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别家的藤四郎弟弟走了吧,呐?”笑面青江扒了两口玉米叶子,用一种极为胸有成竹的表情点了点头。
药研藤四郎的神情仿佛是在思索,然后他摆了摆手:“按照一期哥的个性,只要是短刀,都有被骗走的可能吧。”
“说的也是呢。”笑面青江同意了药研藤四郎的说法。
喂你们究竟是达成了什么奇怪的共识啊?!
其实一期一振出去的时间已经挺久了。
久到连审神者这种一点作战意识都没有的人都发现了院墙外面,冒起来的来者不善的黑烟,被雨水打散,又聚齐起来,执着的往天空升。
这意味着外面已经有人在动手了,短胁三言两语之间就被弃置不顾的一期一振显然是身陷险境,审神者暗中忐忑的扫了围着锅的五把刀一眼,可惜仍然没心没肺专注吃饭的这几个家伙完全没有接收到那种紧张的心情。
审神者捧着玉米粥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了院子外面有箭簇嗖嗖的射进来,插在榻榻米上,终于忍不住放下碗,在一片全力以赴啃叶子的呼哧呼哧声音中开口。
“……喂,你们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一期一振吗?”
石切丸从容的拔出箭簇放在一边,再把那碗玉米粥又塞进了审神者的手里,顺便还添了一勺,平静的笑了笑:“粮草稀缺,不准浪费食物。”
面朝碗筷背朝天的众付丧神深以为然的点头,不吃完这一锅玉米产物就誓不罢休,显然个个都是临危不惧的最佳典范。
“——不过一期哥确实出去了好久啊。”
“大概是顺道去买梳子了。”
“一期哥的爱好显然跟你不太一样,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是去买菜了吗?可是一期一振身上也没有钱吧……”
“那一定是先去当铺,再去买菜,毕竟他身上的饰物还挺值钱的。”
“哦……那我刚才应该让他帮忙带一瓶酱油回来才对。”
“玉米配酱油哪里好吃了啊?”
“你这一点品味都没有的家伙怎么会懂得酱油的美妙!”
话题不知不觉就歪了楼,在凄风苦雨打斗声中就连吃饭也快要打起来的付丧神们都是一脸可圈可点的正直无辜,就好像院子外面忽然那声熟悉的痛呼,白刃相交的碰撞还有射进来的箭矢都是错觉。
风雨萧条之中一片诡异的平和。
潦潦草草扒完玉米粥的审神者啪的一声把碗拍在地上:“很奇怪啊!!!”
为了玉米和酱油争吵不休的五位刀剑男士齐刷刷停下了动作,扭过头来看着她。
“一期一振就在外面啊!!他现在不知道面对着怎样的危险,过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进来肯定是遇到麻烦了,你们为什么不关心一下?!真的很奇怪啊!带我来到这里明明是你们,就算是演练也没有心甘情愿被杀掉的理由吧?一期一振就在外面啊,他就在外面啊!!!可能就因为你们视而不见,他会死掉!!!”
上气不接下气的审神者执着的盯着五把刀,势必要得到一个回答。
付丧神们好像是被问住了,视线停留在两方相接的地方。
过了几秒,笑面青江忽然微笑了一下。
“为什么我们非要去救他不可?”
呼出来的湿润雾气消散在雨声之中,低矮破旧的房子在漏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打湿了地板。
“因为……因为……”审神者怔住,睁大的眼睛里一片不可置信——就是这样?在战场上就是这样?同伴就在外面生死攸关,可是去救他却需要一个理由?竟然还需要理由?!!
“擅自说出这种话,你还真是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啊。”小狐丸无辜的摇了摇头,疑似耳朵的发梢抖动了一下。
院落外面唯一能看得见一株枯树被斩断,轰隆隆的倒了下去。
“有没有埋伏?一期一振是不是还活着?没有最基础的了解就敢这样说,果然自负呢。”石切丸将锅盖盖上,免得雨丝飘进锅里。
雷鸣声好似千军万马,能将单纯无知的心思践踏的灰飞烟灭。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人,光是凭着一腔意气颐指气使。
肤浅的可笑。
“你凭什么对我们要求?”
山姥切国广锋锐的视线被披风的阴影所笼罩,翠色的双眸之中倒映出来的人影很模糊,微微的泛起一丝光。
在嘈杂的雨声之中,越来越清晰的辉光。
因为都是付丧神因为都是刀剑男士还是说因为那些你曾经看过的情深义重的本家亦或是同人?应该用什么样的权利或者什么样的口吻才能真正的去劝服一个人?你怎么知道你弃之如履的杂念对他人来说不是正中下怀,你怎么肯定所有人都与你志同道合?
