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莉儿和鬼灯闹别扭一向过夜就忘,所以第二天睡醒后就全忘了前一晚的不愉快,拉着鬼灯蹦蹦跳跳地去上学。
学堂里鬼灯一如既往地喜欢恶作剧,乌头和鬼灯狼狈为奸,但是乌头恶作剧的手段比鬼灯幼稚多了,他总是在路边捡大便吓唬老师,结果非但没吓到老师,还会得到一顿臭骂。
男孩们太会恶作剧,贝莉儿课间更多得是和同班的女孩子相处,随着年岁增长,她渐渐地也如其他女孩一般学着避免与异性亲密接触,她除了和鬼灯会因为习惯偶尔手牵手,其他时候甚至没有和同班的男孩子们闲聊过。
她隐约记得贝吉塔行星上,异性之间并没有过多的男女之防,可是人类似乎天生就有趋同性,她年幼开始来到这颗蓝星生活,生活得越久,对这颗星球产生的认同感越强,她偶尔也开始压抑着体内热血上头的打架冲动,甚至会觉得女性应该娴静一些才好,就像温柔好脾气的阿香那样。
课间休息时,鬼灯去树林里捉了一只蝴蝶,放进小木笼里给她,贝莉儿开心地道了谢,抱着蝴蝶与同班的女孩子们一起观赏,鬼灯看着和女孩们相谈甚欢的小姑娘,不知怎得就产生了难言的距离感,他分明地感觉到当年和他相依为命的小姑娘渐渐变了,他们不再只有彼此可以依靠,她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她不再像野猴子那样到处乱窜,她变得温顺又乖巧,他捉弄老师,他在课本上乱涂鸦,她也是静静看着,哪怕阻止的语言也如班里的其他女孩那般温温软软的。
哪怕和他发生争执,最后也是憋在心里不欲与他争高下,等过了一天,又笑嘻嘻地和他一起去上学。
当年小姑娘性子跳脱闹腾,虽然听他的话,但是冲动起来他根本拦不住,所以他想了很多法子磨她的性子,让她叠石头,让她念书,不断给她洗脑女孩子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现在她如他期望的那样变得懂事了,他却又有点儿内疚和不开心。
贝莉儿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更自由一点……
“老师都完全不怕我们的把戏啊,真是无聊。”捡大便吓唬老师结果遭到一顿臭骂的乌头灰头土脸的来到他跟前抱怨。
“其实我也想看看老师受惊吓的样子呢。”蓬附和,身边的两个朋友天天对老师恶作剧,老师却从未受到惊吓,这令他也不由好奇什么样的事才能令那可怕的老师受惊了。
“那我们来玩声东击西吧。”鬼灯沉吟道,他说完,就走到扎在女孩堆里的贝莉儿身边,冲女孩们说了声抱歉就拉着贝莉儿走出教室。
无故被拉出教室,贝莉儿一脸疑惑:“有什么事啊,鬼灯?”
“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帮忙。”鬼灯煞有介事地说。
贝莉儿有不好的预感:“……不会又是捉弄老师的计划吧?”
“嗯。”鬼灯点头,“快上课了,你现在去引开老师,我们要布置一下教室。”
“我又不想捉弄老师……”贝莉儿摆手要拒绝,哪知男孩一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推了她一把,还冲他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那交给你了,贝莉儿,我们先去准备。”一旁的乌头煽风点火,对鬼灯将她拉入伙一点不愧疚,在将任务交代给她后就和鬼灯一起飞快跑回教室。
坏男孩们跑远了,贝莉儿肩负重任,感觉压力特别大,她跺了跺脚,转身去麻壳老师休息的教务处,路上不满地嘀咕:“鬼灯也真是的,都不问我愿不愿意,以前也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好歹……尊重一下她的意愿嘛。
贝莉儿最后还是依照男孩们的嘱托拖住了老师,等到她和老师回教室,她抬眼便注意到开了一条小缝的木门上夹着一颗颅骨,比她高很多的麻壳老师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开门接住颅骨:“你们啊,想玩恶作剧的话还是再考虑一下……”
咔——
绑着绳索的巨大铡刀迎头而降,麻壳惊悚地后退一步,险险避开那锋利的铡刀,贝莉儿从老师身后探出头,惊恐地看到老师前方放着一架简易版的断头台,如果老师再往前一些,非得被砍断头。
这、这也太过分了吧!这是恶作剧吗?!这是谋杀吧!
就算是老师也不能忍的吧!
鬼灯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怕被老师揍死吗?!!
老师果然如贝莉儿预料得那样气得从武器库里拎出两个狼牙棒,磨刀霍霍地要揍得这群小兔崽子屁股开花:“你们这群臭小子!!要是有这力气的话,就去给我读书啊!读书!!!”
