他在自己死后,帮忙交给丐帮。“可是柴玉关不仅没有转交,甚至还诈死了。因此丐帮现在学的最多的人,也只学了十八掌。”

    他眨眨眼,继续道:“你说,如果你是现任的丐帮帮主,知道柴玉关没死,会不会去找他算账?”

    司空摘星

    可能不会,但洪七公一定会。

    他为了扮好青衣妇人,甚至还把自己脸上的胡子都剃了个干净。

    洪七公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现在的新模样,镜子里面就是一个中年女人在搔首弄姿,然后洪七公道:“可惜我的声音一听就不是女人。”

    贾珂道:“没关系,因为他也不是女人。”

    洪七公道:“哦,那是个男人假扮的?”

    贾珂道:“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既是个男人,也是个女人,声音都有两种。何况您老进门以后,又何必对那些小卒子说话,等见到正主了,当然也要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等暴露的时候,该知道的应该也都知道了,也无所谓他有没有知道咱们的真实身份了。”

    洪七公听了这话,才知道那青衣妇人竟然是个稀罕的双性人,不由啧啧称奇,又道:“你这小娃娃真要一起去?柴玉关的本事我从前也见过,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能护你周全。”

    贾珂笑道:“但是他现在一定知道色使已经抓住王怜花了,如果色使两手空空的回去,一定惹他生疑,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洪七公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啰嗦,点头道:“好,现在已经不早了,金九龄那里已经把你带去顺天府了?那咱们也该出发了。”

    他背上贾珂,学着那青衣妇人的姿态,二人花了二十多分钟,走到青衣妇人所说的乌衣胡同里,一进胡同,立马就看到了青衣妇人所说的,看起来修建的最气派,最阔绰,也最雅致,最有风情的一栋宅子。

    洪七公照着青衣妇人所说,走到门前,拿起右边门环,用门环敲起门来,三长一短,不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少年走过来开门。

    这少年一身锦衣,生得十分英俊,他先看见洪七公,微微一怔,虽然洪七公穿着青衣妇人的衣服,易容成青衣老妇的模样,他似乎一时也认不出这是谁来,显然青衣妇人刚才那张脸也是假的。

    不过他看见青衣妇人身后背着的贾珂,虽然贾珂脸上丑陋异常,他却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然后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老爷让你去王芳斋给二夫人买新到货的百合香粉,你不知道吗?这孩子是谁?是你亲戚吗?老爷可不让随便带外人进

    来。”

    洪七公照着青衣妇人的话,没管他在说什么,只是忽然抬手,把那少年头上戴着的绒毛帽子摘了下来。

    那少年一怔,也没生气,反而伸伸舌头,笑道:“主人这招真是好麻烦,每次我来开门,都得瞎编点话出来。”

    说完,也不等洪七公回答,摇摇头就大步而去了。

    洪七公目送他背影远去,然后揣着帽子,沿着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一路走到正房。

    他揣着帽子,果然没人再来搭讪,院子里景致虽美,洪七公却怕露出马脚,不敢多看,只是用眼角四处扫荡,思忖着一会儿自己和快活王打起来,他可能会藏在哪里。等到了正房,两个少年原本正站在门口低着头说话,见到他和贾珂,一个立马恭恭敬敬的道:“司徒大人回来了!”另一个道:“主人正在屋里等你。”

    洪七公心道:“好大的派头。”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仍不说话。

    其中一个少年纳闷的看他一眼,似乎在奇怪他怎么不说话,好在色使在柴玉关的手下之中地位极高,因此另一个少年连忙拉了一下第一个少年的袖子,然后拉着他一起退到了一边。

    洪七公走进房里,还未见人,先听到一个柔和而平静,缓慢而优美,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煽动力的声音自屋中响了起来。

    “辛苦了。”

    然后洪七公就看见一个穿着紫色绸衫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玉杯,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他广额高头,面白如玉,颌下生着长髯,光亮整洁,有如缎子。

    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满含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和洞察人心的压迫,只和他的眼睛对视一眼,就已经足够让人心跳一停。

    但是现在这双眼睛却看也没看洪七公一样,而是微微低着头,注视着瘫坐在椅子上的“王怜花”,忽的一笑,道:“好丑的脸,快给他把脸上的东西除掉。”

    洪七公道:“不急。”

    柴玉关一怔,目中忽然闪过一丝冷酷的微笑,缓缓道:“阁下是什么人?”

