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已经开始慢慢放下对于纲吉的恨,但在酒精的驱使下,他却说出了一些极其伤人的话。
最后甚至告诉纲吉,如果他再继续这么缠着他,盯着他,他就将纲吉的眼睛挖出来。
他说这话时语气阴森,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纲吉面无表情的看着言纲,他终于明白,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希望。
在他明白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却不知道怎么摆脱,于是他听从了直觉的召唤,冲出了门。
今天天气格外闷热,太阳照常出来,看上去却比平常暗淡了一些。
中午过后,太阳就消失了,可天空中并没有乌云,但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暴风雨要来了。
纲吉冲出门时,天空正好飘下了几滴雨,轻巧的落在了纲吉的脸颊上,然后又滑落下去。
风刮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卷起地上的砂砾便胡乱的攻击着暴露在它面前的一切。
纲吉却好像没有感觉一般,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独自行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知道他能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容纳他。
雨迅速地变大,砸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纲吉依旧在街上行走着,北美风和雨肆意的攻击着。
他现在的模样狼狈极了,短袖衬衫已经完全被打湿,黏在了他身上,总是很有精神翘着的头发也耷拉下来,雨水从身上的各处滴落。
发丝,手指,下巴,一切有弧度的地方都成了雨水的滑梯。
纲吉的眼眶又酸又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伸手摸了摸眼角,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只有冰冷的雨水。
纲吉刚才还以为是自己哭了,现在看来只是错觉罢了。
只是,真的是错觉吗?
有人曾说过一句话:我喜欢在暴雨中行走,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催眠自己没有眼泪。
纲吉已经哭了。
但他不知道。
他感觉眼角不断有滚烫的东西滑落,用手一摸却只摸到了水珠,放进嘴里抿一抿,没有味道。
纲吉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了泪水的无用,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能哭,久而久之,他已经将哭泣这项人类释放悲伤的本能给忘了。
毕竟,眼泪是留给心疼你的人看的。
而纲吉从来没有人心疼。
温暖的回忆,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从来都当不得真。
纲吉已经忘了如何哭泣。
他知道哭泣,却不知道如何去做。
在他的认知中,哭泣=眼眶中落下咸水珠。
他的眼眶虽然又酸又胀,却没有感觉有水珠落下(已经被雨水击打的麻木了),他眼角的水珠也没有味道(真正的泪水已经被雨水冲走了)。
所以,他没有哭。
但纲吉却莫名的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这给了他一个错误的认知:心情低落时就去淋一淋雨。
这场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纲吉走完了一条街,雨便消了。
路上开始逐渐有了行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纲吉在一众带着雨伞,衣物干爽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大家都有意识的避开了纲吉,唯恐纲吉弄湿了自己的衣裳。
纲吉动了动鼻子,突然打了个细小的喷嚏,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如火般滚烫后,果断转了方向,准备去医院看病。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他所经过的地方,旁人和他一米远便会自动分开一条小道。
明明是繁华而热闹的街道,纲吉却依旧和这块地方格格不入。
行人所处的是一个世界,纲吉却在另一个世界。
纲吉再一次明白了,他没有资格拥有这些。
繁华热闹,欢声笑语是与他隔绝的。
他早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不做那额外的奢望。
他是沢田纲吉,沢田纲吉却不是他。
他没有资格,没有机会去奢望那些东西。
......
