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温暖, 岸上却很冷,江令宛一上来就抱紧了双臂, 冷得发抖。
这可怎么办?
外面这么冷, 若就这样回去,恐怕要冻死了。
江令宛正踟蹰着,身上就多了一件毛斗篷,萧湛将斗篷给她穿上, 兜帽给她戴好,沙哑的声音带了几许安抚:“忍耐一下, 我带你去暖阁。”
毛斗篷很暖, 虽然还穿着湿衣服, 但江令宛瞬间就不抖了,拢着斗篷,她突然想起欢哥儿:“五舅舅,我是跟着欢哥儿来的。”
她快走两步到萧湛面前:“我已经不冷了, 你去找欢哥儿吧。”
她这么大的人, 都不小心掉池子里了,若不是五舅舅在, 她指不定会怎么样呢。一想到欢哥儿可能会遇到危险, 江令宛就不能不着急。
小姑娘罩在大大的斗篷里,人越发娇小了, 小脸只有巴掌大, 眼睛焦急地望着他, 睫毛轻轻颤着, 像风中蝴蝶的翅膀,叫人心疼她,想呵护她。
萧湛低头,非常有耐心:“不怕,欢哥儿认得路,你没追上他,他一定回去了。”
江令宛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在转身的时候没注意斗篷太长,被她另一只脚踩着,整个人像后仰去。
出于本能,她伸手去抓,想抓住什么固定自己,而她前面只有一个萧湛,盲目朝前抓,她一把抓住了萧湛的衣襟。
哗啦一声,萧湛的衣襟被他扯开了。
江令宛呆滞了一下,立刻爬起来:“对不起,五舅舅,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狼狈地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给萧湛把衣服拢好,想给他把带子系上。
白嫩的小手在他胸前一阵乱摸,萧湛忍不住了,伸手把她的手按住了。
江令宛抬头,见萧湛面无表情,眸色深深:“我自己来。”
他说完也不等江令宛,抬脚就走。
听着他比平时更低沉更沙哑的声音,江令宛慌了。
完了,五舅舅一定是被她气极了。
落入水池中,打扰五舅舅泡温泉,她是无意的,五舅舅或许能忍。但抓他衣服,还扯开,这就说不过去了。
五舅舅就算脾气再好,恐怕也对她忍无可忍了吧?
她分明从五舅舅眼中看到一丝忍耐,像是想爆发又忍住了似了,莫非,五舅舅是怀疑她在勾引他吗?
念头一起,江令宛懵了。
她想起了前世的传闻,五舅舅这么优秀,想嫁给他的女孩子太多了,可屡屡都未实现,因为五舅舅他不近女色。
前世直到他因意外命丧火海,他都未曾娶妻。
有人说,他心有所属,爱慕青梅竹马的表妹何家六小姐,在十四岁那年,就跟何六小姐定下婚事,然后何六小姐悔婚嫁给了皇长子,五舅舅为情所伤,从此心如止水,再无女子能入他眼。
但是更多的说法是,五舅舅不喜女子,他喜欢的是男人,十三岁时就因为跟人争风吃醋抢小倌打死了人,定国公为了掩饰,就说对方调笑了他的容貌,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五舅舅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不管是因为何六小姐心如止水也好,还是因为龙阳之好,她今天的这种行为都是五舅舅最厌恶的。
他刚才很生气,或许是想打她,想将她推开,因为顾忌四婶,所以又忍住了吧?
不行,不行,她不能任由五舅舅误会她。
“五舅舅。”江令宛再次跑到萧湛面前,气喘吁吁将他拦住,“你听我说,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
萧湛停下来,凝眸看她,略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气又闷又想笑,他故意道:“宛姐儿,不要欲盖弥彰了,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
江令宛脑中轰然一响,几乎不曾哭出来,冤枉啊,我不是,我没有,我比窦娥还冤。
她急急解释:“不是的,五舅舅,我对你没有心意的,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您的错觉。对,是错觉!”
她仰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小嘴紧紧抿着,一脸的紧张与倔强,好像萧湛要是不相信她就不善罢甘休一样。
“你不用怕,我并不怪你。”萧湛一副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模样,“早在我教你骑马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对我的爱慕之意了。你说我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心怀宽广;说我智勇无比,才貌双全,气吞河山;你还说我相貌英俊,是最英气的才子,最儒雅的将军。”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些甜言蜜语讨我欢心,我怎么能察觉不到你的心意呢?”