    洪七公原本为了装青衣妇人,一直弯着腰,但是现在,他的腰却已经不知不觉的挺直了,他看着柴玉关,呵呵大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一帮小叫花和老叫花

    的头。”

    柴玉关微笑道:“原来是洪帮主,洪帮主既然有雅兴光临寒舍,何不下帖子告知在下,在下必然备好美酒佳肴,扫榻以待。帮主何须藏头露尾,假扮成我家下人呢?”

    洪七公道:“假扮成别人进来,却是不够光明磊落,好在咱们只是个乞丐头,又不是什么大侠君子,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做事也不必拘泥于小节。倒是有些大侠君子,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只好假死脱身,叫花子我今天既然要见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敢见人的大侠君子,为了不让他见我就逃,也只好假扮成别人的模样进来了。”

    柴玉关道:“哦?不知道这一位做了亏心事的大侠君子,如今身在何处?做的又是什么亏心事?”

    洪七公见他这般厚颜无耻,呸了一声,呵呵笑道:“柴玉关,你尽管装,你从前来丐帮找过任帮主多少次,你不记得了,我还帮你记得呢。你这张脸,被打得鼻青脸肿老子也认得出来。当年任帮主死在衡山上,他上山之前担心自己没法活着下来,想到降龙二十八掌还没传完,担心我丐帮绝学就此失传,

    于是拜托你帮他把掌谱转交给我们丐帮的传功长老。我们知道你死了,这几年只当是上天要绝我丐帮绝学,可是老天有眼,让我今天逮到了一个易了容偷偷摸摸绑架孩子的恶贼,顺藤摸瓜,竟然找到了你。你若把那降龙二十八掌交出来,老子还能饶你一命,不然咱们就看看,是你偷学的那么多武功厉害,还是老子的降龙十八掌厉害。”

    柴玉关说这般闲话,不过是想探出洪七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在他心里,一个洪七公实在不足为虑,他担心的是他诈死的事在江湖中传出去了。此刻他听到洪七公这么说,只当是色使在行事中露出马脚,让吃饱了撑着的洪七公抓个正着,一番拷问后,从色使口中探出了自己的存在,才背着王怜花冒充色使来这里找自己的。

    柴玉关笑道:“你们任帮主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也不客气了,今日就送你去见你那死鬼帮主了,顺便告诉你一句,你们那帮主,其实就是死在我的掌下。”

    语音甫毕,双手已

    发了七招,端的是快速无伦。洪七公闪身一躲,反手还击,两人的拳势掌影在屋中飞舞来去。

    转眼之间,两人已拆了三百余招。

    柴玉关从前因为洪七公性格懒散,疏于帮务,在丐帮中人缘虽好,却没甚权势,因此并没怎么留意过他。今日和他交手,才知他武功之高,远胜任慈。

    兼之自己和洪七公年纪相若,自己所学虽多,但根基不稳,起步太晚,纵然天资绝顶,但已经比江湖上诸多武林高手落后一筹。而洪七公所学数量不多,但他所会的降龙十八掌实是外家武学巅峰,这些年他一直苦练降龙十八掌,刚柔并济,收发自如,若非自己看过降龙二十八掌的掌谱,只怕现在已然落了下风。

    柴玉关久攻不下,心中烦躁异常,转念之间,已经心生毒计,他借着洪七公劈来的一掌,飞到椅子后面,抬手正要去捞瘫软在椅子上的“王怜花”,当人肉盾牌挡在身前,却落了个空。

    原来本应该中了瘫哑之毒的“王怜花”,此时竟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这一耽误,正好就中了洪七公的一招亢龙有悔。柴玉关吐了口血,身子却借着这力飞了出去,不过转瞬,人就飞出院子。

