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回答说:“因为陛下根本就不信任贺浑,他不过是陛下的一枚死棋罢了。而我却可以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大盛朝建立两百余年,正是一个朝代最为兴旺鼎盛的时期。然而看似繁荣的下面却是危机四伏。
先帝励精图治,但却子嗣艰难,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嫡子秦晟睿。当年在弥留之际临终托孤,将只有十岁的秦晟睿托付给了新上任不久的国师燕星烨。
有的朝代以儒家为尊,而大盛朝立国之初便信奉道门。而国师这一称号,代表着的是大盛所有百姓的信仰。
百姓们认为国师是神明投于世间,用来与天神沟通的神之子。
老国师在十年前驾鹤西去,而新任的国师燕星烨,仅比当年刚刚继承大统的新帝大了十岁。
先帝刚驾崩之时,朝局动荡不安,几位皇庶子都跃跃欲试。
这位国师大人虽年轻轻,但是颇有手段。他以天命为借口,先后或斩杀或流放了这些有异心之人。之后,他把持朝政六年,大盛更比往昔繁荣昌盛。
而面前这位皇帝,看似外表无害,似乎还有一些文弱。
但就连上一世的虞夕都不曾知道,这位皇帝武功不弱,所以才会在她行刺时,被轻而易举的拿下。
所以颜夕断定,他看似重用贺浑,其实就是为了让这些有异心的人觉得他昏庸无能、只好美色,从而放松警惕。
所以,他心如明镜,当是知道这贺浑并不是什么良臣。
秦晟睿看着眼前娇柔易折的美人,只是堪堪跪在地上都颇有柔媚姿态,他颇为感兴趣地说:
“美人做利刃,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你合该就在这榻上宠娇啼,才不浪费啊!”
……
颜夕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被个小少年调戏后的复杂心情,之后她才睁眼说:
“陛下莫担心,小女虽曾与秦鹤轩有婚约,但是秦鹤轩狼子野心。此刻我已叛他,愿投诚于陛下。只愿陛下还我父亲清白,也还小女一个清白。”
听到颜夕再三示好,秦晟睿站起身来,亲自低下身替她解了绑。
解绑的时候,他视线向下看,无意间看到那山峦起伏,就用手偷偷地拱了个圆比了比大小,心里暗暗觉得这感觉一定软如云团。
看到颜夕看向他,他立刻收回一脸不正经,问道:“你是怎样看透这一切的?”
“无论陛下如何伪装,卦象都无法隐瞒。我刚刚算了一卦,乃乾卦:潜龙勿用。潜德不彰,龙下隐地。陛下此时养精蓄锐,不就是为了将来一日飞龙在天吗?”
“你?”听到此言,秦晟睿终于收回自己放飞到天外的想象,开始正视眼前的女子。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被汪丞相在朝堂上再三相逼,回宫后气得摔了平日里最喜欢的青瓷瓶。燕星烨站定,跟他说:“潜,隐也。潜德不彰是以韬光待时。陛下如此沉不下气,当罚抄《易经》,直到陛下参悟此理。”
他颇有些震惊,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说出和国师燕星烨几乎一模一样的话,算出一模一样的卦象。
颜夕出言解惑:“没错,小女子不才,得师傅收为弟子,对奇门之术也略通一二。”
在颜夕所在的大夏朝,奇门门下弟子三千,但是嫡系弟子只收一人。所以她自然以为在这里,应当也是差不多如此的。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大盛朝,奇门术法只有国师才懂,且每位国师向来只收一位关门弟子,一脉单传。
秦晟睿此时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他的重点此时也从一个应该挺柔软的官妓身上,转移到了国师燕星烨居然还有个同门师妹上。
难道上一任的老国师竟然背着燕星烨又收了一个女弟子吗?
还是个这么貌美年轻让人想入非非的女弟子?
反正他觉得燕星烨肯定是不知道的。
秦晟睿想了想燕星烨知道此事后的表情,不知道一向风轻云淡、镇定自若的燕星烨是否也会惊讶嫉妒?
燕星烨只年长他十岁,却总像一个老头子一样对他管东管西。平日里无论发生了多么大的事,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这次可是有好戏看了。
啊,想想就觉得好刺/激!
于是他突然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容,看的颜夕十分莫名奇妙。
她说的话十分正经,哪里不对了吗?
秦晟睿说:“那好,倘若你能让国师对你另眼相待,朕便不追究此事,并且会重新调查虞大人之案。”
颜夕一口答应了下来,此事对她来说应该不是很难,毕竟他们都作为这奇门之术的继承人,互相探讨一番,也应当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秦晟睿带着颜夕,去南殿找燕星烨。
燕星烨此刻正在这宫里专门僻出来的南殿之中炼丹。已经有三日有余,他都没有出来。
宫人们都知道他在炼丹,也不会有人进去打扰。但是秦晟睿实在有些耐不住性子,他心中好奇,也不知道这燕星烨练的是什么神仙丹药?
