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失复回（一）

    第四十八章失复回（一）

    日复一日，深秋渐至，木屋西去百步，有水常至，累石而踏下自成蹊。此处秋风不似秋风，反似春风，起时晴花漫飞，化如海波上下一色，众人至此，只觉是一世外桃源，无暇思归。

    周芷若教导赵敏厨艺也有些时日了，其他几人约而笑谈，言说该是时候尝试郡主娘娘的手艺了，赵敏哼道：“便教你们也涨一回口福。”

    谢逊笑道：“莫道我铁石心肠，铁石今也伤于郡主丫头的饭食之中。”众人设席于木屋百步外花海之间，据地赌菜，边食边饮，诸白新酒味极是凛冽，杳杳然似暮时春风，隐隐寒意青青涩涩，挑的众人狂饮尽数十觥不止。

    周芷若自那夜噩梦之后便更加难以入眠，总有鬼语啾啾于耳后喃喃言个不停，夜必达旦，阴气逼人，她神色之间阴霾渐盛，赵敏见她几日来一直面色苍白，询问何事，周芷若却以月事相对，于是作罢。但周芷若心中清醒，避世之外，究难长处，蜷据灵蛇岛终非长久之计。

    众人为长夜饮，直至月色初上，洗盏更酌，苦于荒岛之间没有长明灯火，方才收拾杯盏，各自回屋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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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之中，周芷若见赵敏气息渐稳，转而悠长，于是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道：“赵敏？”

    赵敏仿佛睡得深沉，岿然不动。

    周芷若又推了推赵敏的手臂，叫道：“敏敏？”赵敏依旧不发一声。周芷若见她应已药力发作，昏睡难醒，于是将赵敏抱到小昭留下的小船之上，又扬起风帆，给她放了些淡水和干粮。

    周芷若看着赵敏毫无戒备的面容，神色缥缈不知所思，却隐隐感到一阵刀绞般地心痛，她表情空洞，低垂眼帘轻轻摸了摸赵敏的脸颊，然后便转身下了小船，望着它被海风带走。

    周芷若心知此次赵敏所去之处生死未知，大海渺茫，但真要如师父所说一般杀了她……她却连想都不敢想。

    周芷若转身回了木屋，抽出赵敏的倚天剑，又去取了金毛狮王的屠龙刀，二者刀剑相抵，正要劈下去之时，她便听得隔壁木门吱呀一响，殷离呻吟般嗯了一声，好似是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她心中一惊，心道：几人之中殷离酒量身体最差，昨夜饮得最少，赵敏张无忌和谢逊三人相谈甚欢，饮得最多，此时一夜过去已经晨光熹微，软筋散药力还在，但殷离蒙汗药的药劲却快过了。

    于是周芷若悄悄推门而出，看得殷离正扶门昏昏沉沉地斜靠着，左手将倚天剑掩在身后，柔声道：“殷姑娘，你怎么了？”

    殷离听得是周芷若温柔可亲的声音，头也不抬，只是揉眼睛，道：“不知怎地，双腿疲软无力，可我并无宿醉呀。”周芷若走到她身边，弯腰下去，道：“来，让我瞧瞧。”

    殷离轻轻嗯了一声，抬头望周芷若，却只见到寒光一闪，一阵剧痛袭来，好似是被人一剑抹了颈，她痛叫一声，双目吃惊，喊道：“你！你……”

    周芷若神色哀怜不忍，手执着倚天剑却颤抖着一点点扬起，二者相悖而同行，殷离只觉得周芷若面上鬼气森森，苍白难言，听得她喃喃道：“师父，不要杀她……”旋即面上又是一阵狂烈的剧痛，便不省于人世。

    周芷若将谢逊的屠龙刀和赵敏的倚天剑刀剑对劈，取出九阴真经与武穆遗书之后，便将刀剑找了个山洞埋下了。她回到木屋之时服了软筋散和蒙汗药，神色愈发昏昏沉沉，只看到灭绝身影在眼前飘飘离离久散不去，于是取出随身长剑，一剑划去自己青丝大半同左耳的一半，鲜血顿时流散在床上，周芷若浑不在意地擦拭了一番长剑，又收剑入鞘。

    她躺平在床榻之上，不自觉伸手想牵旁边的人，却只握到一团空气，周芷若拳掌握紧，脸含微笑，晨曦照射下如海棠春绽，娇丽无限，终于闭目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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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烟波漫天，深秋已至初冬先行，渔船早便禁止出海，但今日一早便听得海滨渔民来报，言说大海之中飘飘摇摇来了一艘小船，这小城县官怎么相信，带人去岸边瞧看，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连忙叫人通知汝阳王府，未成想报的是汝阳王，来得却是七小王爷。

    赵敏在海上漂泊数日，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好在身边尚有食物淡水勉力支撑，此时大梦初醒感觉躺在平坦的床榻之上，竟没有海上的波浪摇摆，潜意识便知道自己应是上岸了。

    赵敏初初睁眼，看得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坐在自己床榻之前，她张了张口却未言一字，那人看得真切，连忙叫人道：“水！来人！给郡主倒水！”

    赵敏饮水半盏，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哑声道：“七小王爷……怎么是你？”

    扎牙笃看得她终于神色有些清明，心中欣喜，答道：“你突然离开大都，你父王也不晓得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好久，突然听说海边来了艘小船，船上的人据县官说是曾用汝阳王金牌之人，我料得便是你，果然不错。”

    赵敏听他说最后这句话觉得似曾相识一般，突然便想起自己曾在绿柳山庄蓦然回首见周芷若时讲过相同的话，情不自禁喃喃道：“周芷若……”她感觉自己身体无力双腿发软，一丝一毫内力都运不起，应当是中了十香软筋散，但她这么漂回了中原，却不知道周芷若和张无忌等人怎么样了。

    扎牙笃疑惑不解，却只是温柔道：“周芷若是谁？”

    赵敏抓住他手臂，道：“扎牙笃，你快派一支水师去，去东南方向的灵蛇岛，将岛上的人毫发无损的接回来。”

    扎牙笃听到赵敏直呼自己名字，心中微喜，但也知晓这是赵敏有求于他之时才会如此。他心道：敏敏这般在意岛上的人，这其中又有什么……于是他有意开口道：“我看敏敏好像是中毒了？似是神乏无力，是谁给你下的毒？可有解药？”

    赵敏表情一黯，皱眉道：“十香软筋散，我不知晓。”

    扎牙笃又问道：“可是那什么……灵蛇岛上的人？”

    赵敏摇了摇头，道：“未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愿盖棺定论，你派人去将他们接回来，我要问个清楚。”

    扎牙笃这下彻底明白，灵蛇岛上之人必是赵敏心中“舍不得”之人，即使身负暗害自己嫌疑，赵敏也不愿妄自揣测此人。他久处官场，其父又是朝中老谋深算的重臣，即使对赵敏一往情深时日已长，不免在赵敏面前显得软弱纯良，但他却怎么可能是个寻常少年。

    即使有纯良之日，也早远矣，唯情一字，便得不择手段之精髓。

    扎牙笃温软一笑，安慰赵敏道：“我这就出去吩咐他们，你好自休息，不日我们便启程回汝阳王府，也好解了你身中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