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这些话,让整个屋里为之一静。
“对对对!班长说的有道理啊!”一个上海口音的知青发现他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忙插进来道:“什么事情都是要讲究证据的,特别是刑事案件呀,空口白牙的,是不作数的。”连连摆着手道:“我看那个小姑娘就是不想要追究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跟着掺合了,他们年纪小,组织上是允许他们犯错误的,我们可不行的。”最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里的,你们……你们可不要连累我……”
上海知青的言外之意,让大家更沉默了,下乡这些年,他们一个个的早都看透了,不再是原来那‘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了。
就连小清河这样距离首都不远,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大队,都让他们饿过——饿得抓心挠肝,累过——累得虚脱打颤,苦过——苦得涕泪交流,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面朝黄土,背朝天’,什么叫做‘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他们受不了的哭过、闹过、求过,甚至逃过。
有什么用呢?他们依然还在这里。
全国知青上山下乡这些年,遭过的罪,吃过的苦,他们或亲身经历过,或从亲戚朋友那得到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的,那是‘艰难’二字亦不足书的,有的更是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小清河的这些‘老知青’们也早就认识到了,同被分配到那些边远穷苦贫寒地区的知青们相比,能被分配到小清河大队,他们到底有多幸运。
现在这帮新来的小知青们想闹事,他们年纪小,他们有闹的资本。
就算闹出了事,真的惹恼了大队里的人,就算以后被找了后账,过不下去了,完全可以申请知青分配办重新分配,碍于年纪,最后不过是换个附近的其他大队。
可他们这些已经成年了的知青呢,再分配,可就真的只有支边支远了。
想明白了这些,老知青里就有人气弱地道:“不是说没怎么样吗,就是吵起来了,推搡了两下……这也……也就是人民内部的矛盾,咱们,咱们就内部解决,教育、教育吧。”
“是啊,是啊。”
“对对,也不是什么大事。”
“唉……真不甘心!”
“算了,算了吧,唉。”
“算了?”叹气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知青们纷纷摇头,都起了要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思。
知青院子里,蔡晓丽脸色难看地站在边上,看着群情激奋的、喊着要为她讨公道的这十几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高人一‘凳’的原凤霞。
别看蔡晓丽年纪不大,却因为自小容貌清秀,经历的糟心事儿多,早就磨炼出了一些心机手段。
昨天突然遇到刘大明调戏,蔡晓丽的确是被这‘地头蛇’给吓住了,所以在杨华健和原凤霞出头闹的时候,她立刻就顺水推舟,很是配合地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说实话,蔡晓丽当时是真怕大家碍于刘大明的小队长身份,让她忍气吞声,或者干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是那样,无论她多厉害泼辣,恐怕到最后,她都得成为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想她家前街的倩倩姐,谁不夸一句‘干净利落,漂亮又有文化的人儿’,不就因为大家都畏惧革委会主任的威势,最后全家被逼得走投无路、独木难支,让那革委会主任的混子儿子得逞,给强娶进门了吗?
只是没想到,昨晚蔡晓丽还辗转反侧,待到早上,大队上就传来了刘大明被打得起不来炕的消息,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也许,就像侯艾琪帮她分析的那样:“我们可是知青,让我们劳动、做工,可以!但想欺辱我们?别说就刘大明那副‘有贼心,没贼胆’的‘纸老虎’样,整个小清河的大队干部,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敢?小清河离首都这么近,真让咱们闹起来,到那时候,只有整个小清河大队部求咱们放过他们的份儿!”
