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顾金亭握着扇子的手顿了顿, 脸上温润的笑容有些勉强, 取而代之的是隐忍与黯然。

    那天的事情, 他也听说了, 但是他绝不相信。可是现在, 连江令媛也这样说, 难道宛表妹真的喜欢宁轩吗?

    这个念头一起,顾金亭只觉得心头发闷, 有些刺疼。

    江令宛睥睨了江令媛一眼, 呵,本来不想虐你的,既然你没事找事,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我怎么能不难过呢?”江令宛幽幽叹了一口气, “风荷宴那天,我的小舟被人撞了一下,我不小心跌下水, 当时想着反正都落水了,那就干脆游过去摘花王。本来是替二姐姐求的,毕竟我还小,而二姐姐已经十四,明年就要及笄了。”

    “没想到我身子不中用,一上岸就冷得厉害, 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便浑身打颤, 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愧疚自责道:“只要我坚持一下, 就能替二姐姐求一门好婚姻了, 可是我却没做到。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不难过!”

    顾金亭听着,一扫心中郁结,笑容布满他的俊脸,那双温润的双眸里,都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既然落水就该呼救才对,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江令宛乖巧点头:“嗯,我听顾表哥的,以后再不做这样危险的事。”

    江令媛勃然大怒,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恨,陡然凌厉质问:“宛姐儿!你在胡说什么?那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话一出口,江令媛就后悔了。

    因为江令宛与顾金亭同时看着她,前者一脸茫然,后者眉头微皱。

    江令媛眼圈一红,两行热泪滚滚而落:“那天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没说是为了我,你竟然是为了我,宛姐儿,三妹妹,你怎么这么傻!”

    她握住了江令宛放在茶几上的手,自责难过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没想到你却是为了我,幸好你没事,你若是有事,我该怎么跟父亲交代。我疼你护你处处让着你,不是让你去做这样的傻事的。”

    江令宛也真情流露道:“二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没什么能为你做的。那天我听父亲说,你十四岁了,要议亲了,但你是丧妇长女名声不好,又因为今年刚刚上学,还没在女学取得成绩,所以很难有好的亲事。我想着,只要我得到花王,就能为你求一门好亲事了,没想到我这么没用……”

    江令媛泣不成声:“三妹妹……”

    江令宛眼含泪水:“二姐姐……”

    太感人了!太感动了!

    顾金亭被姐妹二人所打动,动容地给两人递上帕子:“二表妹是好姐姐,宛表妹是好妹妹,不哭了,快把眼泪擦擦,否则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做表哥的欺负了你们呢。”

    两人接过帕子,对视一眼。

    江令媛: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江令宛:虚情假意,做作恶心!

    哼!彼此一声冷笑,转过脸去。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他们到了。

    ……

    宽阔平坦的书院大街上,林立着四所男子书院、两所女子书院,京华女子书院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天色尚早,东方的天空出现一抹胭脂色的朝霞,女子书院被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书院大门匾额上的字若隐若现,待走近了,方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京华女子书院,六个大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仿佛驰骋的骏马。

    迎门便是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道路两旁绿树成行,一栋栋教舍隐藏在晨霭之中,仿若披上一层青白色的细纱。

    女学生们统一着装,正陆陆续续进入书院。

    眼前的一切令人振奋。

    前世母亲被江令媛母女害死,她才读书半个月就为母守孝,休学在家。这一世,她定要好好读书,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京华女学,我回来了!

    江令宛唇角含笑,抬脚走了进去。

    ……

    女学分三年制,分别是:第一年外舍生、第二年内舍生、第三年上舍生。

    江令宛姐妹俱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外舍生,她们便来到外舍生的读书学习的地方——外学堂。

    走进学堂,立刻有相熟的同学过来跟她们打招呼。

    姐妹二人昔日手挽手,言笑晏晏。今日却各走各的,脸色僵硬,神情冷漠,众人一眼就看出这对亲密无间的姐妹闹矛盾了。

    因江令媛擅长伪装,大部分同学便以为这一回必定又是江令宛做了什么错事,其中就包括江令媛舅舅家的表妹乔燕儿。

    “媛表姐,你总算来上学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去你家找你了。”乔燕儿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江令媛的胳膊。

    然后她一转头,皱起眉头,张口就指责江令宛:“你为什么总是闯祸,总是让媛表姐替你收拾烂摊子?江令宛,你不想上学随你的便,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连累媛表姐?”

    江令宛冷笑:“乔表姐,谁告诉你这次是我闯了祸?”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在风荷宴上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乔燕儿撇嘴:“媛表姐温婉贤淑、聪明懂事,却一次两次被你连累,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有脸问!”