“没有啊,五舅舅,这……这都是误会啊。”江令宛急死,恨不能把心挖出来证明给萧湛看。
然而萧湛并不相信她,他道:“你怕我知道会责怪你,对不对?不用怕,喜欢我的人挺多的,多你一个也不算多。只是你刚才的行为……”
他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带子,不赞成道:“太心急了。”
江令宛恨不能晕死过去,难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在萧湛眼中,都是因为自己爱慕他,所以才处心积虑地接近他,讨好他吗?
她是讨好他不假,但绝不是因为爱慕啊。
苍天呀,大地呀,有这么冤枉人的吗?
江令宛一向伶牙俐齿,如今却百口莫辩,别提多憋屈了。
江令宛梗着心头的一口老血回了家,吃饭也不香了,睡觉也不安稳了,一门心思都在想该怎么跟萧湛解释。
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她终于想明白,自己被萧湛给耍了!
她气得不行,叫上程静昕、陆明珠去鸿记吃佛跳墙,结账的时候亮了萧湛的名帖,让他们去定国公府要钱,还让鸿记的人每天送一盅到棉花胡同梅宅,要送整整十天。
她犹不满意,给萧湛写了一封信,说鉴于萧湛的表现,她决定延长禁糕点的日期,从两年延长为三年。
想到萧湛因为三年吃不到糕点而痛心疾首,江令宛觉得神清气爽,五脏六腑都熨贴极了。
萧湛收到账单与那封信,想着小姑娘娇俏明媚、得意洋洋的脸,不由笑了。
在饱尝佛跳墙美味的日子里,时间到了正月初十,程静昕祖母过寿的日子。这天一大早,江令宛便带着柳絮出门了。
这边程家也张罗了起来。
程大太太孟氏收拾停当,就去叫女儿程静湘。
程静湘正气得在掉眼泪:“娘,我不去给祖母拜寿了,反正祖母眼里只有程静昕。明明我才是家里的大小姐,可祖母却永远只让程静昕坐她旁边。明明我的学问也不差,可祖母却把去京华女学读书的名额给程静昕。”
提起这件事,孟氏也气得心头疼。
去年春天,程家拿出十万两给丈夫买了一个官身,孟氏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丈夫有了官身,她便拜托了商户太太的身份,以后就是官夫人了,她的女儿也就是官家小姐了,便可以去参加京华女学的招生考试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丈夫告诉她,因为买的这个官身只是个虚名,并没有实际职位,所以只得了一个名额,而老太太发话了,这个名额要给程静昕。
孟氏哭了,为女儿报不平,程大老爷却说,买官身的十万两是老太爷出的钱,不过是借他的名而已,若是孟氏闹,那就换一个人。
孟氏不敢闹了,但是心里怄得不行,只能一边安慰女儿一边眼睁睁看着程静昕去了女学。
这事都过去了,怎么女儿又提起来了?孟氏觉得女儿不懂事:“湘儿,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哪怕你再不想去,也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难道不想嫁给薛朗了吗?”
孟氏不提还好,一提程静湘的眼泪掉得更凶:“昨天下午,姑母送了一套碧玺簪给程静昕,我只得了一个金簪子,跟碧玺簪子根本没得比,姑母分明没看上我。”
孟氏不知道这事,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将程家大姑奶奶好一顿痛骂,便阴恻恻道:“湘儿你放心,娘一定让你得偿所愿,程静昕想嫁给薛朗,她是白日做梦。”
她低声跟程静湘说了几句话,最后道:“娘今天忙,走不开,所以这事就交给你了,只要这件事情半妥当了,那程静昕就再也不能耀武扬威,勾搭薛朗了。”
程静湘果然不哭了,还喊了丫鬟来梳洗,欢欢喜喜去老太太那里了。
她急着看程静昕出丑!