这么久不出门,他都不会坐不住的吗?
正好今日碰到了据说同样是奇门中人的虞夕,秦晟睿便带着她来,想要看看她可能看出些许门道。
奇门之术有丹、命、卜、相、山五术,但在颜夕的世界当中,炼丹之术早已失传。所以她对此并不甚了解。
于是秦晟睿和颜夕只是站在门口吹了大半个晚上的冷风,秦晟睿颇觉得有些无聊,打个哈欠说:“朕听闻你一曲琴音曾惹得文人墨客唏嘘不已,不如就弹奏一曲好了。”
宫人搬来了一尾雕琢精良的古琴,颜夕伸手,轻轻抚摸着这琴上的每一根弦,那温柔的目光似是看着自己的恋人一般。
在奇门禁地,终年无人来往。她只有琴为伴,无论是孤寂之时还是思念亲人,她都会诉与琴听。
她将手覆在琴弦上,指尖一划一拨,琴音响起。
不同于虞夕平日里所弹奏的风花雪月。颜夕在经历了上个世界的种种后,有了更多的体悟。
颜夕不禁想起上一世当中的金戈铁马,想起了被前后夹击之下的危机四伏,百官臣服的风临天下,江山在握的肆意,还有那温柔似水的眷念。
此时此刻,她手底的每一根弦似乎都是脑海中要诉说的一缕思绪,手下的弦轻颤,仿佛与她交融一体,共鸣共情。
琴音便是琴语,诉说的是弹奏者的心声。
琴声回荡在这深夜之中,时缓时急,时悲时欢,仿佛诉尽了这人间五味六情,世间繁荣,秋叶枯萎,冬日霜雪,又迎来了春回大地,草长莺飞,秦晟睿一时间竟听得痴了。
等颜夕一曲结束,好半晌后,怔怔的秦鹤轩才回过神来,他抚掌三声说道:
“好好好!虞夕姑娘不会是这京城当中的第一琴妓,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怪不得这教私坊中的老鸨舍不得让你接客。”
颜夕问:“陛下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陛下去过那教私坊?”
“咳咳”秦晟睿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休得胡言!朕贵为天子,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其实,他去年就乔装出宫,他也只是好才去了这花巷当中看看。
只可惜自己还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就被燕星烨给抓了回来,然后罚他抄了三日《易经》,他手都要断了。
还不待颜夕答话,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似乎地面都为之一颤。然后眼前的宫殿门都被炸成了碎屑。
那碎屑夹杂着热气朝他们扑面而来。秦晟睿无意识地抬起手臂用那宽大的袖摆替颜夕挡了一挡。
等到灰尘散去,颜夕抬眼,这才看到在那灰尘之中站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的白衣此时已被弄得脏兮兮的,白净的脸上也留了几道灰。
燕星烨皱着眉走出那丹房之中,一抬袖摆,灰烬和碎屑就簌簌地向下落。
周围的宫人们先是一惊,然后看到平日里一向穿着雪衣、一尘不染的国师,今日竟然如此狼狈,他们想笑又不敢笑,各个忍得十分辛苦。
但是秦晟睿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他笑得不能自己,抱着肚子蹲下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了。
他毫无形象地指着燕星烨说:“燕星烨啊燕星烨,叫你平日里天天穿着白衣,勾引我这宫中的宫女们,今天算是原形毕露了吧!”
燕星烨沉着脸走走下了台阶,他刚刚在凝神炼丹。这丹药需要整整三十六个时辰才能练成。眼看着就剩下这最后几炷香的功夫,门外竟传来了一阵琴音。
他一向不会被外物所打扰,但是当听到这琴音响起,却似乎被感染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心驰神往,神思竟然不受控制地沉浸在了这琴曲之中。
等到这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他也没能回过神来,而这炼丹出炉的时期最是关键。他竟不知不觉走神了这么久,最后才导致了丹炉炸裂。
燕星烨走下台阶,打量着面前一双素手还放在琴上的颜夕。面前的佳人眉目如画,乌发如瀑,就是单单坐在那里,都流露出几分天真媚态。
美人露出了一截皓腕藕臂,那一双手更是纤细而幼白,增之一分则显瘦,减之一分则嫌短。就如同上天精心雕琢一般毫无瑕疵,美如璞玉。
燕星烨被蛊惑了一般移不开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地看着那双酥手。他凑近一些,还想低下头仔细观察。
颜夕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眼都不眨一下。于是她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将手放回袖中。
颜夕:...这位道友是怎么回事?
燕星烨此时抬头,这才仔细地看了看颜夕的面容,他不禁皱起眉头,对着颜夕说道:“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颜夕:...这哪里来的神棍骗子?还是一个禽兽色狼?竟敢当着本奇门弟子的面在这里胡诌面相?简直是有辱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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