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啊啊,不行啊,就算拒绝村里的大家也不会同意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们走吧,三天后举行祭祀,这三天,我们会尽力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好吧好吧,那我明晚来接你。】

    …………

    ……

    “小丁,你怎么在发呆?”

    荡着藤条飞出去老远的贝莉儿不见男孩跟上来,只得沿着原路返回,回来的时候发现男孩正站在家门口发呆,面上表情一贯的沉静,双眼却微微有些失神,贝莉儿好奇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男孩这才回神,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脸色却依旧苍白。

    “小丁?”男孩的表现太过古怪,贝莉儿担心地按住他的肩膀,“小丁不舒服吗?难道是饿了?”

    “我没有不舒服,也不饿。”丁拉下她的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要总想着吃。”

    “好嘛好嘛,那我们去森林里玩,我发现了鸟窝哦!”

    见男孩恢复正常,像个没事人似的训斥她,贝莉儿放下心来,回想起林中的发现,她立即风风火火地拉着男孩往林中跑,进入森林,视野陡然昏暗下来,昆虫的嗡鸣共振一般冲击着耳膜,苍天大树高耸入云,树皮和藤枝缠绕的纹路如陶俑上的雕刻一般盘虬曲折,贝莉儿攀着藤条利索地上树,站在粗大的树枝上冲他招手,尾巴高高翘着,从树底下看去就像一只山猴,丁捋起袖子,也抓住藤条往树上爬,等他上了树,贝莉儿忙嘘声,她偷偷指着下方的树枝,树枝和树干之间搭着一个鸟巢,鸟巢里摆着三颗鸟蛋。

    “小丁,我们把鸟蛋煮了吃吧。”贝莉儿期待地眯眼笑,丁点点头,小心地拨开树叶爬到鸟巢边,从鸟巢里掏出一颗鸟蛋就抽身离去,他将取到的鸟蛋放到小姑娘的手心,小姑娘盯着手心的鸟蛋,有些疑惑,“我们就吃一颗吗?”

    “嗯,比起鸟蛋,还是等小鸟孵出来更好吃。”丁严肃地解释道,贝莉儿恍然大悟,她爬到鸟巢边,将小鸟蛋放回鸟巢中。

    “那我也不吃蛋了,等小鸟孵出来再吃。”贝莉儿一脸认真地做下决定,红色的三角枫编织的发环衬得她可爱又无害。

    丁看着小姑娘,只觉得他的媳妇儿听话又可爱,也不会像村里的大姑娘那样同时交往好多个汉子,唔,他也不会像村里的男人们那样总是半夜爬别人家姑娘的窗,他其实不大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是半夜会爬别人家的窗,就算每天都喜欢不同的姑娘,也不需要半夜特地溜那姑娘家一诉衷情,白天不行吗?

    不过村里的人怎么样都和他无关了,他们已经打算将他作为活祭品献给神明,从以前开始就这样,被选为祭品的人没有反对的权利,就算拒绝也会被绑到祭台上强行祭祀,还会用更加残忍的方式将他杀死,假如离开村子,在即将到来的冬天,无处可去的他们也许就会被冻死,上回逃离村子的行为已经足够他吸取教训。丁花了几秒钟想了数种可能,在这个时代,就算他们找到下个村庄,单凭年幼的孤儿与外来者两个身份也逃不过被当成活祭品的命运。

    如果非要在他和贝莉儿之间选一个,那还是选他好了,贝莉儿……无论在哪儿都能活下去。

    而他如果离开村子,马上就会被野兽吃掉。

    除非贝莉儿一直保护着他,但是他并不喜欢这样。

    天色渐暗,丁和贝莉儿在森林里晃荡了大半天,贝莉儿喜欢荡藤条,她能从一颗树荡到另一颗树上,小小的身子灵活又敏捷,丁用树藤编了一颗藤球,两人在森林里踢藤球,踢着踢着藤球不慎滚到花丛中,丁跑去找藤球,顺手摘了一朵漂亮的小红花别在贝莉儿的发环边。

    “我好不好看?”贝莉儿歪着头笑嘿嘿。

    “好看。”丁笃定地回答,听到回答的贝莉儿笑得更开心,然后他们不踢藤球了,决定抓蟋蟀。

    贝莉儿抓到了一只大蟋蟀,丁……嗯,丁撞见了可怕的打架现场。

    扒开簇拥的灌木,丁看着不远处浑身赤、裸的男女,丁认得他们,是村里山根小姐的丈夫和中居先生的妻子,他知道村里的夫妻可以随意和村中的男女来往,但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是这样来往的,男人压在女人的身上,女人哼哼唧唧地叫,一件衣服都不穿,实在是……太失礼了!

    丁缩回扒开灌木的手,脸色发黑,他在森林中见过动物交、配,那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必须进行的活动,但是人类相互交、媾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这种连食物都稀缺的时候,他们竟然还有心情交、配,丁怒从心头起,他竟然要为了这群人去当活祭品!

    他要拒绝!他绝对不要当活祭品!