程老太太坐主位,她左右分别坐着程静昕与薛芫,一个是嫡亲的孙女,一个外孙女,都是她的心头肉。
程静湘只能屈居一旁,若在从前,她早就气得不行了,可是今天,她心情却很好:“二妹妹,你脸上长了疹子要避风,还是回房歇着吧,今天拜寿人来人往的,这帘子不停掀开,不利于你康复。”
程老太太最疼程静昕,闻言就说:“是这个理,昕儿,你不必陪着我了,叫琴儿扶你回去。”
程静昕脸上蒙着面纱,她道:“我再坐一会,等宛姐儿来了,我再走。”
程静湘听了就翘了翘嘴角,今天真是好日子,好事一桩接一桩,程静昕长了疹子不能见人,正好不会打扰她跟薛朗表哥单独相处。
薛芫就笑:“今天早上,这是我第六遍听到宛姐儿这个名字了,昕表妹嘴里心里时时刻刻不忘,我倒要看看,这个宛姐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静昕抿了嘴,略带了炫耀:“宛姐儿是我们京华女学最出色的学生,是今年联考的头名,她不仅才华出众,性活泼,心地善良,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小仙女,薛表姐等会见了,一定会跟我一样喜欢她的。”
程静湘也笑:“二妹妹真会夸人,若我能又二妹妹的嘴一半甜就好了。”
她是说,程静昕用好话奉承江令宛,所以才能跟江令宛做上朋友。
程老太太不喜,淡淡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不一会,丫鬟报说江令宛来了。
大家本就想看看她究竟什么样,又因为前面这个插曲,越发好奇了。
帘子一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她穿着茜红色的小袄,银红色水裙,梳着双丫髻,没戴其他首饰,只有一个珍珠发箍,虽然简单,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娇妍,她的肌肤比珍珠还要润泽,双目盈盈,像一汪清灵的泉水。
她慢慢走近,大家都看呆了。嘴上没说,心里却不约而同想,程静昕没有夸张,江令宛的确是个非常娇美的小姑娘。
“程老太太。”
江令宛走上前,给老人家拜寿:“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她说完展颜一笑,梨涡浅浅,双目含笑,就像明珠美玉被捧到阳光下,晶莹美丽,晃花了人的眼。
原来,她比传闻中更漂亮!
大家在心中叹道。
程静昕微微扬了头,与有荣焉的模样:“祖母,这就是我的宛姐儿。”
程老太太精明干练,拉着江令宛的手打量了一会,见小姑娘漂亮娇媚,却没有狎昵之态,双目清亮又黑白分明,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就笑道:“是个好孩子,让昕儿带着你去玩吧,想吃什么跟昕儿说,别拘束了自己。”
“您放心吧,我跟静昕是自己人,我一准儿不跟她客气。”
她的爽朗大方,让人侧目,那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自信飞扬,不是一般闺秀身上能看到的。
程老太太暗暗道,这孩子非池中之物,昕儿跟她交往,倒是占了大便宜了。
程静昕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宛姐儿,她在京华女学不知道被人排挤成什么样子呢,如今宛姐儿成了女学之光,她这个好朋友也收益良多。
还有琴儿的背叛,要不是宛姐儿提醒,她今天恐怕真的很难逃过去。
程静昕挽了江令宛的手,自责道:“本来说好要带你在我家园子里逛一逛的,虽说没有你家的好,但那十来株腊梅却新鲜可爱,都怪我身子不中用,这时候起了疹子,只能委屈你跟我窝在房里了。”
“既然腊梅开得好,采下来赏也一样。”江令宛笑道,“不如让柳絮跟琴儿一起采一些腊梅回来,我们对花作画吧?”