侯艾琪没对蔡晓丽说的是,‘上山下乡’快十年了,可不光只有上山下乡吃苦的知青们想返城,知青的父母们,同样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法把自己的孩子弄回到身边来。
可以说,现在全国都绷着这根弦呢。
可就在蔡晓丽刚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打算跟大家一起好好整整刘大明的时候,周永红就来找她了,也让她的心态,不得不变一变了。
周永红把蔡晓丽叫出知青点,拉到坡下的大石头边上,犹犹豫豫地道:“晓丽啊,你才来小清河,有些事……姐得和你说说……就是,那个,唉!”一跺脚道:“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就是来替老队长道歉的。”
“老队长?”蔡晓丽一想,就反应过来了,这老队长就是刘大明的父亲,刘大明之所以能在小清河横行无忌,不就是仗着他这个‘老队长’爹吗?想到这,她心里就不快起来:“永红姐,刘大明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小清河大队的队员比我更清楚吧。”反问道:“你不是也讨厌他吗?”程建军可是说过,刘大明去年不知道在哪吃席,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遇到周永红,拦着说了几句不着调的话,哼哼,转头就让周家的爷们们,周永红的五个哥哥给好一通收拾,现在刘大明看到周永红,那都远远地绕道走。
周永红也想起了那事,恨恨地道:“他人就那样,不着四六的,‘属癞/蛤/蟆的——不咬人,膈应人’,诶呀,不说他了。”转身从大石头后边拎出来个小竹筐,拉住蔡晓丽的手道:“晓丽,这是十个鸡蛋,是老队长让我拿过来的,另外还有五十斤粮食和二十个鸡蛋,以后我隔一阵子就给你拿来一些,对外你就说是和我家换的。”
蔡晓丽把手往回一抽,后退两步秀眉倒立怒道:“周永红!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封口费吗?”她家是不富裕,她也确实是吃不饱,但她还没到让人收买的地步,她就那么贱?就是真要饿死了,她也不要刘大明的东西。
周永红见蔡晓丽生气了,急忙红着脸解释道:“你别误会!晓丽,你别误会!是姐嘴笨没说清楚,唉呀,姐哪干过帮人说和的事儿啊!是这样的!”
周永红忙一五一十地将老队长怎么亲自登门拜托她,她爷、奶怎么逼她来的过程都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要不是老队长对整个大队有恩,我才不管刘大明的死活呢。”补充道:“我知道‘道歉’的事儿,别人替不了,老队长说了,等刘大明那混蛋能爬起来了,就立刻让他来给你道歉,这些东西是老队长给你的,是他没教育好儿子,他给你的赔礼。”
蔡晓丽的脸色稍霁,但还是道:“总理说过:‘错误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不要重复错误’,刘大明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纵容’,你们的纵容!整个小清河的纵容!他的问题今天才有吗?不是,那为什么他现在还在‘重复错误’?就是因为你们教育的力度不够,所以这次你们就不要再纵容他了,要让他直面自己的错误,直面犯错后的结果。”一指那小篮子:“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也不该要,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回去了。”
“诶!”周永红上前一步拉住蔡晓丽:“唉,让我给你送礼,这事儿我也别扭,你不要就不要吧,不过……姐和你说几句掏心的话。晓丽,姐知道你委屈,你不高兴,咱们俩一见如故,这些日子来相处的也好,你觉得,这事儿我应该站在你这边,千不该、万不该来替刘家说话。”直视过来:“但你得知道,昨儿那事儿,它‘好说不好听’,你和刘大明这样的混人放在一起被人说嘴,不管这事儿的实情是啥,到最后,只能会是人越传越歪,越传越难听……”一咬牙道:“我也不瞒着你,去年,刘大明喝多了,在路上拦住我,跟我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你也知道我不是个隐忍的性子,回家我就让我五个哥哥把刘大明给揍了一顿,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开始大家说的都是刘大明的不是,可不知道怎么的,后来传着、传着,就传出来……”停顿了一下,恨恨地道:“传出来我让刘大明给拉苞米地里去了……”
蔡晓丽听到此,脸色也难看起来。
周永红苦笑道:“大家都知道不是真的,可就有那专门传的人,就为了恶心我,我知道是谁,我也没让她好过。”伸手将蔡晓丽散下来的几丝鬓发,别到耳后:“我同意来说和,绕不过人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唉,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你得为自己想想,别一味地跟着他们瞎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不给力,大家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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