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逢
“人孰无死?只需留下子孙血脉,其家便是死了千人百人,仍能兴旺。最怕是你们都死了,老尼却孤零零的活着。”灭绝师太顿了顿,又道:“呵,但纵使如此,亦不足惜。百年之前,又有什么峨嵋派?”
“只需大伙儿轰轰烈烈的死战一场,峨眉派就是一举覆灭,又何足道哉?”
众人只觉得被灭绝师太的话激得热血沸腾,脸色在夜幕的火堆边被映得十分士气高涨,大声应和:“弟子誓与魔教决一死战!”
灭绝师太看得欣然,连声道:“好!好!”
转头吩咐下去令众人扎营歇息。
张无忌跟得峨嵋派一行人上了这光明顶,虽然是因蛛儿之故被灭绝胁迫,衣食住行却也没有什么严格的限制。经了之前峨嵋派与明教之人的诸般交锋,他也大致得知了事情始末。
明教作为外传教派,行事风格诡异,六大门派以之为魔教。此次华山派的神机先生鲜于掌门以明教内乱可一举覆灭之由,联合武林正派,原定倾六派之力先取光明顶的光明左使杨逍,再逐一荡平魔教余孽。却没成想魔教一逢内乱竟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团结一心,四大法王五散人和五大掌旗居然几乎齐来御敌。让六大门派围剿光明顶难上加难。
灭绝也是思及此处关键,才在众弟子面前演论一番,一则慷慨士气,二则严肃情况,告诉大家如今只有死战方得一生。
张无忌看得唏嘘不已,感慨他们虽女流居多,却如此坚毅,大义在心便无所畏惧。但在心中却还是暗暗希望他们无法成功。直到回到帐篷里默默躺下,还是翻来覆去的不断思索。
张无忌心道:我外公是明教四大法王的白眉鹰王,虽自创天鹰教出了明教,但明教值此生死存亡的时机一定也来了光明顶……可是宋师伯他们一定也来围剿明教,双方剑拔弩张,我该不该和他们相认,这……
这边张无忌还没想个所以然,那边的帐篷就有人叫起来:“师父!师父!师妹……!”
人群嘈杂之声立起,一片混乱之中一陌生的男声回荡在营地上空:
“借贤徒一用。”
众人慌慌披衣而出,赶到帐篷边上,就看到静玄跪坐在地,单手执剑,嘴角涌血,咳嗽不已。灭绝紧赶两步,两指点胸口为她止住鲜血,道:“如何?静玄?是谁打伤你的?”
静玄的血止住了,却一直咳嗽不停,只断断续续说:“青……翼……蝠王……”
灭绝听得心焦,抬头扫视周围的弟子,没过两瞬,便惊道:“芷若呢?芷若呢?”
旁边的师姐妹也反应过来,惊呼:“韦一笑抓走了芷若!”
灭绝怒道:“韦一笑伤我弟子!我必诛之,碎尸万段!静安!取我倚天剑来!我去寻你们师妹!杀了那恶贼!”
静安赶紧应了是。
明教四大法王轻功以青翼蝠王韦一笑为首,神出鬼没,行踪诡异。据说韦一笑好吸食人血,总喜欢抓些漂亮姑娘去肆意蹂躏,然后吸干鲜血弃尸荒野,是以恶名相当昭著,也难怪灭绝怒火中烧。
接过静安捧来的倚天剑,灭绝当即展开轻功追上静玄所指方向,夜幕所掩,荒郊野外仿若一个巨大的漫无边际的伪饰,处处都可能是陷阱。
灭绝追了半盏茶时间,耳边都是风声林声虫兽声。路上芷若留下的挣扎痕迹已然消失,想来不是被打晕,就是已然遭逢不测。
灭绝心中苦不堪言,心想:芷若乃我峨嵋数十年来,继晓芙之后唯一一个天资超我之后辈,纪晓芙这孽障叛出我派,不能指望,芷若年纪轻轻已然聪敏无双,如今尚未来得及把门内大小事托付教授与她,就遭逢如此恶事,难道今日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两日后到了魔教顶峰,我非杀了这韦一笑不可。
传言中韦一笑心狠手辣,吸食人血,从不留下活口。灭绝此刻的心思由焦虑转冷,已经是当她心爱的弟子已死了,心下在想如何报仇之事。追不到敌人,又担心门下其他弟子遭逢偷袭,不得已调转脚步,回了营地。
韦一笑见灭绝已走,从隐匿的树林中钻出,却是像蝙蝠一般挂在树叶之中。此刻降落,竟是头向下,不知如何倒转,就轻飘飘的落了地。
他脸色青黑若铁,可能是修习内功偏门的缘故,夜色中看起来恐怖得像是鬼魅山怪一般。得意的笑了两声,韦一笑抖抖手里的大布袋,甩到背上,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向光明顶的方向行去。
