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已经走在了来纲吉房间的路上,狱寺却还是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双眼睛失去了神采。
在言纲和里包恩走出去之前,狱寺已经知道了纲吉的身份。
泽田纲吉,十代目的弟弟,泽田家光的第二子。
他的心里有个极为可怕的猜测。
他恍惚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打开了电脑。
情感阻止着他查沢田纲吉,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查到一些让自己崩溃的东西,但他的理智却占了上风。
所以他看着自己冷静的打开电脑,破解着一层又一层的防火墙,然后看到了纲吉的资料。
“沢田纲吉,不得喜爱,十四岁后成为其兄泽田言纲的替身。”
短短一行字道尽了纲吉的一生。
狱寺不死心的又找了找,然后找到了纲吉的一张照片。
唯一的一张,十四岁时的照片。
背景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的少年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空洞。
看起来和那个人一点也不像。
但狱寺知道,就是他。
那个给他糖的大哥哥,那个关键时候救下他的少年。
他一生的信仰,一世的光。
狱寺出生于意大利黑手党家族。
别人不知道,他生而知之。
幼年的他很幸福,有一个姐姐碧洋琪,有一个严厉却不失慈爱的父亲,虽然没有母亲,但狱寺并不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他一向懂得知足。
他喜欢钢琴,三岁过后,他的父亲便为他买了一台钢琴,并请了最好的教师指导。
他们家是黑手党,却并不是暴发户式的,而是底蕴深厚的贵族式黑手党。
在他开始学钢琴后,他的母亲便进入了他的生命。
但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他的母亲,只认为是一个亲切的大姐姐,许是母子血缘,尽管他们一年只能见面三次,大姐姐依旧在第一年就成了狱寺除父亲外最喜欢的人。
狱寺是钢琴天才,事实上,他是乐器天才,每一种乐器在他手上都会绽出自己最美的花朵,在音乐的殿堂中,他是君王,即使只是幼年。
狱寺五岁后,大姐姐便再没来过,他很失落,却并没有去问。
四岁开始的贵族教育已经让狱寺小小年纪就懂得了实力的重要性,大姐姐的身份并不简单,但他还没有资格知道,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六岁的狱寺已经完成了全套的贵族训练,他也知道了大姐姐是谁。
他的母亲。
他出生前便闻名世界的音乐公主。
可她已经死了。
被狱寺的父亲连累,掉落悬崖,尸骨无存。
狱寺不信,他问了父亲。
父亲沉默了。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当天晚上,他就离家出走了。
他暂时没办法面对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死时还在念着父亲。
碧洋琪不是他的亲姐姐。
这个家不属于他。
幸福的生活如梦一般破碎,狱寺终于睁开眼睛面对世间的残酷。
没有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
没有家的孩子不该奢望温暖。
他不知道该怨谁,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那座城堡并不是他的家,他只是个私生子。
是啊,多么可笑,他的母亲为父亲生下了孩子,孩子却连一个正式的身份都得不到。
那座城堡属于碧洋琪。
按封建社会的种花看,碧洋琪是嫡女,而他只是个庶子。
他终于明白了一些看似不公的事情。
佣人似有若无的嘲笑,碧洋琪偶尔难辨的眼神,父亲不时发出的叹息。
原来,他只是个白吃白喝的住客。
狱寺明白了许多许多。
他以为他生活在一座幸福的象牙塔,却并不知道这座塔只是海市蜃楼——随时都会消失。
他想,他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欠他们的债,他会一一还清,然后,他就和那群人再无关系。
狱寺这么想着,也这么做着。
年仅六岁的他真的没有再回去一次。
黑手党的孩子在外面艰难的成长着。
暗杀,火拼,抢劫,偷盗...狱寺从未看到过如此多的丑恶。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就在他出走的第三个月,他看到了纲吉。
那时的纲吉穿着简单的衣物,阳光为他披上金辉。
看上去就像误入凡尘的神灵。
狱寺一直觉得,神灵和天使是一个物种,他们有着闪亮的头发和眼眸,让世人情不自禁的去敬畏,去喜爱,去信仰。
但当狱寺看到纲吉时,他就推翻了自己以前的想法。
谁也不知道神长什么样子,但狱寺觉得应该就是纲吉这样。
并不闪亮却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褐发,并不耀眼却温润且温暖的褐色眼眸。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穿着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衣物,却始终显出一种特殊的韵味,让人想要靠近却又怯于接近。
狱寺曾经见过所谓的天使和神灵转世,还不止一个,但当他看到那些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些人是骗子,不管外貌如何,都是骗子。
因为他们的眼睛里满是贪婪和强装的高傲。
狱寺并不会揭穿他们,因为他知道,如果揭穿,一定会有有人问:“那你说,真正的天使和神灵是什么样子?”
