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平静的村庄中, 一个五十来岁的人正在弯腰锄地,突然腰上一晃,下意识捂住了腰轻轻喊了一声。
坐在一旁摘菜的妇人连忙起身, 扶着他在一旁坐下, 地上早就凉在一旁的茶水,低声说话:“夫君, 你的腰不太好, 小心点。”
“唉, 年纪大了, 只是做这点事都做不好。”男人摇了摇头, 手落在身后, 小心扶着自己的腰,这要是不扶着,他怕自己不能撑下去。
妇人也叹了一声,却没有多说。
男人转头:“夫人,为难你了, 到了这时候竟还让你陪着我过这样的苦日子。”
“过都过了, 就这样,”妇人无奈说着,话语中似乎是不太情愿, 但她的眼神中却满是温和, “咱们在这里过日子,至少能活下去,总比在京城里提心吊胆要好, 如今天下乱了,就算在京城,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男人摇了摇头, 目光看着远方,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低声道:“自从裴大人辞官之后,朝中的官员越来越无法无天,我不过是区区侍郎,便是有心要做些什么,也成不了。”
“夫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妇人安抚道。
“我曾经想,裴大人是好官,等他走到吏部尚书的位置,或许朝中形势会有所改变,”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倾诉的想法,看着开垦到一半的田地,说着过去的事,“裴大人也确实是好官,他在任那些年官场前所未有的清明,可压力也全部落在裴大人身上,裴大人辞官之后,我曾经想过,倘若当时我能坐上刑部尚书之位,与裴大人配合,或许能让朝堂发生一些变化,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彻底走到绝路。”
“当时的情形,即便夫君你也是尚书之位,恐怕也无从着手,毕竟上行下效……”妇人说着,突然停顿,她知道眼前人会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男人笑了:“是啊,上行下效,不如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他在,再好的朝堂,都会被毁灭。”
妇人握着手里已经缝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衣服,想起什么,抬头道:“夫君,你可听过‘神灵’?”
“不存在的,”男人摇头,按着腰的手握拳,轻轻锤了锤,感受着腰上稍微好受了一些,又挣扎着站了起来,拎着锄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话,“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神灵,都是骗人的,还是想着尽快把这些菜种下去实在点,不然再过几月就来不及了。”
妇人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她转过头的同时,男人也抬起了头。
他们这里是村落,虽然已经是离镇上比较近的村庄,但也是村子,平时农户出行大部分都是步行,偶尔才会坐牛车,而这时候的声音,明显是马蹄,以及车轴滚轮的声音。
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这样的声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没过多久,马蹄渐行渐近,直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可以明显看出对方就是冲着他们而来。
男人皱了皱眉头,将锄头紧紧握在手里,已经做好决定万一出什么事,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
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近处,虽然距离近了之后马车的速度变得很慢,但也没多久就到了他们的房屋前,且马车也停了下来。
驾马车的人跳下马,看着男人,大声道:“可是鲍子时鲍大人。”
“正是鲍某,你是何人?”鲍子时,也就是男人手里依然握着锄头,且下意识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夫人,无声地确认了一下双方与马车的距离。
“鲍大人,可否去里屋说话,老师想与鲍大人见一见,当面谈一些事。”驾马的人转过身掀开车帘,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但对方的脑袋上带着黑色的帷帽,只是这样看,根本看不出对方长什么样。
鲍子时仔细看着下马车的人,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年纪不小,但从他下马车的步伐看,精神却不错,皱眉思索了一下熟悉的人里有没有这样的人,找了一圈都找不到人。
而那个喊“老师”的人,一看也不像是学生,反倒像是学武之人。
是哪位武将?