明教四大法王各有所长,青翼蝠王外功修为打不过灭绝师太,因而暂避锋芒,然而这轻功却是绝世无人可比的,就算背上负了布袋子,没过半晌也就到了山半腰的一间破庙里。
韦一笑小心翼翼将布袋子放在草垛子上,解了口,将里面的人倒了出来。
之前劫人之时不过是随手为之,没想竟不小心抓到了灭绝的得意门生,惹得这老尼追了他那么远,还好仗着对光明顶一路熟悉,运起隐匿之法藏在树上,灭绝怎么狡猾都想不到有人可以如蝙蝠一般挂在树叶林中,况且身上还负了这么沉的布袋。
如今借着破庙中的月光细细端详劫来的这峨嵋弟子,韦一笑也是惊艳:难道峨嵋派招收门人是看姿色如何?这女子被迷晕,眉目轻蹙,柳叶眉柔如三千弱水,闭着眸子都能引人垂怜,鼻梁挺巧,朱砂一点在额间,当的是绝色倾城之姿。
韦一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自认见过不少貌美如花的女子,却没见过当得起清如兰芷这般气质的少女。与她一比,那些貌美女子不是太染俗,就是太无知,轻轻灼灼的气质在如水姿色之中融得毫无瑕疵,此女……叫周芷若?
青翼蝠王虽自认心狠手辣不是好人,其实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外人所传的劫掠貌美女子蹂躏吸血之事半虚半实,不能全然当真。不过因他修习的寒冰绵掌多年前便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之时强自压制。一用内力寒毒就会发作,要吸人血免去全身血脉凝结成冰。
今日戏弄峨嵋派,劫掠此女,刚巧做一筹码。
韦一笑心想:将这峨嵋弟子装入袋中送上光明顶,给布袋和尚那伙人看管,说不定还可探出些六大门派攻打光明顶的阴谋阳谋。
刚要系上口袋,甩在背上。便是一个趔趄。
韦一笑大惊,寒毒莫不是现在要发作,当真不是时候。提息运功却只觉丹田之中气息愈来愈冷,沿经脉一寸寸凝结成冰,一个寒噤他竟渐渐站立不稳,只得瘫坐在地,力图调息。
但他心中也明白如今调息并无甚作用,只不过能拖一分是一分,寒毒渐起,若无至阳之物遏制,他恐怕难逃经脉尽数凝结成冰的下场。
至阳之物……
最至阳之物不过人血。
韦一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望着布袋中不省人事的周芷若,心道:小姑娘莫怪我……今日你竟如此不凑巧撞刀刃上,我非有意掳掠你,只怪你是六大门派的人……我虽无意杀你……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借你血肉让蝠王多活几息……
想着便伸手入怀中摸出一把寒意凛然的匕首,扬手向布袋劈去。
蝠王还未劈上布袋,就感到右手一麻,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他本就寒毒发作,无甚力气,又在毫无戒备之下,被这暗器随随便便就打掉了手中的匕首。不由心中又怒又惊,喝道:“何方高手!还不现身说话!”
庙门轻推,一只纤白的手执扇抵开了门,踏入一个少侠模样打扮的公子。
韦一笑见他并非明教教众装束,骂道:“是那些假仁假义的门派中人吗!果真都是些偷袭伤人的伪君子!”他虽瘫坐在地,却也努力摆出一副调息之态,不愿让人看出弱势来。
公子的脸本掩在阴影之中,一步步走进破庙之中,站定在离韦一笑不过五六尺之遥。面容终于能被看清。
韦一笑又是一愣,心道:难道如今这名门正派都是考校姿容收弟子吗?何以连这男子都如此俊美。晃神之下又问道:“阁下何人?”
公子身量挺拔,如竹节俊雅。一身白衣侠士装束洒金腰带显得身高腿长,手执书生折扇,冠玉束发。搭眼一瞧只觉雍容华贵,贵气逼人,五官俊美得不似常人,但威严迫人之下却让人无暇顾及他的容貌。
韦一笑越看越是心惊,据他所知六大门派中绝无如此姿容气度之人,若非六大门派,却又是什么来头?