琴儿正愁没机会走开了,听了顿时一喜,忙笑盈盈地上前:“柳絮姐姐是客人,怎么能劳烦她?小姐等着,我这就去摘腊梅,一会就给您送来。”
琴儿迫不及待地走了,江令宛与程静昕对视一眼,去了程静昕的闺房。
进了房门,江令宛就夸她:“你真的把药膏涂了,真听话。”
“昨晚我躺下后,琴儿拿了我的荷包,偷偷去了孟修杰的院子。”
程静昕嘲讽道:“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们。”
她眼中闪过一抹酸涩,又很快变为坚强:“既然他们无情,那也不要怪我无义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宛姐儿,只要能收拾了他们,别说是涂药膏,让我脸上长疹子,便是让我全身长疹子不能出门,我也不怕的。”
江令宛揽了她的肩,将她脸上的面纱摘下:“别难过,他们算什么东西,跳梁小丑而已,再过一会,保管让他们自食恶果。”
“来,把衣服脱了,我们换一换。”
程静昕呆住,瞬间就明白了:“不行,我不能让你替我涉险。”
江令宛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身量差不多高,蒙上面纱,骗过她们绰绰有余,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柳絮会在暗中保护我,真遇到危险,大不了我们计划作废就是了,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她会小擒拿手,关键时刻可以自保,静昕就不同了,她不能让静昕涉险。
“要收拾孟修杰,今天是最好的机会。”江令宛轻描淡写地笑,“你莫不是以为我会遇到危险,那你也太小瞧我了。想想我们认识这么久,那些算计我的人,谁讨得了好了?你这样怀疑本仙女的能力,我可是要生气的。”
程静昕犹豫半晌,最终被好友说服,钻进帐子里换衣服。
半个时辰之后,琴儿抱着梅花回来了,柳絮站在门口不让她进:“我家小姐给程小姐上了药,说要避风,等一炷香后药膏吸收了才能开门。琴儿妹妹,咱们等一会吧。”
琴儿心急,对着门说:“小姐,我刚才碰到大小姐,她说在园子里捡到一个荷包,看布料像是老太太之前赏我们的蜀锦,不知道是不是您丢的。如果是您丢的,就让你去园子里去拿。如果不是,她就赏园子里的嬷嬷了。”
房间里立刻就传来程静昕略带急切的声音:“是我丢的,你去告诉大小姐,就说我敷好药膏马上就去。”
“你快去,现在就去!”
程静昕催得紧,很怕程静湘把帕子赏人的模样。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琴儿把腊梅交给柳絮,转身就跑了。
她没去园子里找程静湘,而是躲在路旁,偷偷观看,没一会,她就看见程静昕出了院子,朝园子那边去了。
琴儿放了心,立刻去给程大太太报信。
程静湘在园子里等着,远远就看到程静昕来了,她还穿着早上的那件衣裳,只是脸上的面纱换成了帷帽,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估计是疹子更严重了吧,说不定已经成猪头了呢,真是委屈孟表哥了。
“二妹妹,真是你的荷包啊,我还以为是无主的呢。”她上前牵了程静昕手,很亲昵的样子,“走,我带你去拿荷包。”
程静昕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程静湘就以为她是因为偷偷绣荷包被发现了,惭愧到没脸说话,心底暗暗撇嘴,脸上的笑容却没变。
越朝西花厅走,程静湘把程静昕的手握得越紧,等到了花厅门口,她把程静昕的两只手都拉住了:“二妹妹,帕子就在花厅里呢,你去拿吧。”
她说着猛一用力,把程静昕朝屋里推。
再等一会,程静昕就是残花败柳了,看你还怎么勾引薛朗表哥。
她心头快意,不再掩饰眼中的狠毒,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就在她以为奸计得逞之时,程静昕却陡然反抓了她的手,她手臂一麻,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倒在屋里。
程静湘大骇,爬起来就要朝外跑,然而门却“啪”地一声从外面关上了,无法言说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程静湘扑过去开门:“开门,程静昕,你放我出去!”
门外哪有程静昕,江令宛把门锁上,将钥匙交给柳絮:“在这里看着,听到有人来了,再把锁打开。”
柳絮忙用帕子把江令宛的鼻子捂住,拉她退开:“这香味太霸道了,小姐快回去吧。”
江令宛也觉得这香味霸道,不过在门口站一会的功夫,她便觉得头晕心慌脸发红,而屋中已经听不到程静湘拍门叫喊的声音了。
为了对付程静昕,始作俑者下了狠手,如今叫他们自作自受!
她瞥了花厅一眼,转身离开。
此时正房那边拜寿已经结束,程家大姑太太变对女儿薛芫说:“芫儿去找你昕表妹玩吧,江小姐来咱们家,你也算半个主人,理应招待的。”
江令宛刚来的时候不招待,这小半天都过去了才想起来招待,分明是找借口把薛芫支走。
薛芫心里也明白,母亲接下来是要说她跟孟表哥的婚事了,脸一红,低头走了。
程家大姑太太就道:“大嫂,我过了十六就回去了。”
孟氏笑着挽留:“怎么走得这么急呢,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多住两天?”