那一天的纲吉走到医院便昏迷了,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换好了干爽的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
直到医生过来,他才知道是自己的高烧导致了暂时性失语。
他谢过了医生,等打完点滴就强撑着回了家拿了钱和户口本,先前的挂号是好心人帮忙的,现在他醒了自然要将之前跳过的步骤不回来。
他在医院修养了三天,回去后才发现泽田言纲根本不在乎他的去向。
纲吉却没有了感觉,他没有发现,那场雨冲刷掉的不仅是那种陌生的酸胀情绪,还有“沢田纲吉”对这个世界留下的感情。
既然没有了希望,那就不要再奢望。
他在昏迷中模模糊糊的想着,然后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又咔哒一声上了锁。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地位,安静的呆在了自己该呆的位置。
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里包恩到来将他带去进行训练。
他开始和泽田言纲保持距离,如非必要绝不和泽田言纲出现在一个空间内。
他烧掉了那些为了讨好言纲特意买的漫画。
他不在给泽田家光写信。
他如一台机器般精准的生活着,看似与常人无异却再也没有了情绪波动。
那场雨浇熄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情,更浇熄了他眼中的火焰。
他成了彭格列的底牌。
他成了最强的暗杀者。
他在世界上的痕迹没有一丝留下。
就像世界上从来没有他的存在一般。
他活着只为了一个目的:完成任务,然后去死。
可似乎连老天都在和他开玩笑一般,他又活了过来。
想死的却必须活在这世上,想活的却走上了奈何桥。
真是讽刺。
他的一生就像个笑话。
他自己就是个笑话。
生来就开始还债,最后连死亡都不能自己掌握。
可那债务本来就不是他的啊。
为什么他要承担这些呢。
他的心愿不过是永眠于地底。
为什么连这个仅有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十四岁的少年没有同龄人的朝气,他的眼中是一片死寂。
里包恩有时都会为他而惊心,因为他的眼中空无一物。
他的训练成果极为出色,却令那些心肠硬如铁石的黑手党都泣不成声。
他们甚至违背了黑手党的原则,哭着跪在地上,希望里包恩给他一个痛快。
是的,他接受了里包恩的提议,成了泽田言纲的替身。
从今往后,他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抹去,连死亡亦是无人知晓。
里包恩来之前拿到的资料是沢田纲吉经常受欺负,身体极为虚弱。
可在他到日本之前,纲吉已经吞下了药丸。
所以里包恩觉得自己受到了蒙骗,再加上替身的训练本就严格,他心安理得的加大了难度。
并不仅仅是这一个因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纲吉并不受重视。
他的哥哥泽田言纲样样出色,而他一无所长。
他的父亲,被誉为“彭格列的年轻狮子”的泽田家光早已视他无物,甚至快要忘记他的存在。
他自身也并不出彩。
彭格列的继承者只能有一个。
所以他被放弃的理所当然。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反正你没用,所以你活该。
可是他们忘了,纲吉也是人。
可是他们忘了,纲吉无法收买监视者。
可是他们忘了...
他们全都忘了。
纲吉承担着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训练,做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事情。
里包恩恼怒于他的欺骗,故意为他找了严格到苛刻的老师。
雪山,沼泽,丛林...
纲吉飞快的成长着,他的眼睛却如一口干涸的潭水一般,没有一丝情绪。
是的,没有一丝情绪。
没有恼怒。
没有兴奋。
没有怨恨。
他只是安静的接受着自己的训练,然后完成,哪怕这并不和常理。
他只是沉默的跟随不同的老师出生入死,哪怕这并不是他应该学习的东西。
一开始没有人觉得不对,毕竟他答应了当言纲的替身。
答应了,就要做到最好。
既然接受,就要负担起自己的责任。
直到那一天。
泽田言纲和泽田纲吉是双胞胎。
那一天是他们的十六岁生日。
泽田言纲已经继承了彭格列,正式成为了彭格列的第十代。
在日本,十六岁的男子已经是成年的象征,这场生日宴会也极为盛大。
宴会的举办地点在彭格列的大厅,泽田言纲穿着精致的西装,和前来参加的客人谈笑风生。他的六位守护者分布于宴会的不同地方,就连泽田家光也专门抽出时间前来参加。
宴会奢华而盛大,泽田言纲是宴会的焦点。
纲吉躲在了暗处,将意欲前来捣乱的人一一解决。
没有任何人知道。
除了那个向场外瞥了一眼的门外顾问。
宴会举行的很完美。
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意外。
他们不知道,纲吉在场外抓了不少的‘老鼠’。
宴会结束后,钟声已经敲了十二下。
在言纲微笑着送走了各位来宾后,彭格列的城堡很快陷入黑暗。
所有人都去休息了,就连纲吉也被告知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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