——他们是神。
本来就没有理由一定要和你站在一起。
——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要援救……本来就没有理由啊。
纤细的身影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光,慢慢的慢慢的亮起来,像是失真的古画。
那是很温暖很柔和的光。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审神者在不知所措的混乱意识当中忽然极其茫然的想到,没错。他们问的没错。
真正天真的人是……自己。
像是有一把剪子扎进脑子里搅动,头疼得厉害,和眼前五把刀冷冷淡淡的表情互相交错的另外的场景鲜明的让神经都在抽痛,暴雨呼啸的原野还有半截枯树。
突如其来的眩晕将两重场景叠在一起,空荡荡的碗里袭来银光又在千钧一发之时被刀刃挡住,余光里飘飞的白色衣角和金色细链发出细碎的响声,刀劈下来了,砍在手腕上——
不,眼前还是陈旧的榻榻米。
交锋的神气还有受损的刀刃并不是幻觉。
“一期一振还活着!!和他交手的是鹤丸国永,就在外面!!”审神者拼命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如果你们不去,那我自己去!!”
拿着咸鱼刀的手在哆嗦——那杀气不是玩笑,只要一个错神自己便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那是白刃相接以命相搏的决绝,跟之前所感觉过的都不一样。
“你去?”药研藤四郎拦在了门口,微微皱着眉头,“凭你这种刀工?”他扫了一眼审神者手上的短刀,上面的咸鱼吊坠在微微颤动,“还是你能打得过付丧神?”
院落外面看不见究竟是什么情况。
很响亮的“铛——”一声,一把刀打着旋飞进来插在泥地里,上面染满了尘土,层层叠叠的血迹顺着刀身上几乎劈开的裂痕渗进去,又留下来,很快被滂沱的雨水染成一片淡红色。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短刀依然牢牢的拦在门口,和药研藤四郎僵持着的审神者没有看见背后四位刀剑男士凝重的目光,无可奈何的拿起了身边本体刀的样子。
——还是太过强人所难了吧。
——仅仅是这样的半吊子而已。
药研藤四郎神色沉静,面前的女孩子仓皇失措——那双眼里倒映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大概是不甘心和绝望,他咬着牙,军装短裤之下那道伤还在隐隐作痛。一期哥再等一等……一期哥!!
本体刀被震飞的一期一振空着双手,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企图站起来,白色的付丧神却抬腿快狠准的踢在一期一振已经断裂的肋骨处,噙着笑容看着他摔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哦呀,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执着。”鹤丸国永想了想,不紧不慢的踱过去踩在他断了一半的手腕上,低头看着一期一振湿透的样子,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按理来说我是不会认错人的,你的审神者可是非常有名的那一位呢——难不成你还在期待他给你灵力支援?别说灵力了,他根本就懒得跟你们一起出战吧?”
一期一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付丧神,平日里稳重得体的理智慢慢消退下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勾了勾唇角。
踩在手腕上的厚底木屐很痛快的碾了碾,瞬间涌出大片的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鹤丸国永甩了一下刀身上的血渍:“能遇上那种主人我也挺同情你的啦,要不是你非要硬扛到现在我也没必要伤你这么重,要不要我给你一个痛快?”
一片寂静之中,白光乍然亮起,光芒冲破了摇摇欲坠的窗户和满是缝隙的门板一直照耀到了外面的修罗场之上。
……灵力?
鹤丸国永怔了一下,转头看着那个破旧的排屋,他听见一期一振柔和低沉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力竭,却是如释重负的松快。
“你认错人了。”一期一振狼狈不堪的脸上笑意终于变得有几分真实,“我有一位很好的主人。”
“凭我是审神者。”
和药研藤四郎对峙着的审神者面色惨白,伸出手,手心上跳跃着催眠一般的红光——原本以为那是梦境,原本以为只是惊鸿一刹,那醒来之后全身就沉寂下来的感觉再一次涌动起来,将灵魂和这个世界牢牢的绑缚在一起,声音哽咽。
“命你们,即刻出阵,援助一期一振。”
身边的付丧神们顿时如同流光一般穿过了身边向外冲去,属于刀剑的冷厉光泽绚烂如同双翼,为了契约更是为了主命上天入地,这是神明的垂青这是神明恩赐的权利。
来,提出要求。
不要用苍白无力的言语。
而是用神明赐予你的力量,因这承诺,你即为上。
稍微慢一些的石切丸缓和了一下步子,等着往外飞奔的审神者来到身边,他低下头去看她,小姑娘那总是弱气的眸子里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却用力忍着,第一次有着不肯认输的坚韧与大气。
石切丸想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审神者的头。
“这第一样要学的东西,你做得很好。”
他牵着小姑娘往外走,宽大的掌心把那凉透的手包裹在里面,暖暖的安定人心。
“一期一振不会死的,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吧。”
这是你选择的道路。
所以这是命中注定的觉悟。
小剧场:
本丸里的众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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