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内奸(五)
黑鸽子飞出小院,一路向大都西面展翅而去,不消得一会儿,天光渐渐发亮,街上开始有早起的行人,它便已经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汝阳王府赵敏卧房的窗外,赵敏窗户未开,它便在外面用喙轻轻敲啄窗扇,发出笃笃的声音。
赵敏刚刚起身换衣,闻声去支开窗户,黑鸽便跳落到了她的手上。
鸽子又小又轻,她便让它立在自己的手指上,另一只手去解那腿上绑着的蜡丸,解下之后又温柔地捋了捋它身上蓝黑色的羽毛,将米粒放在掌心给它喂食。鸽子吃饱喝足,在她手上亲昵地蹭蹭,扑腾着翅膀飞出了窗户。
赵敏换了一身淡粉色女装,头发上斜插扇屏,梳洗完毕便坐定桌边,将蜡丸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两指略微用力,捏碎取出了小昭写的字条。
字条上不过十数字,赵敏却看得极为用心,字条上事事紧急,她看完之后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将字条焚成灰烬。然后饶有兴致地提壶倒水泡茶,饮了一杯之后觉得不甚适意,便唤丫鬟交待厨房炒三个淮扬小菜,再上一壶桂花酿上来。
丫鬟进了房上前道:“昨日晚上后厨许是进了猫还是鼠,桂花酿不是打碎了就是不见了。”
赵敏闻言皱眉,不悦道:“猫?鼠?还会偷桂花酿的猫鼠?”
丫鬟跪下不住告罪,道:“桂花酿贵重得紧,厨房都用瓷坛子给郡主装着呐,没想到反而给碎了,郡主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赵敏没有酒喝,不耐烦地挥手让她退下,转而拿起倚天剑打算出门去寻桂花酒喝,外面酒家的桂花酿固然比不上自己家的金贵,但是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脚步轻快地出了汝阳王府,走到万安寺门口站了片刻,吩咐门口的守卫去叫苦头陀出来和她外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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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万安寺内,苦头陀刚刚陷害鹿杖客绑了王爷的爱妾韩姬,正一本正经地跟他讲自己要救老情人灭绝和私生女周芷若,鹿杖客被突然出现在自己卧榻上的美人儿吓得不轻,又是激动难耐又是害怕不安,苦头陀说什么便算是什么。
苦头陀说道:“火刑仍继续,不过我悄摸解了老情人和私生女的软筋散,换两个旁的人物扔进火里去便是了。”
鹿杖客听他言辞还是一副邪魔外道的口气,又觉得他是重情重义要救老情人,与自己风流爱美有的一拼,虽然有些腹诽苦头陀对灭绝的欣赏品味,但也不由得惺惺相惜起来,还打趣他道:“苦大师也有风流日。”
他二人刚刚议定主意,苦头陀取了解药,帮鹿杖客把韩姬裹在被子里一路抱上宝塔之中,便听得鹿杖客的大弟子来报,说郡主在寺外等着苦大师,要他陪同外出。
苦头陀听得一惊,心说今晚至关重要,此时郡主要我一起外出却是要怎样,这解药又该如何……
鹿杖客在旁边见他面色尴尬,不由得好笑起来,道:“苦大师,正事要紧,郡主叫你你放心去便是了,这里我帮你照料定保无碍。”
他的意思是说若是时间来不及,便由他给灭绝解药,听到旁人耳朵里却成了让苦头陀放心出寺,他来替苦头陀守塔。鹿杖客心道:我给灭绝把解药放在饭菜里,她烈性绝食,吃不吃走不走便不关我事了。
二人各怀心事,却又都装作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苦头陀继续扮作哑巴,向鹿杖客打手势道谢,随人下了宝塔出了寺门,他大步而出,好像是急急赶来,走到门口就看见赵敏正无聊地在寺门口踢着石子。
赵敏闻脚步声来,抬头而望,露出一副少女的愉悦神态,抱怨道:“苦大师慢得像个女人似的,快来陪我去吃酒。”说着走上前去牵起苦头陀的手,一路便向城中走去。
二人没走多远,苦头陀便暗叫不好,他分辨出这一路分明是向教主所住的客栈去的,不由得越走越害怕,心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郡主有意去找教主……他想到这里又暗自摇头,心道:郡主手眼通天,应当是早就知晓教主他们住在这里了……那她拉我一起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
他一路上心思乱转,到了客栈边上的酒馆之时,竟已经不知不觉一身冷汗。
赵敏拉着他便往里面走,果然看到张无忌坐在酒馆内的窗边那桌。张无忌见二人进来了,也是一愣,以为赵敏发觉了苦头陀的身份来找他理论。张无忌硬着头皮起身礼貌道:“赵姑娘。”
赵敏回他浅浅一礼,笑容娇美道:“张教主慷慨赴约,敏敏佩服。”
张无忌无奈道:“我二人本属敌对不应见面,只是赵姑娘用黑玉断续膏威胁我,无忌怎么敢不来。”
赵敏狡猾笑道:“我不过命人给张教主传书,只写了‘黑玉断续膏缘来酒馆’,不到十字,张教主自己要来,哪里是敏敏威胁了。”
张无忌又是无奈摇头,赵敏见他神色,也不和他客套,便坐下喝起酒来,边斟边饮,道:“数月未来,这家的桂花酿更醇厚了一些。”
张无忌见她大义凛然毫不在意地喝起了酒,竟丝毫不怕酒中有毒,不由得问道:“赵姑娘不怕酒中做了手脚?”
赵敏回他一笑,又仰头一饮而尽。
张无忌见她又是豁达豪爽的行止,又是娇媚无双的神态,被这一笑惹得心神激荡,难以自已。赵敏浑不在意道:“今日既然是张教主有求于我,又岂会下毒,若是下毒,那敏敏宁愿废了自己也不给张教主黑玉断续膏,况且……张无忌是个清风霁月君子,反而敏敏才是那个小人,所以当然要身先士卒为张教主试酒。”
张无忌被她冷不丁地叫到名字,心中波澜难止,又听她赞扬自己是个清风霁月的君子,更是又起波澜。二人便如此试酒试菜地吃了起来,赵敏喜欢这家菜品酒水得紧,饮得极为欢畅。
酒过两巡,张无忌终于没忍住道:“赵姑娘,你何时才愿意给我黑玉断续膏?”
赵敏装作疑惑道:“嗯?张教主何出此言?”
张无忌急切切道:“我三伯六叔都因你手下的人骨骼尽碎,难道赵姑娘不应赐药吗?”
赵敏摆手道:“你六叔确实是我手下之人所做,可是三伯却是我父王的手下伤的,我可以给你一份黑玉断续膏,另一个却不归我管。”
张无忌被她噎住,道:“可是父债……”
赵敏接道:“父债女偿?嗯……张教主所言也有道理,可是张教主此行前来应我之请,就这么冒冒失失讨药,未免没有诚意。”
张无忌犹豫了一会儿,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簪,轻轻放到赵敏面前。赵敏轻瞥一眼,发现正是之前摔断的簪子,张无忌支支吾吾道:“敏……赵姑娘,我修好了这簪子……还你……之前伤你,对不住了。”
赵敏接过簪子,嘴角轻扬,道:“这礼,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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