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风寒（二）

    第三十一章风寒（二）

    杨不悔听她叫自己名字，疑顿之间微微抬头向上瞧，双目对视之时，突然听得小昭这一轻声细语。

    虽然不是什么露骨直白的话语，但是她观小昭神色坚定温柔，目光凉薄之间却有一片疲倦的暖意，直看得杨不悔心跳突兀地激烈起来，宛若清羽在胸腔之中急急地跃动，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翅飞出去一般。

    她这么一怔，手下就失了轻重，小昭被她扯得一声痛哼，暗叹一声心道：这小姐真是不能讲好话……

    杨不悔瞬间回过神来，强自打起精神，恶狠狠地哼道：“你没有笑话过就好！”

    ————————————————

    ————————————————

    次日初晨，张无忌便收拾行装返回大都，明教余下各人分派各处护送六大门派回归山门。张无忌吩咐下去若自己出了意外，便安排杨逍代教主一职。他带着执意同去的小昭，一路潜行回了大都。

    大都之内一如往日，依旧是人群熙攘秩序井然，一进西城门便见到巡逻营卫的人列队刚巧行到城门口，张无忌担心被赵敏的暗桩发现盘查，便在脸上抹了些泥巴，和小昭扮作一双兄妹，他装成又丑又臭的痴傻状，小昭略做易容面目蜡黄长满麻子。

    城门口的看守只瞧了一眼就不愿再看第二眼，别着头挥挥手让他们快走，小昭扶着痴傻的哥哥千恩万谢地便进了城去。

    他二人低低调调到了约定好的酒馆，张无忌悄悄向里面探头一望，便看到赵敏只身一人坐在里面自顾自地喝着酒。他长出一口气，心道若是赵敏记恨于他，必然会重兵埋伏，但此时独身前来，其心可彰。他跳将进去，走到了赵敏的桌边，低声打招呼，道：“绍敏郡主。”

    赵敏漫不经心地抬头，道：“叫我赵敏……咦，你这是做什么。”赵敏眉毛一挑，看到张无忌的脏臭丑陋的面貌，仿佛又好笑又目不忍视一般，目光跟着一转，看到站在门口微有迟疑不敢进来的小昭。

    她见小昭也是一副易容扮丑的样子，不由得略略蹙眉，放下酒杯缓步走到了小昭面前。张无忌以为她要对盗了解药的小昭动手，吓得一身冷汗，向前几步就要挡在她面前。

    张无忌只见得赵敏从怀中掏出手绢，轻轻在小昭脸上擦拭了一番，直到露出小昭原本雪白的皮肤，她手一挥抹去了小昭在脸上做的伪饰，不过几瞬便变出了一个雪肤貌美的小姑娘。

    赵敏这才满意了起来，略带埋怨地对张无忌道：“好好一个小美人儿，同你一起行走便变成了个丑丫头，张教主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张无忌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小昭轻声道：“公子不恨我……”

    赵敏冷着眸子轻描淡写瞥她一眼，道：“妹妹在后院放火，我生气归生气，又能拿你怎么办？”小昭兀自低头不语。

    赵敏与小昭本身并无关系，只是一面之缘之后相互利用罢了。只是小昭自幼孤寂丧父离母，又常年扮丑扮瘸，别人不是只当她是个低贱的丫鬟仆人，就是视她为祸患敌人，少有人关心体贴如父兄温柔。

    虽然赵敏利用她做事，却也是真心实意爱护她的，小昭自然能感受到。本来万安寺一役之后，她已经抱着和苦头陀一般受刑的想法，此时赵敏冷言冷语地说对自己所行拂逆之事并不计较，心里更是既感动又愧疚。

    赵敏见她不言不语，心中也是明白，小昭盗了自己的玉佩去骗解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小美人儿是个外表柔弱心里倔强的，不像是周芷若一般逆来顺受最多以冷硬傲骨支撑，小昭心里却自有一套想法是她把控不住的。

    不过小昭此番行径，也免了众人都死在塔上，聊胜于无。

    因是，赵敏生气是生气自己被欺瞒，却对这结果并不在意。

    赵敏拉着小昭和张无忌一起坐在桌边，转而笑意吟吟起来，斟酒祝贺道：“张教主此番声名旺盛，江湖之中再也无人能比，赵敏将这仁义之名让给了张教主，你可还满意？”

    张无忌心道这哪里是你让给我的。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明白此番是自己占了大便宜，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赵敏难免会记仇生气，于是只是赔笑，跟着她说起虚伪的话，道：“多谢郡主了。”

    赵敏眉目一横，道：“说了叫我赵敏，在外莫叫郡主。”

    张无忌连忙道：“是是是。昨晚之事，诸多得罪，还望赵姑娘见谅。”

    赵敏浑不在意地摆手，道：“他们不投降，关在我塔内也是没什么用处，你把这些人放了反而落他们人情好处，以后办事方便，哪门哪派都要看你张教主眼色，更是方便满足我那三个愿望。”

    张无忌听她言语，心下大喜，心道赵敏言下之意是不做计较，还好我们那约定换药的三个愿望还是算数的。于是他试探着开口道：“赵姑娘的黑玉断续膏什么时候给我？”

    赵敏不答反问，道：“张教主的屠龙刀什么时候借我把玩？”

    张无忌略一沉吟，道：“明早便出发，赵姑娘可来得及收拾行装？”

    赵敏边斟酒吃菜，边眼波一横斜睨他一眼道：“便是现在出发我也来得及，我赵敏何时是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张无忌闻言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赵敏向来矜持精致，穿衣打扮都是精挑细选，虽然男装之时不施粉黛，女装之时粉黛极淡，但也是一看就是那种过得精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儿，此时她说自己不“娇生惯养”，便让人不由得觉得有趣好笑了。

    赵敏见他神色，也不理睬，兀自斟酒，慢慢道：“张教主要的黑玉断续膏我一早便差人送去张教主所住的客栈了。”

    张无忌一身冷汗，心道自己昨日方才入住客栈，想来一入住便被赵敏得知了，但她却未对众人下手，他心存疑惑，不敢言说，只是道：“嗯？我未曾收到啊。”

    赵敏神色淡淡道：“我吩咐下去，若是张教主今日出了客栈来了大都，便即刻送药进去，若是张教主违约离不来，那我这药便也不用送了。一人守约也是无益。”

    张无忌听得感慨自己还好硬着头皮来了大都，若是胆小怯懦一下，此事便要另作他议了，不由地长出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他心想既然赵敏已经将药送去了，明日一早便要出发，那时间紧迫回去处理六叔的伤势为要紧事，于是拱手作别，赵敏也不留他，一人坐在酒馆喝起酒来。

    赵敏极爱甜味的酒，平日里经常喝着权当玩耍，因此积年累月以来酒量甚海，此时喝到第三壶也毫无醉意。她边喝着酒，边用指节在桌上轻轻敲动，若是细细听去，隐隐约约是个汉广的调子。

    她敲了一阵，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三长两短，声音尖锐。

    赵敏识得这是峨眉召集同门的信号，心下疑惑，心道为何峨眉又从镇上回到了大都，遇到了什么急事，我竟然不知。于是扔下银钱，用未受伤的手拿起倚天剑，急匆匆地便向外走，循着哨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