公子单手执扇,低眸望韦一笑,说道:“蝠王说的是,正派中人多半是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而我——”他说着一顿,将扇子在掌中轻轻一击,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我虽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却不是那六大门派中人。”语气云淡风轻。
韦一笑缓了一口气,问道:“那敢问公子师承何处?所属何门?为何阻我?”
公子道:“哎呀,你问题如此多?却叫我先回答哪一个是好?”
韦一笑闻言欲怒,却无奈寒毒发作身无余力,只得兀自强硬道:“你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公子向前迈了两步,作势细看韦一笑,韦一笑看他突然靠近,一惊之下却是动弹不得,仍梗着脖子坐在地上怒视着他。
公子看了看韦一笑的脸色,道:“蝠王明明身发奇毒,正是走火入魔之际,为何还执着于小子的师承来头?”
韦一笑胸中怒火中烧,心道: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打落我的匕首,我早已得尝鲜血,寒毒已得遏制,何必受你在此啰啰嗦嗦,把你一刀杀了总比受你戏弄来的爽快多了。
这俊美公子看着他的表情,也不理睬,向前又踏了两步,兀自蹲下来解开了韦一笑身边的布袋子,韦一笑虽有心阻拦,却自顾不暇,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布袋子解开。
袋子口一开,就露出了里面的周芷若。
公子手一顿,将周芷若凌乱的发髻整了整。月色映在周芷若的脸上,额间那一点朱砂美得惊心动魄。她睫毛微眨,他却浑似不见。轻轻将周芷若从袋中抱出,置于一边的草垛上,又为她推拿了一番穴位。
然后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走向了韦一笑。
韦一笑本就离他只有两步之遥,此时已寒毒侵体,几乎不能动弹。看他拿着自己的匕首走了过来也无力作出反抗。心道:难道我韦一笑今日要毙命于此?不仅无人知晓是何人杀我,我也无法为我教抵御那六大门派了,罢了罢了。
思罢便闭目待死。
他闭着双眼暗想生死由天无可奈何,听到公子的脚步声已到身前,正待那匕首破空声,却听得公子说道:“晚辈姓赵名敏,其实一生意人罢了。今日取您一血,以一血相还,公平得紧。”话音刚罢,便见得一个绑成粽子的男人被从庙外扔了进来,正落在韦一笑的面前,庙外传来一声“公子,送到了”。
韦一笑睁眼一看,那公子正撩开衣袍单膝蹲在他面前,用匕首一刀戳在那男人颈上,鲜血四溅,却无一滴脏了他的白衣衫。血流入公子手上的茶杯之中,他抬眸望向自己,将茶杯递到自己面前。
韦一笑思虑百转,心想: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比我魔教的妖名更甚,手段毒辣骇人听闻,杀人取血竟面不改色。他虽心思百转,手却伸了出去接下了杯子,一饮而尽。
“好。蝠王果然名不虚传。”公子嘴里虽叫着好,语气却一如之前的平淡,只有些微的笑意,他把茶杯拿过来,正准备为韦一笑再接一杯鲜血,却听得韦一笑说道:“不劳烦公子了,我已恢复了些气力。”接着只见韦一笑拉过地上那男人,一口咬在他的脖子的伤口上。
公子轻声笑笑,站起身来,道:“说来也是赵某的不是,用这么一个臭哄哄又无姿色的男子之血,与蝠王交换这般貌美的周姑娘的性命,当真是占了大便宜。”
韦一笑得尝鲜血,寒毒已得遏制,盘膝在地运起功来。
片刻之后已是没有大碍。
韦一笑虽已无大碍,却依旧作调息状,心想探出些赵敏的口风才是。他问道:“赵公子既是一生意人,何故值此危险时机来我光明顶?不怕我等江湖粗鲁人伤了你?”
赵敏合扇笑道,“怕?当然怕。所以我带了家中二位师父陪我一起来上这光明顶。”说罢击掌两声,两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跃入庙内,站在赵敏身后抱拳。赵敏摆手示意,接着道:“赵某所为不过是看戏罢了,蝠王不必担心我会从中作梗。”
“今日不过是爱美之心发作,蝠王也不必在意。周芷若还是您的囊中之物,只不过请蝠王看在她这花容月貌的份上,莫把她吸成人干就是了。”
说罢,赵敏冲韦一笑一拱手,转身出了破庙。
夜幕中月色如水,赵敏身后两人跟着主人,也不多问,趁着月色沿着小道向光明顶行去。
行了片刻,赵敏从袖中摸出一钗,竟赫然是周芷若头上的一支玉钗。
他抚了抚钗上刻字,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周芷若当真倾城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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