“家里事情多。两个孩子离家太久,也都想家了。”
孟氏点头,深以为然:“大妹妹要主持中馈,这一趟出来,落下许多事,回去估计要有好一顿忙。那我明儿就给你收拾行李,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
大姑太太看着她,等她继续朝下说,不料孟氏不说话了。
大姑太太心里有些恼,她暗示的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这个大嫂不上道?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道:“大嫂,我们十六就回去了,芫儿跟孟修杰的事,是不是该趁早定下来?十二是个好日子。”
若是提亲,十二这天正合适,女儿跟孟修杰定亲,儿子跟昕儿定亲,双喜临门,亲上加亲。
孟氏叹了口气,脸上犹豫来犹豫去,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不该说似的。
大姑太太看着不对,眉头高高挑起:“大嫂,难道你们孟家不愿意?”
孟家算什么东西,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的破落户,她女儿看上了孟修杰,是孟家人的福气。
若孟家人真这么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这个时候心头的火已经很大了,语气便有些咄咄逼人。
“大妹妹,薛家是什么门第,孟家是什么门第,这门亲事我们孟家是一千一万个乐意,听说了这个消息,我大嫂喜欢得什么似的,几夜都没敢合眼,就怕睡一觉醒来,得知这是个美梦。”
这还像句人话!
大姑太太心里的不平稍稍顺了一些:“那你们孟家还等什么?”
孟氏又不吭声了,纠结一会之后,咬了咬牙道:“我们孟家乐意,我大嫂乐意,当天就跟修杰说了,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修杰他竟然跟昕儿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了。”
“什么?”
大姑太太只觉头顶炸了个响雷,惊得声音都变了:“你说什么?”
孟氏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对着程老太太跪下了:“母亲,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因为顾忌您的身体,所以一直瞒着。”
“我没有管好修杰,母亲打也好,骂也好,我绝无怨言,只求母亲不要怪修杰,不要怪昕儿。孩子们从小一处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当得,从前哥哥妹妹一起玩,这长大了,难免就日久生情。”
“您……总之都是我的错,娘您罚我吧。”
她一脸自责地剖析认错,大姑太太气得头晕目眩,恨不能上去给她两耳光:“孟氏,你简直太过分了!”
程老太太却比女儿冷静得多,她压根就不信孟氏的说辞:“孟修杰说他与昕儿情投意合,那他就跟昕儿情投意合了吗?昕儿年岁小,还没开窍,一直当孟修杰是哥哥。”
她注视着孟氏,眼神很冷。
孟氏一向惧怕这个婆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硬着头皮跪行了两步:“娘说的是,儿媳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还问了修杰,是不是他会错了意。结果修杰说,他与昕儿的确是两情相悦,互相明了心志,还交换了定情信物。”
孟氏说着,袖笼中掏出一个荷包,捧给程老太太:“这是昕儿送给修杰的荷包,两个孩子连定情信物都交换了,这应该就不单单是误会了。”
“娘,既然孩子们互相有情意,不如将他们的婚事早早定下来,免得时间久了,传出什么丑……”
“住口!”程老太太厉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老人家没再说什么,只将那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宝蓝色的蜀锦,上面绣着松树,很简单的花样,绣工拙劣,一看就知道绣荷包的人是个生手。
程老太太知道孙女是不会绣花的,难道这真是昕儿送给孟修杰的吗?
她疼女儿,疼外孙,外孙女,也愿意做主让外孙娶了昕儿,让外孙女嫁给孟修杰,可她更疼小孙女,昕儿自小父母双亡,她这个祖母不疼她,还有谁疼她?
若昕儿真的想嫁给孟修杰,那她这个做祖母一定给她撑腰做主。
至于女儿这边,只能让外孙、外孙女受委屈了。
她心里慢慢有了主意,脸上却分毫不露。
就在这个时候,琴儿来了,她慌慌张张的,像无头的苍蝇:“老太太,大太太,我跟小姐去园子里摘花,小姐说累了,要到西花厅休息,让我自己摘,我摘了花去找小姐,西花厅的门却从里面插上了,我叫了半天没人应,怎么推门也推不开。”
她满面焦急眼都红了:“小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孟氏猛然站了起来:“出疹子的时候会发烧,昕儿该不会是发烧晕在西花厅了吧?”
程老太太担心孙女,立刻说:“扶我去看看。”
大姑太太与孟氏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步履匆匆去了西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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