鲍子时想着,拎着锄头走近,抬手指着敞开的屋子:“两位请进,鲍某家中简陋,不能好好招待,请两位见谅。”
说话的时候,他推了推夫人,让她去隔壁的屋子里,这样即便来人心怀鬼胎,他们也好有些准备。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值得谁亲自前来动手,即便他当过刑部侍郎,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从辞官之后,他就再没有接触过朝中事务,也从不与朝中官员交流,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的农户。
进屋之后,鲍子时先将桌子上的茶碗翻开,放在其中两个座位上,又碰了碰茶壶,感觉到茶壶外的温度后,才放心倒茶。
而这时候,一直带着帷帽的人也在旁边人的帮助下,将头顶的帷帽轻轻摘下。
鲍子时假装不在意,却还是下意识看过去,原本想着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不能露出太惊诧的神态,但当他看过去时,他完全怔在原地,完全忘记了之前想的那些。
许久之后,他才回神,找回自己的声音:“裴……裴大人……”
喊完之后,鲍子时掀起衣袍,作势要跪下。
裴风平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不必多礼,你我早已没有在朝中当官,也不必执着这般虚礼。”
鲍子时抬眸,再看向裴风平的时候,眼中满是亮光,突然,他想起什么,快步走到门口,冲着隔壁的屋子喊人:“夫人,夫人快来。”
鲍夫人才在隔壁坐下,刚担忧了片刻,就听到鲍子时激动的声音,心里立即想到了来人肯定是熟人,只是等她走到屋子里时,才发现来人比她想象中还要令人震惊。
怪不得鲍子时会用那样的语气喊她。
“裴大人,”鲍夫人笑着喊道,“裴大人,我去给您做些好菜,夫君刚还在说裴大人呢,说裴大人是之前朝中难的的好官,此次前来,必定要好好招待。”
“不必,”裴风平抬手,“鲍夫人也一起坐下,我们此次前来不能久留,主要是想与二位说些事,大费周章反倒不妥。”
从裴风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鲍子时很快猜到他要说的事不简单,很快就让鲍夫人一起坐下,静静倾听裴风平说话。
两人虽曾经在同朝为官,但不仅在官位上有所差距,年龄上也足足差了一倍,鲍子时面对裴风平的时候,也完全是用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
两人刚坐下,突然屋里暗了一些。
鲍子时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这……”
“他是我刚收的学生,叫李二柱,”裴风平笑着介绍道,“这次要跟你们说的事事关重大,他站在门口把把关,以免闲杂人士闯入。”
鲍子时看了眼李二柱,又看向裴风平,认真道:“裴大人的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而且已经好些年没听说裴大人收学生了。”
早年的时候,在裴风平名下的学生很多,甚至有一些目前都在朝中当官,但从某一年开始,裴风平突然不再收学生,虽然消息传开时没有明确,但之后的很多年,确实再没有裴风平收学生的消息。
鲍子时大概能理解裴风平不收学生的原因,也因此他更好奇裴风平突然又一次受学生的原因。
裴风平笑了:“他也不算是正式的学生,不过是跟着我学一些经史子集的内容罢了,他一个当兵的,也没必要学太多文人学的东西。”
这话刚落,鲍子时的眼中就闪过了震惊,他之前就看出李二柱不像是文人,可事情从裴风平口中说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更重要的是裴风平说的是“当兵”。
“裴大人回……朝堂了?”鲍子时低声问道,声音中带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收一个当兵的学生,肯定不可能随意,特别是裴风平的身份,更不可能随随便便跟兵将接触,除非那个人现在扶着裴风平。
裴风平也知道他的猜测,没有卖关子:“鲍大人可曾经听说过‘神灵’?”
鲍子时愣了一下:“神灵?”
“鲍大人,有些话即便裴某不说,想必鲍大人也能猜到,这次过来,裴某主要是想问问鲍大人,有没有兴趣过去,”裴风平说着,看着门外的田地,“以鲍大人的能力,用在种田上实在是可惜了,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鲍子时能走到刑部侍郎的位置,绝不是蠢人,裴风平短短几句话,他就完全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神灵的消息这段时间传的愈演愈烈,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与神灵一同传来的还有临春府和广渠府的消息。
如今天下皆知临春府和广渠府被一新势力占据,传说这个势力被后有神灵在。
裴风平用“神灵”代替,他也能完全听懂,这也是他震惊的原因。
鲍子时再次失了声,甚至这次失声的时间比之前见到裴风平的时候还要来的长,他需要时间去消耗这些话中的意思,同时还需要给裴风平一个答复。
终于,鲍子时恢复了精神,看向裴风平:“裴大人为何选择‘神灵’”
裴风平微笑:“因为童谣唱的都是真的,且真实的情况比童谣上的内容还要好,裴某年纪大了,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裴某相信,天下间没有比神灵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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