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还没有什么紧张地等待接通的感觉，教室里便传来了一阵骚动。
“薛书语！把手机交上来，你也到外面站着！”
“……？！”
慕染懵逼地探头朝里面看去，看见左今秋将手机交给了班主任，然后黑着个脸，向门外走来。
慕染立刻收回了目光，以立正姿势贴到了墙上。
左今秋站在她面前。
“好、好巧哈……”
左今秋没有说话，只是身高上的压制让慕染默默低下了头。
慕染视线定格在对方脚尖，绞着手指：“那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号码是你……你干嘛不开静音啊，这不怪我……”
左今秋一字一顿地问到：“你、不、知、道？”
慕染怂成了一团：“我、我该知道吗？”
“我送你的时候，应该告诉过你。”
慕染一下子抬起头来：“你送——啊！”
“唔——”
慕染揉着额头看着连连后退的左今秋。
“阿左？”
“没事……”左今秋摆了摆手，捂着鼻子转过身去，好一会儿才转过来。
看着慕染一脸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她揉着鼻梁骨叹了口气：“说吧，怎么回事？”
“不是该你说吗？”慕染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随即被左今秋瞪得赶紧把手机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左今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了心情：“……还记得前几天、罚抄那天吗？”
慕染连连点头：“记得！”
“那天走的时候，我说我送了个礼物……”
“那一摞作业？”慕染现在都还觉得手在隐隐发酸，看着再次陷入沉默，并且渐渐变得狰狞左今秋，她理智地闭上了嘴。
“礼物是这部手机啊，你当时手不空我就给你装进包里，我还告诉你那是我私人号码，我会一直开着！”
“我、知道了！”慕染再次怂成了一团。
她当时刚被“更上一层”的左氏料理摧残完，接着又被一堆追加的作业支配，她只想赶紧回去，大概什么都没听清就随便应了……
“唉……”
左今秋看着已经快把自己挤进墙缝里的慕染，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她走到慕染身边与她并排站着。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
她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她因为不好意思说得扭捏，慕染也被她吓得急急忙忙想走。
一个没认真听，一个没认真说。
左今秋想着自己这几天等不到慕染的一条短信一通电话心里的纠结，不禁有些好笑。
“对不起啦。”慕染垂着头，拉了拉她的衣角，“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左今秋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
慕染却依旧没抬起头来：“你生气了，这几天你都在生气……”
左今秋的笑容有些无奈：“……嗯，是有一点，有点误会，现在已经清楚了。”
虽然只是小误会，但不是每一个误会都有机会解释，好在她们还算幸运。
“是吗？”慕染惊喜地道。
“不过——”左今秋突然有些严厉地说到，“有一件事我确实很生气。”
慕染的笑容僵住，很快便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还在试图走原剧情的事。
她颓然地说到：“我知道，但是……对不起，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虽然这么问可能太看得起自己了，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左今秋认真地看向她，“你到现在，还是为了我才想走原剧情的吗？”
慕染别扭地移开了视线：“不是。”她看左今秋似乎还想说什么，于是又补充到：“我就是为了自己的任务而已，你管我做什么！”
“……那好吧。”左今秋神情复杂地看向她。“我不会再干涉你了。”
慕染被那道目光看得心里发虚，下课铃响了，她连忙钻进教室，与刚出门的班主任撞个正着，被好一通训斥。
“宿主，虽然你前几次的决策都歪打正着，但恕本系统直言，今天这一步棋是真没看懂。”
慕染刚回到位置上，系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虽说走原剧情可以帮她完成任务，但你的目标不是通过帮她完成任务来刷她的好感吗？现在这样，就算帮她完成任务了，她应该也不会对宿主产生多大好感吧？甚至可能还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系统啊，你说，这个世界里的人，是NPC吗？”慕染避开了系统的问题，在心里问到。
“如果宿主所说的NPC，是指按程序设定好的指令，机械运行的代码，当然不是。他们都有自己的意识。虽然世界的意志会不停地纠正让发展往原剧情上靠，但人的思想很难控制。就比如祁宏不喜欢宿主了，会再引导出一个苏安晓代替他来做一些事，但其中的差距宿主应该也体会得到，这份差距就是来源于她自己的思考。”
“这样……”慕染喃喃地说着，“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世界意志，总是会纠正错误的剧情对吗？甚至不惜杀掉这些人。”
系统：“……是的。”
慕染有些怅然：“所以，你们是对的，我不应该破坏原剧情。”
老师的目光再次扫向慕染，她立刻收敛心神，认真扮演起“冯心琦”来。
与此同时，坐在前面几排的左今秋也出了神。
“宿主，她想走原剧情，这是好事啊。这不是方便您完成任务吗，为什么您还不开心呢？”
左今秋垂了垂眼眸：“还记得我最开始的任务吗？”
“记得，宿主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就是高分完成的呢。”