    丁怀揣着愤怒的心情跟贝莉儿汇合,他因为那场意外气得忘记抓蟋蟀,捉到好几只大蟋蟀的贝莉儿慷慨地送了一只给他,这只大蟋蟀后来被丁做成了标本挂在墙上,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当小姑娘笑嘻嘻地将蟋蟀放到他手心,安慰他捉不到也没关系、有她在时,丁没来由得心里难受起来,他就要被当成活祭品杀死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乱吃东西,她吃鱼不会吐骨头,总是被鱼刺卡住喉咙,所以他总要把鱼刺挑了才能允许她吃鱼,她力气虽然大,但是却是个笨蛋,吃生肉不吐毛,总呛到喉咙不停咳嗽,他好不容易才教会她人类应该吃熟食,为此他还学会了怎么精细地料理野生动物的尸体。

    也不知道他死去以后,这个姑娘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呢?

    果然还是不要当祭品了吧?还是逃走吧……

    才七岁就已经像个老妈子操心这操心那的丁有些自暴自弃,不明所以的贝莉儿不时担心地觑他,男孩蹙起的眉尖从进入森林就一直没有舒展过,他嘴唇抿着,下巴收紧,分明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难道是她太贪吃的关系?

    她吃光了家里的食物害得小丁饿肚子了?虽然她最近都吃不饱,可是小丁吃得比她还要少,所以小丁果然是肚子饿了不开心吧?

    贝莉儿越想越内疚,揪住男孩的袖子不走了:“小丁,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丁微微一怔,有点紧张地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还没告诉她他要去当活祭品的事,他不能让她发现端倪。

    “因为……”贝莉儿歪着头,看着男孩阴沉沉的脸,说,“因为小丁看起来……看起来……”

    贝莉儿对手指,声音低了下去:“小丁看起来很凶,但是没骂我,肯定是饿得没力气骂我了……”

    丁:“……你就这么想挨骂?”

    “才没有!”贝莉儿皱起小脸,看起来为难极了,“我不想挨骂,但是小丁你太弱了,我惹你生气,不让你骂我,难道让你打我?你又打不过我。”

    丁:“……”好生气,好想揍她,但这是他媳妇,他……他要忍住!

    要忍住的丁表情更凶了,贝莉儿为难地看着男孩,终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她捧起男孩的手,郑重地说:“小丁,你等我一下!”

    小姑娘说完,双脚就离了地,像阵风飞进森林,丁连忙伸手去抓,哪知却扑了个空,他难得茫然地发起了呆,愣愣看着女孩远去的方向。

    好在贝莉儿离开得并不久,她很快就捧着一个陶罐飞回来,罐里盛橘红色的液体,因为飞得太快太急,她的脸被风吹得红扑扑,身上还出现一些细小的抓痕,此刻她捧着陶罐,一脸期待地将罐子递给男孩:“小丁,这个很好喝,你喝喝看。”

    “你从哪儿弄来的?”丁看着女孩手背的抓痕皱起眉。

    “这是猴子们用果子做的果汁,我偷偷喝过一次,虽然有股怪味,不过酸酸甜甜的,总之很好喝啦,就是小猴子特别小气,我喝的时候拿石头扔我……”贝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小丁你都不开心一整天了,你喝了这个肯定会开心起来,这些果汁可是我特地拜托猴子们分我的……”

    “这是你抢来的吧。”丁不留情面地揭穿她的谎言。

    “才没抢,就是和它们打了一架,它们打输了后,就把果汁分给我了!”贝莉儿耿直地喊冤,把陶罐往男孩怀里推,“总之小丁你快喝喝看,味道可好了,小丁你要早点开心起来啊!”

    “不喝。”丁横她一眼,“你是笨蛋吗,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不开心。”

    “小丁你还真是难哄。”贝莉儿闷闷地瘪嘴,她放下怀里的陶罐,跳上树梢摘了片绿叶,她卷起叶子,舀起罐里的液体,无视男孩的冷脸,将盛满果汁的叶子递到他嘴边,“来喝嘛,喝了小丁要开心地笑一个!”

    “我拒绝……咳咳,你这个笨蛋!别把这种不明液体灌我鼻子里!”

    “对不起,不小心……”

    不明液体最后还是进了丁的嘴里,丁在咽下去的一瞬间微微一愣,他嗅了嗅叶子上的余味,不确定地说:“这是……酒吧。”

    “酒?这就是酒啊!”贝莉儿眨了眨眼,果断捧起陶罐,往男孩嘴里灌酒,“那小丁赶紧全部喝掉,平时大人们都不许我们喝酒,小丁快!趁被发现前全部喝光!”

    “住、住手!咕噜……”

    酒水从喉间滑入腹中,年幼的丁第一次喝酒便被逼着喝了一大罐,彼时他见过醉酒的大人们,总是疯疯癫癫傻子似的胡言乱语,他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傻瓜,喉咙像着了火,热气从肚子一路往脸上冒,脑子却越发地清醒了,他仿佛立于躯体之外,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浑浑噩噩地站在女孩面前久久地发呆,他隐约听见女孩担忧地叫唤他的名字,声音软乎乎的,像羽毛一样。

    对了,是贝莉儿。

    这个他看着从天上掉下来,然后在大坑里发现的小姑娘,他还记得她睁眼的刹那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是这个星球的人类吗?我叫贝莉儿,我饿了。】

    所以说这家伙从出生起就是个吃货嘛……对了,星球又是什么?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要被当成活祭品来祈雨了,所以……所以他要……

    “贝莉儿,我们离开村子吧。”

    “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就我们两个人。”

    丁听见自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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