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宛坐进花轿, 就把头上了红盖头揭开了,透过大红绡纱车帘, 她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花轿出了江家, 拐上大街,锣鼓吹吹打打,鞭炮噼里啪啦,异常热闹。
外面有人喊:新郎军好俊, 新娘子真有福气。
立马有年轻男子们的声音反驳:我们宛卿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这门亲事明明是萧湛赚了!
总之, 宛卿是最好的, 宛卿是最棒的,不接受反驳。若是萧湛敢辜负宛卿,他们一定会给宛卿出头,绝不让宛卿受委屈。
儿郎们沿途相送, 为宛卿开路。
青峰看着这一路的儿郎, 不由为自家主子掬一把同情的泪水,旁人家媳妇有一两个大舅兄, 就够难缠的了, 主子倒好,满城的大舅兄。
这些大舅兄们还是主子的旁支亲戚、同僚、交好世家的子弟, 若是主子哪天得罪了三小姐……啧啧, 那场面真是不敢想。
花轿里, 江令宛嘴角翘得高高的, 她有娘家人,而且有很多很多的“娘家人”给她撑腰,若是萧湛欺负她,呵呵,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迎亲的队伍沿着西大街走,梅家抬嫁妆的队伍已经等候多时了,等他们经过棉花胡同,梅家的嫁妆队伍立刻跟了上来。
围观的群众立刻数了起来:一百抬、两百抬、三百抬……三百四十抬,再加上从江家抬出来的两百一十抬,合在一起就是五百五十抬。
老天!
五百五十抬啊,是什么概念!
寻常人家嫁女儿,四十台、五十抬,撑死了不超过一百抬,就是勋贵们嫁女儿也不过一百二十抬。
江令宛的嫁妆竟然是五百五十抬!
这么多钱,便是什么都不干,日日山珍海味,也够挥霍三四代人了!
太让人羡慕了吧。
江令宛这会子挺难受的,从江家出来毫不伤感,可经过棉花胡同,就有些不舍了。
母亲,小阿宝,杜妈妈,她们一定在路边看她的花轿吧。
新嫁娘离家的愁绪,她终于体会到了。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伤感了,因为花轿到萧家了。
喜婆将她扶出来,跨过一重又一重的门,来到厅堂,她手里被人塞了一根红绸。
红绸的另外一头在萧湛手里拿着,江令宛能看到他大红色的衣摆,黑色的皂靴。
拜过天地后,江令宛被扶着进了新房,坐在床上。
房间里围满了人,大家都笑嘻嘻的,四夫人催道:“五郎,快掀盖头。”
萧夫子也笑着说:“是啊,快让我们看看萧家五奶奶的天姿国色。”
不过一会的功夫,她就从江家三小姐变成萧家五奶奶了,从此跟萧湛休憩相关,生死与共,这种感觉竟然还不错。
好吧,认真说起来,其实是非常不错。
江令宛心情怡然,抿唇一笑。
萧湛没用金称杆掀盖头,而是伸了双手抓住了盖头下摆,轻轻一掀,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染了两抹红晕,比最美的霞光还要动人。鲜艳柔嫩的双唇饱满红润,比五月的石榴花还要娇艳。修长的柳眉下,她杏眼流光泛彩,比星星明亮,比宝石更耀眼。
江令宛原本低着头,稍等片刻就慢慢把头抬起来,看萧湛,也看其他人。
周围的声音明显静了一下,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八个字:珠辉玉映,倾国倾城。
海陵郡主看着看着,就酸了,嫁妆碾压江令宛的快意也淡了几分。哪个女子不想拥有这等美艳绝伦的容貌呢?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难怪心肠冷硬的萧五爷都动心了,这般美貌,是个男人都坐不住。
萧湛表现的还算矜持,他身上有疾,新房里有挤挤挨挨都是女子,揭过盖头之后,他就走了,并未像其他新郎那样看呆了眼。
只是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两眼,这就足够大家打趣的了。毕竟他一向高冷自持,面不改色,能连着两次回头,就已经足够证明他有多喜欢多在意新娘子了。
四夫人拉着江令宛的手,笑着说:“我今晚不回去了,等你明天认亲之后再回去。”
萧夫子笑道:“那认亲礼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备好了。”四夫人心情很好,无不风趣道:“不仅认亲礼,连后日的回门礼,孩子的洗三礼、百天礼、抓周礼我都准备好了。就等宛姐儿跟五郎早日生下孩子了,男孩女孩都好。”
众人轰然大笑,江令宛便适时低头做出娇羞模样。
海陵郡主走出来,笑着说:“依我看,还是生男孩儿好,若是生了女孩子,日后出嫁,新娘子的嫁妆可不够分的。”
大家又轰然笑了,这笑声里带着嘲笑的意思。
海陵郡主心头一个咯噔,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四夫人不想大家闹得太难看,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海陵郡主,便笑着说:“郡主说哪里话,宛姐儿的嫁妆可是咱们京城头一份,若她的嫁妆不够分,那其他人的嫁妆可真就没办法看了。”
海陵郡主便道:“两百一十抬,的确不算少,可怎么也不能算京城头一份吧?”
“哎呦。”四夫人故作夸张地笑了起来,“两百一十抬只是江家陪嫁的,不包括萧家下聘的两百抬、大夫人额外下聘的一百抬、五郎下聘的八十抬、与宛姐儿母亲陪送的六十抬。林林总总算起来,宛姐儿的嫁妆共有五百五十抬。这还没算上那棵珊瑚树与宛姐儿头上的凤冠呢。”
五百五十抬!