    “呵!”江令宛笑了。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乔燕儿来找她的麻烦,跟她挑刺,她不甘被指责,跳脚与其争吵,引得同学们侧目。

    然后江令媛这位“知心好姐姐”就会过来劝阻,嘴上是好言好语,却屡屡证实乔燕儿的指责。一来二去的,她脾气不好、总是闯祸、掐尖要强的名声就这么传播出去了。

    啧啧啧,江令媛果然好心机。

    江令宛环视一周,果然看到好几位同学用不赞成的目光看向她。

    “乔表姐。”江令宛目光滑过乔燕儿鄙视的脸庞,微微扬了声音,“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这次闯祸做错事的,不是我,正是你温婉贤淑、聪明懂事的媛表姐。”

    “你媛表姐犯了错,被罚关禁闭、抄写经书,所以她不能来上学。而我,是受了她的牵连,所以没来上学。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乔燕儿一声冷笑,嗤之以鼻:“原来你不仅刁蛮娇纵爱闯祸,竟然还敢做不敢当,满口谎言。”

    “媛表姐怎么可能会犯错。分明是你在风荷宴上丢尽颜面,才被罚关禁闭抄经书。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朝媛表姐身上泼脏水。”

    乔燕儿转头安慰江令媛:“媛表姐,你不必怕。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绝不会因为江令宛几句毫无证据的话,就怀疑你。”

    “毫无证据?”江令宛眉头一挑,掷地有声,“我当然有证据!”

    乔燕儿自然不信:“证据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

    江令宛站起身,似笑非笑看着她:“若我拿出证据,你待如何?给我磕头赔罪吗?”

    外强中干,装模作样,难道我会怕你?

    乔燕儿一声冷哼,扬言道:“若没有证据,你待如何?你敢给媛表姐磕头赔罪吗?”

    “好。”江令宛毫不犹豫应了下来,扬声道,“各位同学做个见证,若我能拿出证据,证明被罚禁足抄写经书的人不是我,那乔燕儿便要给我磕头赔罪。”

    乔燕儿不甘示弱:“若江令宛拿不出证据,就要给媛表姐磕头赔罪!”

    女学生们本就盯着她们两人,听了这话纷纷围了上来,表示愿意做见证。

    江令媛慌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明白乔燕儿是落入江令宛的陷阱了呢?

    她忙跟大家说,这都是误会,是小事,不用这样打赌,不能把事情越闹越大。

    可到了这个时候,逞强的乔燕儿也好,起哄的女学生们也好,谁还会听她的话呢?

    大家纷纷参与进来,要一个结果。

    人群中,一个容貌清秀、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满脸担忧,她不赞同地冲江令宛摇头。

    江令宛微微一笑,静昕,我们又见面了。

    前世起起落落,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担心。

    现在,你不必担心了,因为这次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

    江令宛看了众人一眼,不急不躁地说:“我姐姐江令媛做了错事,被家中责罚禁足抄经,所以我们这几天都没有来上学。为此,家中长辈特意让我到女学这里来请假,用的是家中有人生病,需要我们侍疾的理由。那天是休息日,值班的是陈夫子。”

    “试问大家,如果犯错的是我,我还能出门到学里请假吗?”

    乔燕儿愣了一下,接着便冷笑道:“这绝不可能,你在撒谎!”

    江令宛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乔表姐不必跳脚,我有没有撒谎,去值班房那里查一下请假记录,不就清楚了吗?”

    “好。”乔燕儿绝不相信江令宛的说辞,“我这就去,你给我等着。”

    “慢着!”江令宛拦住她,“你去我不放心,有哪位同学愿意娶一趟值班房,把记录本拿过来?”

    既然你要看,那就敞开了,让所有人都看看。

    “我愿意去。”

    是程静昕,她第一个站了出来。

    江令宛心头一暖,她就知道,关键时刻好友程静昕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我也一同去吧。”

    这次站出来的女孩子名叫宋罗绮,她脸蛋圆圆、嘴唇薄薄、一双灵活的眼转了一圈,未语先笑:“既然我身为咱们外舍生的舍长,同学们有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我去拿记录本,理所应当。”

    “那我也去吧。”

    说话的少女声音细小轻柔,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她的人也跟声音一样,弱弱的,带着几分怯懦。

    她叫辛楚楚,是凌夫子的外甥女,因为身子不好,同学们都很让着她。

    她胆子很小,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没想到竟然会站出来。

    值班房离得不远,三人取了记录本,很快就回来了。

    学堂里共有二十名女学生,大家都对结果拭目以待:“怎么样?有请假记录吗?”

    乔燕儿两眼盯着她们:“是不是没有?是江令宛在撒谎,对不对?”

    三人望向乔燕儿的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也有鄙夷。

    她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答:“有。”

    “这不可能!”乔燕儿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夺过记录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翻到某一页,她猛然呆住,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页纸。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请假时间、原由,请假人正是江令宛,批准请假的人的的确确是陈夫子。

    “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乔燕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

    “就算我可以造假,赵夫子的笔迹能造假吗?上面写着陈夫子的签名呢。”

    江令宛目光犀利,睥睨着她:“乔表姐,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再给你一个证据,我二姐姐江令媛日夜不停抄写经书,右手腕是肿的,不信你看。”

    江令媛心慌,忙朝后退,想把手藏起来。

    乔燕儿却以为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只要江令媛手腕没肿,她就不必磕头赔罪,忙抓了江令媛的手,将她的衣袖捋开了。

    江令媛的右手腕上肿了一片,筋都鼓起来了,一看就知道是短时间内写字太多造成的。

    乔燕儿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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