恶作剧的男孩们最后被揍得鼻青脸肿,放学后,贝莉儿去雪山取了冰块,用麻布包着给鬼灯消肿,作为恶作剧的带头者,他被惩罚得最严重,左脸和胳膊都被揍得肿起来了。
冰袋贴上脸颊,鬼灯嘶嘶喊疼:“你轻一点。”
“知道疼你还总是恶作剧?”贝莉儿放轻了力道,心里却充满无力感,“被揍了这么多次,你怎么都不会吸取教训?”
鬼灯抿着嘴一言不发,由着小姑娘数落他。
“以前你总爱管我,我做什么你都要说我,现在你看看你自己……”贝莉儿絮絮叨叨地捋起男孩的衣袖,看着他手上的淤青,心里更不好受,“你现在这样受伤我也不能为你出气,你恶作剧前就不能想一下后果吗?”
鬼灯仍旧沉默,贝莉儿恼了:“我问你话呢,鬼灯!”
唠叨的姑娘真生气了,鬼灯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后果在我预料之内。”
什么叫预料之内?!你这是明知道会被揍也要坚持作死吗?!
贝莉儿被男孩不知悔改的态度噎得差点背过气,她气得想咬他,她将冰袋塞到男孩手中,咬着牙拉开门:“你真是自作自受,我不想管你了”
小姑娘啪得一声用力拉上门,真被气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训他一句:“你要好好反省一下!”
鬼灯看着阖上的门,握着冰袋不知怎得就发起了呆,小姑娘又被他气跑了,他的初衷可不是将这姑娘气跑。
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姑娘明白,他就是希望她能多关心一下他,如果他不恶作剧的话,这姑娘平日里根本不会关注他,她一到学堂就不理他了,在家里也不愿意和他太过接近,从她否认她是他的未婚妻开始,她就开始疏远他,不停地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不是昨晚他听到小姑娘在别人面前维护他,他几乎要以为他被这姑娘讨厌了。
他实在不懂,这姑娘既然觉得他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肯像幼时那样亲近他呢?
贝莉儿走出房间后,从堂屋搬了张小木凳,走到门外对着般若愁眉苦脸地坐着思考人生。
般若看见她这样也心烦:“你们最近怎么老是吵架?”
“没有吵架,我就是心情不好。”贝莉儿单手托着下巴叹气,每次她心情不好就会搬着小木凳坐般若跟前发呆,毕竟除了般若,她暂时没人可以倾诉,同班的女孩子们大概不会理解她的这种烦恼。
这种类似叛逆期儿子整天惹是生非不听劝告的老母亲的烦恼哟。
“那也是那个臭小鬼做了什么事情惹到你了。”般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其实没有惹到我啦,我就是不高兴,他总是做一些幼稚的恶作剧捉弄老师,然后被老师揍……”贝莉儿想到男孩鼻青脸肿的样子又叹气,“我宁愿他和人打架受伤,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接受这样毫无意义的受伤呢?”
“十多岁的小鬼头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你管他那么多。”般若嫌弃道,“长大些就好了。”
“是这样吗?”贝莉儿困惑。
“就是这样的,现世的小鬼头十几岁时也很恶劣,所以我一碰见就诅咒他们做几天噩梦。”般若想起光辉的从前,得意道。
“也就是说,过几年鬼灯就不会再恶作剧了?”贝莉儿恍然大悟,兴冲冲地道谢回屋,“谢了,般若,我还是回去照顾鬼灯吧!”
般若:“谢我的话就给我松绑啊!喂!你别走啊!”
眼睁睁看着恢复好心情的小姑娘跑进屋,又免费当了一次情感咨询师的般若……决定下次再开导那姑娘就咬断自己的舌头!
贝莉儿急匆匆地跑回屋,因为一时气愤抛下受伤的男孩离开,她心里多少有点担心,站在卧室门口,贝莉儿拉开门,看见男孩正握着冰袋发呆,形单影只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可怜,贝莉儿心软又内疚,她取走他手中的冰袋,敷他肿胀的脸:“你在发什么呆?疼傻了?”
“没事。”鬼灯抬眼看着恢复笑容的小姑娘,直觉她又出去找般若谈心了,这姑娘一发脾气就找般若,从来没想过要和他谈一谈,就如同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接受他一样,他同样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能对着般若那张可怕的脸谈心呢?
般若可是充满怨念的恶鬼啊,又不好看,他长得比般若好,平时也总照顾着她,她为什么对他就没有倾诉欲?