狱寺答不出来,因为他也没有见过。
但他想,以后再有人问,他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神灵长得应该就是纲吉这个样子。
明明是繁华而喧嚣的大街,人们却默契的以纲吉为圆心,空出了一个圆。
纲吉的眼睛是温暖的褐色,可里面却空无一物。
他的瞳孔中是来来往往人群的身影,唯独没有他自己的情绪。
狱寺想,这就是神吧。
没有鲜衣华服,没有立于神坛,就像一个普通人般来到大街,却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神爱世人,众生平等。
不因任何原因而分出三六九等,都是一视同仁。
对贫者不轻贱,对富者不谄媚,对贵族不改其行,对乞儿不掩鼻而走。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都公平以待。
世间万物都入了眼,却并不入心。
狱寺注意到了,在纲吉到了这条街上,这条街的氛围就悄悄变了。
——纲吉视角——
可纲吉不知道。
纲吉在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后,他只看到旁边的人突然和他空出了距离,熙熙攘攘的大街硬生生被挤出一个空洞。
所有人都在躲避着他,甚至有不少人摩挲着自己的衣服,似乎连她们的衣物沾上他周身的空气都是罪恶。
他的口袋里有一块糖。
他决定将它送出去。
可他往哪边走,哪边的人就自以为隐蔽的往后退。
最后,他看到了一个孩子。
一头银发,一双碧眸。
衣物有些陈旧却干净。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躲他。
所以纲吉走了过去,将糖塞给了那个孩子,临走前还因为手痒,揉了揉那个孩子的一头银发。
他是银发控,隐形的。
并没有多留,在糖送出去后不到三分钟,他就消失了。
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梦。
——狱寺视角——
这条街上突然变了。
那些繁华下的暗流在纲吉到来后就停止了。
偷窃的小手,争吵的声音...一切的黑暗似乎都褪去了。
狱寺看到一些手在整理衣服——刚刚被挤皱了。
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还好,早上新换的。
人们在纲吉面前,连说话的身音都放轻了。
神临世间。
原谅狱寺只能想到这个词语。
纲吉缓慢的走着,没有人敢于靠近,尽管他们心中无比渴望。
然后,纲吉来到了他面前。
狱寺下意识的向后退,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处,看纲吉一步一步的靠近。
纲吉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往他手里放了一个东西。
狱寺不知道是什么,他只后悔自己刚刚的手上不小心被蹭了灰。
在纲吉摸上他的头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的僵住了。
神有时会来到人间,给他爱的孩子一些礼物或祝福。
狱寺曾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他的脑中只有这句话,连纲吉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再后来,这边就开始了火拼,死伤者不计其数,活着的孩子更是除了狱寺一个没有。
尽管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他的意志力在起作用,但狱寺固执的认为是神灵的祝福。
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只是将纲吉的身影深深的刻在心底。
在无数次险死还生的时候,他都是靠再见到纲吉的渴望撑下来的。
纲吉,是他的神灵,是他的信仰,是他的执念。
可他却与纲吉错过了。
火车晚点了一天,在他到并盛的前一天,纲吉坐上了直升机。
纲吉的资料全部被销毁,狱寺将言纲认作纲吉。
“终究...无缘。”
狱寺苦笑着关掉了资料,眼角有什么东西划过。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