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脱口而出，才发现说错话。小心翼翼地看了齐毓一眼，发现他并没有自卑受伤的神情，只是惊叹一下，随后鼓着腮帮子用吸管吸着豆浆。
陆臻松了一口气，问他：“怎么样，豆浆好喝吗？”
“还不错，就是有点稀。”
“嗯……这虾怎么剥？”
海鲜粥里的虾虽然少，但还是有的。齐毓发现陆臻正努力用筷子戳它。
“你居然连虾都不会剥？”
“我见过的虾都是没有虾头和虾线的……”
“那你现在看到有头的虾是不是有被吓到？”
齐毓接过来，很快帮他剥好，待要递给他时，他阻止了：“不用，本来就是给你剥的。你这么瘦，应该多吃点。嗯，吓当然不会吓到，就是有点吃惊，做得也太糙了。”
齐毓抿唇笑了一下：“要是知道给我自己剥的，我就用嘴剥了。还是用嘴剥最快。你就没想过你吃别人剥好的虾，是怎么剥的吗？”
陆臻飞快地说：“那要看那个人是谁。如果是你的话，我肯定吃。”
齐毓觉得他可能是在开玩笑，于是也没当真，粲然一笑：“陆大少不是嫌我土气吗？”
他这笑容一如往昔，陆臻此时已是心中大石落地。人的气质外表或许会变，但很多小习惯是变不了的，笑起来的样子也是。
他……确确实实是小毓没错了。
陆臻强行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又有点发愁，在他说完小毓的坏话以后才接收到记忆，老天爷可真是够坑的。
好在宽容的小毓没有一开始就刨根究底，直到现在才问，让他有时间想到了理由补救。
“那什么，那些话只是表示对他们表示不满。我对你是没有任何不满的，我可以发誓。”
齐毓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他算是近距离观察过这群富家子弟的。有家族作为后盾，他们做事尽可放手去做，因此有本事的人可以很快就崭露头角，表现得比普通人更有才华，坏的种子早早就暴露出来，被扔到国外去。然而无论是天才还是庸才，在对待感情方面，他们的表现都十分统一地拿得起放得下。
毕竟，吸引他们瞩目的东西太多了，很难让他们对同一样东西，同一个人保持长久的兴趣。就连傻白甜如赵东，也曾经忧愁地问过他，怎么甩掉一个跟屁虫又不伤感情。那个时候赵东才念小学二年级。
齐毓沉思着，把一瓶豆浆喝完，发出轻微的水声，他停了下来。
“为什么对他们不满？我看周女士对你挺好的。赵叔叔他们也不敢得罪你。”
“我妈逼着我来，赵家那夫妻俩像卖孩子，你呢，傻敷敷的，被人卖了可能还要帮他们数钱。呵，真要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舍得卖吗？”
齐毓想了想，说：“舍得的。为了高攀上陆家，有什么舍不得？”可惜的是赵东直得不能再直，年纪又不合适，才让他们把心思动到他这来。
陆臻眸色微微一深：“那你呢？你会答应过来见我，是不是有愿意的意思在里面？”
齐毓面上仍然十分平静：“这个吗，主要还是看你吧。你看不上我，我再愿意也没用。你要是非我不可，那我就是不答应也不行啊，对不对？”
他自以为说了一句冷笑话，没想到陆臻一拍手说：“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今天晚上太晚了，咱们明天就去登记。”
“你在开玩笑吗，陆先生？”齐毓脸色有一点不好了。
“再认真不过。你看不出来吗，我特别、特别钟意你。”
就是陆臻上辈子也没结过婚，只是和齐毓一起进过店里，玩笑似的买了戒指，却谁也没戴上。所以也不知道结婚是个什么流程。如今一看齐毓的脸色，才发现求婚这一步似乎就没做对。
“钟意我什么？钟意我无依无靠，特别好糊弄？”齐毓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踏马的应该怎么搞？这辈子的齐毓似乎比上辈子的难搞一万倍。齐毓后来到底遭遇了什么，又或者……这真的是个平行世界，他的齐毓早就搞丢了？
陆臻有点慌，周围几桌的人听到他们好像在争执，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不太方便。”
陆臻招手让人结账，齐毓也迅速冷静下来。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完全超乎他意料，除了有阴谋以外，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但是，像他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为什么会有人把脑子动到他头上来？
哦，他快差点忘记自己是弯的了。
就算现在国内政策允许同性恋结婚，社会也逐渐在接受，可是愿意公开出柜的还是很少。齐毓是本能地保护自己，暴露在赵家面前也是迫不得已。以后的打算是单身一辈子。可是其他人的心思就不好说了。大家族的子弟一般都是骗婚，像陆臻这样出柜还决定同性婚姻的，算是少见，但要说这就叫有良心，齐毓并不那么认为。
陆臻其实也才二十三岁，没必要结婚那么早。
虽然赵叔叔没有跟他说清楚，但他也知道，馅饼背后通常是陷阱，豪门世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急着结婚当然是想要孩子，你是男的不会生？没关系，有的是人愿意生啊！
男妻可以做幌子，可以暖床，最好找个干干净净，老实巴交的，就完美了。
至于婚后感情不合要离婚？想必陆家早就给他准备一堆婚前协议要他签字，保证他离婚也分不走一毛钱。
豪门的算计太深了，这潭浑水不是他能淌的。
如果早知道陆臻要赖上他，他就不应该心软答应，来参加这场离谱的相亲宴。
齐毓心思转动了万千个念头，陆臻已经去结了账。账单将近两百块。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吃过饭，物价又上涨了。
“附近有个公园，咱们去走走？”
“不，公园太黑，不去。”齐毓果断拒绝。
陆臻眉头一挑，笑了一下：“不错么，还挺会自保。那我们就在路边走走？”
齐毓默许了。
走到僻静的地方，陆臻堂而皇之地就想来牵他的手，他的手飞快缩回去。
陆臻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是说，只要我想要，你就会给的么？我就知道，你这个大猪蹄子。”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刚才说的。你说只要我非你不可，你就是不愿意也会答应。这还没过多久呢，现在就不肯认了。你真是有点badbad的。”陆臻一脸无辜。
“这是反讽，就是我不愿意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愿意呢？是我不够好吗？”
“你当然很好，可是我们才刚认识，我对你还不够了解……”齐毓干巴巴地说。
“可是我觉得，已经认识你很久了，有一辈子那么久。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温柔体贴，长相帅气，聪明过人，善良敦厚……”
“停！你说这么多四个字褒义词，只会说出反话的效果！”这个abc，是彻底没救了吗？！
“总之，我觉得你是很好的人，你觉得我怎么样？”
“首先，我觉得你认知有误，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其次，我真的对你缺乏了解，最后，太晚了，我得回校了，再见！”
齐毓拔腿就跑，陆臻见机得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紧紧抱到怀里：“别走！小毓，别走！”
强忍了一晚上的情感，忽然在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倾泻而出。
“你这个疯子！想干什么？滚！”齐毓吓呆了，疯狂地拳打脚踢，陆臻措不及防，手一松，被他从怀里挣脱出去。
齐毓一边狂奔，心里又慌又怕。陆臻刚才还挺正常，忽然发起疯来，该、该不会是毒瘾犯了吧？
听说国外有的地方很乱，这些有钱人手又松，该不会早就染上毒瘾，周女士才急着让他结婚留后吧？
齐毓狂奔了几十米，发现后面没脚步声追来，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个男人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他没敢多看，继续飞奔。
发现齐毓头也不回，陆臻靠在路灯杆下，顺着滑下来，坐到地上。
路灯照着他的影子，散发着无边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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