“因为我一点不差按原剧情发展的啊。”左今秋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我没有听从剧情安排，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那一切悲剧是不是都有机会避免。”
系统不认同地说到：“但更大的可能，是引起剧情暴走，导致更多的悲剧。”
“对，所以，我一直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左今秋眼中升起了挣扎，“可我后悔了，我明知道前方是地狱，还亲手把他们推了进去。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人期盼信任地看着我的样子。”
“可你救了……”
“我连尝试都没有尝试过。”
左今秋颓然地靠在后桌上。
系统：“这只是个校园言情，至多不过牵扯几个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朦胧感情，宿主您背负的，与她完全不同。而且她尝试了，结果看起来并不太好。”
“她至少挣扎过。”左今秋神色有些悲伤。
“可她放弃了。”
左今秋呆呆地看着黑板：“是我错了吗？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什么期待。”
……
慕染再没跟左今秋说过一句话，从那天开始，连课后的补习都被两人心照不宣地取消了。
临近放学，慕染的手再次不由自主地伸进了课桌。
她摸到了那个冰凉的物体，作为一年四季都有的水果之王，即使是大冬天，也很容易就能买到苹果。
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将这个苹果拿出来了。
放学铃声响起，所有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道高挑的背影身上，却连一次回眸都没等到。
左今秋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教室。
慕染失魂落魄地将苹果塞进了书包，独自一人踏上回家的道路。
“我这样做是对的，我只是为了不再连累其他人而已。”慕染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寒风不停地吹在她脸上，像是冰刀子刮过，慕染一点感觉也没有。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宿主，剧情！”
慕染茫然地抬头，她正在城区内河前，前面那座桥是从学校回冯家的必经之路。
此刻，在桥上正有一群混混模样的青年围着一个女生。
慕染一怔，立刻想到了那段剧情。
那些混混也看见了她，其中两个立刻凑了过来。
她被堵住了退路，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走，于是没等小混混动手，便主动靠近了那波人。
“哟，这不是宏哥和薛家小姐看上那个妞儿嘛？”领头的黄毛很眼熟，他右胳膊还吊在胸前，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些是一个月前被左今秋打跑的那群人。
黄毛示意手下继续，同时不怀好意地靠近了慕染：“今儿怎么一个人啊，薛家小姐玩够了，不要你了？”
慕染没有接话，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正被好几个混混骚扰的那个女生，她不认识她，但她知道接下来发生些什么。
女主会被几个混混抓住。
慕染感觉到身后的两个混混架了她的肩肘，同时推搡着她往桥的另一端走去。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渐渐被抛在身后的身影。
柔弱的女主会被强行带走，但不必担心，男主会出现英雄救美。这些小混混都会在企图染指主角的那一刻，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与此同时，剩下的混混会继续欺侮那个女生。
明明越走越远了，慕染却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的污言秽语，和那个女生哀求声越来越大。
最后，那个女生会因为不堪忍受进一步侮辱，投河自尽。
慕染的头都已经快要扭断了，桥那边的身影已经看不清，她眼睛瞪得老大，却完全没有焦距。
“我这么做没错，那段剧情只是一笔带过而已，女主不知道。没错，乖乖跟着这些人走，这样才是标准的原剧情。”
慕染死死咬着牙，脚下完全挪不动步，领头的黄毛不得不拖着她前进。
但是……
那个女生，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明明已经走出去好远了，慕染却仿佛听到了“扑通”一声在耳边炸响，砸在她的脑子里，砸在她的心上。
“去他妈的原剧情！”
……
左今秋坐在椅子上，无言地看向四周，这个书房，以前这个时候，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一片死寂。
“叮！主线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三十！”
左今秋听着突然的提示音，她愣愣地看向旁边那个空着的位置，明明这可以证明对方的心里还有自己，却不禁泛起一阵阵苦涩。
“宿主，我利用漏洞偷偷查了一下，这次增加，对方已经刷足了别人的好感，只是她对宿主的好感似乎达不到继续增加的要求……宿主是要继续把目标放在她的身上，还是干脆也走原剧情呢？”
左今秋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她真的，放弃了啊。”
第二天一早。
左今秋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那个冯心琦真这么好心？”
“是真的，听说救起来那个人还挺有身份的呢。”
“是吗？那难怪了，肯定是看中对方权势了吧？”
“不会吧，今天她请假了呢，听说命都差点搭上了……”
“书语？你去哪儿？快上课了啊——”
左今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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