    洪七公早提防他这手,见他离开,连忙也追了上去,二人轻功极高,眨眼之间,已经没了踪影。

    宅子中其余人正茫然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院门大开,就见一伙六扇门的捕快破门而入,为首者正是金九龄,他冷着脸,扫视院子里拿着武器、警惕看着自己的诸人,道:“朝廷办事,我劝你们还是把武器扔下,谁要敢动手伤害官差,视同造反,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了。”

    众人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听得“咣当”一声刀子落下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大家也没看见是谁先扔下的刀子,但既然有第一个人把武器扔到地上,当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院子里所有人都扔下了武器。

    贾珂见状,伸伸舌头,捡起来自己用力扔到地上的匕首,然后贴着墙根,小心谨慎的走到院子门口,和金九龄等人汇合。

    他刚刚站定,正要说话,忽然就被人勾住脖子,然后用力的拽出院子。

    “咚”的一声,贾珂就被人摔到院墙上,他倒吸一口冷气,就看见王怜花站在自己面前,满脸冷意,每根头发丝都透露出他的生气。

    贾珂瞧着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珠,见他始终不说话,讪讪笑道:“王公子身体感觉如何?”

    王怜花冷笑道:“多劳关心,总算没被你气死。”

    贾珂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偶尔生气也挺好的,气血翻腾,活血化淤嘛,尤其是王公子你还中了迷药,血液流得快,迷药也代谢得快。”

    王怜花听了这话,真恨不得在贾珂这张脸上狠狠的揍上几拳,最好能揍的他再也没法自作主张的做什么事了,他雪白的脸被气的通红,又强压住怒火,怒极反笑道:“哦?我倒不知道贾二公子什么时候竟成神医了?”

    贾珂笑道:“在下半点医术也不会,这不是有个神医在旁边,天天耳濡目染,才知道了一点东西的么。”

    他拉着王怜花的手,笑道:“王神医,快陪我去把这张面具取下来,这东西粘在脸上可真难受。”

    王怜花看着他那张丑陋的脸,微笑道:“我却觉得很好啊,你若一辈子这样,也挺好的,反正你喜欢这样不是吗?”最后几个字说的又慢又咬牙切齿。

    贾珂干笑道:“我自己是看不到,你不觉得看我现在这张脸很难受吗?”

    王怜花道:“怎么会?我觉得你现在这张脸比从前那张脸顺眼多了。”他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用鉴赏家的语气评价道:“司空摘星的手艺果然还是不如江左司徒家的,如果说那个色使做的称得上是极佳的艺术品,司空摘星做的只能算得上中上了。”

    贾珂将王怜花拽离院墙,笑道:“既然王公子也不满意,又何必让它留在我脸上。”

    王怜花冷笑道:“因为像你这样没心没肝的人,连这种都配不上,就该配一个又丑又劣质的面具,让所有人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爱逞英雄的白痴,一个爱送死的傻瓜,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蛋。你若以为你今天死在柴玉关的手上,就会让本公子对你感激不尽,愧疚一生,那可大错特错了,本公子只会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

    贾珂听到这话

    ,停住脚步,难以置信道:“我死在这里,你会因此愧疚一生?你会记得我一辈子?”

    王怜花怔了一怔,恼道:“我说的是不会!怎么,你现在不仅爱自作主张的去送死,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懂了吗?”

    贾珂没有说话,他看着王怜花,忽然笑了起来。

    他现在的脸明明那么丑陋,可是他一笑起来,这张丑陋异常的脸上还是焕发出一种动人的魅力来。

    王怜花被他笑的越发羞窘,越发难堪,恼道:“你笑什么?”

    贾珂没说话。

    他一点也不想说话。

    他决定卑鄙的不去提醒王怜花,柴玉关这次是打算把他灭口的,他来这里,纯粹属于自卫。

    作者有话要说:降龙18掌原著是由乔大哥连同他直接买高手号的三弟一起把28掌删剪成18掌的,这里属于阴差阳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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