海陵郡主不信:“这怎么可能?江四夫人莫不是骗我?”
然而她话一出口,就看到旁人轻视嗤笑的目光。
“我骗郡主做什么,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是真是假郡主一问便知。”
是啊,屋里这么多人,四夫人若是撒谎,其他人肯定会拆穿她。她没撒谎!
也就是说,江令宛的的确确是五百五十抬嫁妆,京城头一份。
而她却说嫁妆少!
海陵郡主脸色青白交加,别提多难看了。
陆明珠嗤笑道:“我听说太后娘娘给你备了三百抬嫁妆,你不过区区三百抬,竟然跑来嘲笑宛姐儿嫁妆少,真是丢人!”
海陵郡主的确很丢人,脸上火辣辣的,眼中更是喷火:“三百抬不过是暂时的,你等着,我的嫁妆绝对比江令宛的嫁妆多!”
陆明珠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当初大公主出嫁,不过才三百抬嫁妆,李太后给海陵郡主也准备了三百抬,洪文帝嘴上没说,心里其实颇为不高兴。
这件事又不是秘密,海陵郡主打量谁不知道呢。
陆明珠撇撇嘴,一副不屑模样,把海陵郡主的脸都气白了,再看众人,便觉得人人都在笑她。
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海陵郡主无颜再继续待下去,连喜宴也没吃,就羞愤交加地回宫了。
大家都去吃喜宴了,除了门口守着的丫鬟,新房这边就剩一个江令宛了,不一会,柳絮、竹枝来了。
“小姐。”
两人笑盈盈的,问她累不累,想不想吃东西。
忙了一整天,江令宛的确饿了,柳絮跟竹枝就一个去端饭菜,一个给江令宛换衣裳。
凤冠跟吉服都非常华美,上面镶满了珠宝,当然,也外的重。
江令宛了穿戴了这么久,早浑身不自在了。竹枝给她换了一套吉服来,也是大红色的绸缎吉服,质地轻软,面料光滑,穿着好看又舒服。
没一会,柳絮回来了,一脸的喜气:“小姐的饭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婆子说,是五爷亲自交代的,都是您爱吃的。”
自家小姐得五爷看重,她们做丫鬟的也高兴。
招招手,让拎饭菜的丫鬟把东西摆出来,江令宛看时,的确都是她爱吃的,竟然还有一盅佛跳墙。她忽然就想起头一次跟萧湛吃佛跳墙时的情境,她别别扭扭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他却好脾气地哄着她去吃。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外的甜。这份甜蜜从心里蔓延到眼角眉梢,让她脸上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美丽动人。
肚子骨碌碌叫了两下,打断了她的回忆,江令宛摸摸肚子,笑着喊柳絮、竹枝坐下来吃饭。
饭菜分量足,一看就知道是三人份,从前柳絮跟竹枝也时常跟江令宛同桌吃饭,然而这一次,两人却没答应。
从前在江家,院子里都是自己人,自然不需要讲究这么虚礼。但现在不一样了,小姐嫁到萧家来了,定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大,她们不能没规矩,给小姐惹麻烦。
江令宛知道两个丫鬟在顾虑什么,如果萧湛在,她自然不会喊她们坐,但现在萧湛不在,她还是想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们考虑得对,如今来到萧家,的确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了。以后,我再不会喊你们与我一桌吃饭,但是今天,你们得听我的。好好坐下来吃饭,吃过饭,我有话跟你们说。”
萧家怎么样她不管,但她屋子里的事,就得她说了算。
两个丫鬟也知道自家小姐脾气的,闻言就坐了下来。
主仆三人吃了饭,收了桌子,江令宛对两个丫鬟说:“五爷不喜女子,这事你们也知道,以后只要五爷回房了,除非我喊,你们都不必进来服侍。”
“更重要的,是要防止其他人朝我们屋里乱闯。五爷的地位高,但身边危机也多。我把图南院交给你们,你们一定得看好了。”
柳絮跟竹枝对视一眼,郑重应诺。
两人跟着江令宛几年,也算见过世面了,内宅争权夺势的阴私也听说了不少,越是这样的豪门望族,内里斗争越是激烈。
江伯臣跟江亚臣为了一个只有虚名的爵位都能争得兄弟翻脸、头破血流,更何况是萧家这诺大的家资,必定争斗更凶险。
她们都懂。
江令宛见两个丫鬟神色紧绷,就笑道:“不用太紧张,我跟五爷厉害着呢,绝不会吃了亏。对了,嫁妆单子誊抄好了吧?”
柳絮噗嗤一声笑了,天大地大,钱最大,只要小姐的钱还在,那就没什么事是小姐解决不了的。
她道:“都誊抄好了,这就拿给小姐。”
柳絮按照江令宛吩咐的,把所有的嫁妆单子都汇总重新誊抄了一遍,上面注明添妆礼是谁送的。
看着满满十大本,厚厚一摞嫁妆单子,江令宛很满意,优哉游哉地翻看起来。
萧湛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的小妻子在看书,姑娘长得美,掀盖头时惊鸿一瞥,让他惊为天人。
这会子换下了华服,穿了丝绸大红袍,有一种别样的娇憨。
她歪在床上,靠着鸳鸯戏水的枕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的津津有味。
帐幔是红的,被褥是红的,衣裳也是红的,只有她像白色的玉,被紧紧裹在一片红色之中,露出来的脸蛋手指无一不美。
不知道是什么书,她看得这么入迷,连他走进来了,都不知道。
萧湛走近,看清了“书”上的内容,顿时哑然失笑。
这个小财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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