“不告诉我就算了,不过你这几天还是要乖一点。”贝莉儿放软了语气,温声细语地哄他,“脸上再受伤的话,就不好看了。”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鬼灯被小姑娘那哄孩子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是,鬼灯不是小孩子,还年长我两岁呢。”贝莉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鬼灯被看得别扭,半晌才回了一句:“这几天我不捉弄老师。”
得到承诺,贝莉儿开心地笑起来,难为固执的鬼灯肯听她的劝告,毕竟从前,她从来都是被管着的那一个,哪里敢说他一句不是,说一回准被揪耳朵。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爱与他过多争辩是非。
鬼灯保证在伤好前不再捉弄老师后,果然消停了好几天没再恶作剧,贝莉儿因此松了口气,她对男孩养伤期间为了打发过剩的精力,开始捉弄亡者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错,鬼灯发现了有趣的新游戏,他做了一个大木箱,将亡者塞到木箱里,然后握着刀子往箱子里刺。
他坚信,他可以找准完美的角度,往箱子里插数十把刀也不会刺伤亡者。
贝莉儿觉得这个游戏虽然有趣,但是完成的可能性很低,因为这十分考验眼力和对气息的敏感性,以及亡者受惊后对亡者下一步行动的预判力,这些对现在的鬼灯来说难度太高,但是为了不伤到男孩的自尊心,贝莉儿热心地连着几天给他捧场,还用红绳编了绳结绑在木箱上。
似乎因为贝莉儿的捧场,鬼灯对这个新游戏的热情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贝莉儿都以为他不会再四处捣蛋了。
但是贝莉儿发现,她还是放心得太早,在她某天受阿香的邀请去她家观赏幼蛇的当晚,鬼灯失踪了。
贝莉儿意识到鬼灯失踪,是在入夜之后,贝莉儿起初以为男孩只是贪玩,习惯早睡的她早早地先睡了,夜半时分醒来,发现男孩还未回家,她迷糊醒来的时间已经丑时,鬼灯再调皮捣蛋,也从未如此晚归过,贝莉儿也是这时才发现不对劲,她匆忙穿好衣服,忧心忡忡地赶去乌头和蓬的家,结果发现乌头和蓬也都不在家,他们的父母都以为他们和鬼灯玩得太迟,夜宿在她家。
可是……可是鬼灯根本就没有回过家!
黄泉夜间有众多妖怪出没,此时对妖怪的监管并不严格,夜里常常危机四伏,所以家长们一般不会让幼鬼们半夜三更还在外徘徊,这回一连三个幼鬼夜不归宿,不止贝莉儿,乌头和蓬的父母们也急坏了,连夜出来寻找,他们找遍了班里的同学家,但是一无所获。
时间过了丑时,进入寅时,长时间的寻找令贝莉儿心急如焚,她急病乱投医,跑到物品交易市场询问夜市的摊贩,交易市场为了迎合夜行性的妖怪,夜间也会开放市场,贝莉儿一家家询问店主们是否有见到鬼灯他们,她和鬼灯在黄泉生活五年,家住得离市场极近,所以市场的店主们都认得她,在得知有三个小鬼失踪之后,也热心地帮忙打探消息。
贝莉儿在问遍了大半个市场之后,终于有家卖西瓜的摊主表示白天见过这几个孩子,他最后见到这几个孩子时,他们正和神兽白泽在一起。
神兽白泽是生活在桃源乡的异国瑞兽,是连黄泉都知名的卖药郎,在桃源乡开了家药铺,贝莉儿循着摊主们指引的方向来到桃源乡,找到神兽白泽居住的药铺,夜色浓重深沉,贝莉儿踩在桃源乡的土地上,仿佛踩在云端,她心里急得不得了,不顾礼节使劲敲开药铺的大门,揪出了正在熟睡的神兽白泽。
“醒一醒,白泽先生!请务必告诉我,鬼灯他们现在在哪里!”
贝莉儿粗鲁地将半睡半醒的青年拽下床,呼喊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青年被拽下床后在地上摔了一跤,这一跤总算令他清醒过来。
“鬼灯?是谁啊?”青年迷茫地看着她。
“您白天有没有见到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贝莉儿努力保持平静,遣词询问,“因为市场上有人曾见到您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三个现在这么晚了也没回家,我实在是太担心了才会贸然来找您……”
“你说那三个啊……”名为白泽的青年挠挠头发,和颜悦色地回道,“我确实见过,还应他们的要求带他们去了现世天孙的住处,怎么?他们还没回来?”
“是的!请告诉我该怎么去天孙的住处!”终于找到失踪男孩们的去处,贝莉儿激动万分,“如果找到鬼灯他们,我会感谢您的,无论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姑娘,身为女性,在一个陌生的异性面前说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这种话可是很危险的。”青年莞尔地调侃,看起来一点不在意眼前的小姑娘半夜擅闯他家还将他拽下床,“虽然我不对小孩子出手,不过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我会记住你的承诺,等你长大以后,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吧。”
“哈?那您是……”贝莉儿看着眼前微笑着的青年,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话。
“来吧,小姑娘。”青年站起身,取过床头的外套披上,“我带你去天孙的住所。”
“万……万分感谢!”贝莉儿真诚地道谢,眼前的青年太过温柔,莫名安抚了她焦躁的情绪,她这时才发现她的眼睛酸涩的厉害,从小相依为命的男孩突然失踪,令她患得患失得想哭,她从未如此难过过。
等找到鬼灯,她……她一定要骂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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