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在黑暗中他低下头, 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几分钟过去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接通了军火库的通讯。
“小杰鸟！”罗伊的声音喘得就像他刚跑了一千米,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和担忧, “你没事吧？你的信号突然断了。”
杰森又踢了一下石子, 它咕噜咕噜滚远了, 他换了只手接电话, 不耐烦地说：“没有。”
“撒谎。一个小时后, 我就会到哥谭。”罗伊不容分说地决定了, 挂断了通讯，杰森根本来不及阻止, 就被对方一锤定音。
杰森盯着通讯仪看了一会儿, 心想罗伊这通电话的意义是什么, 他是来气死他的吗？
当然, 罗伊有生气的理由, 所以他最后决定什么补充的话都不说。罗伊这家伙想过来就过来吧, 他又阻止不了这个傻瓜。
罗伊·哈珀曾经是绿箭侠的小助手，以精准的箭术出名, 和导师绿箭侠闹崩之后，他更名以军火库的外号和杰森一起行动。
有时候他在人际交往方面给人一种迪克的感觉, 但却比迪克多了几分洒脱和不羁, 并且在某些事情的方面他远比他看的开阔, 很少钻牛角尖。
虽然杰森不愿意承认，但和罗伊搭档的确比之前一个人行动轻松多了，而且罗伊是少数能够忍受他的脾气的队友。
但关键是罗伊和迪克是最初的队友，而杰森毫不怀疑如果罗伊来到哥谭，迪克绝对会劝说罗伊离开法外组，回归正途——真够让人心烦意乱的，他就不该回哥谭。
在杰森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仿佛小鸟压在枝头的响动，他头也没回：“恶魔崽子，你最好离我远点，我不会因为蝙蝠侠对你手下留情的。”
“……啧，”达米安站了起来，拉了一把扫在地上的披风，撇了撇嘴，“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回来参加会议的。”
杰森转过头，露出厌恶的表情：“什么会议？”
“父亲接回来了一个女孩。”
杰森故意装作惊讶：“哦！你们要有一个后妈了。”
达米安瞪了他一眼：“她叫做厄蒂特·奥古，来自刺客联盟。”
男孩的视线在杰森身上逡巡，仿佛在找他有没有受伤的痕迹，他的目光在杰森晕开一大滩血迹的腹部久久停留，皱起了眉，几分钟后才状若无所谓地移开了。
杰森发现他的目光，心底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缓和了语气。
“她是谁？塔利亚又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达米安露出那种“我一点都不想提烦死了”的表情，男孩抱起了手臂，这是一个防卫的姿势，他警惕地看着他：“她是谁管你什么事？”
杰森有理有据地说：“如果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为什么要回去参加这个恶心巴拉的会议？”
达米安妥协了：“……从生理角度来说，她是我的姐姐，父亲的女儿。”
杰森差点笑出声来，因为达米安说这话的表情就像有人把一盘奶油蛋糕扣在他的头上似的，但为了防止这个男孩恼羞成怒，他努力地咽下了这份笑声，肩膀一抖一抖。
“好吧，我知道了。”杰森咳嗽一声，含糊嘟囔道，“我的回答是……去他.妈的，我不去参加这个会议，你们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
杰森挑眉：“顺便一提，我没有受很重的伤，你可以放心。”
他不会忘记炸.弹爆炸的时候罗宾在刹那间，脸色变得一片苍白，他迅速的冲向杰森，但还是慢了一步。杰森知道达米安和他关系称不上好，达米安有时候会非常不屑地骂他是垃圾。
但他受伤是因为炸.弹的那一块检查区域是罗宾负责的，却出了纰漏，达米安一直是个严于律己的小男孩，这种失误足够让他胡思乱想了。
达米安的小脸肉眼可见地迅速涨红了，说不清是被戳破的恼怒还是难得一见的难为情：“不来算了！——滚开，陶德，你真让人恶心。”
这位十三岁的小助手罗宾鸟转身跳到台阶上，气愤地扑腾翅膀飞走了。
……
等达米安回到庄园的时候，迪克、提姆已经坐在沙发上了，而他的父亲布鲁斯坐在他们对面，手指放在膝盖上时不时缓慢地敲击，眼睛轻轻闭着，呼吸轻缓。
这让达米安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他脱下罗宾的披风抱在怀里，走向了他的父亲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他掉转头坐到了迪克的那张沙发上。
深夜的时候，韦恩庄园的壁炉燃着温暖的橙色火光，但他们没有开灯，所以照得他们的下半张脸反光，而上半张脸则隐藏在黑暗中，仿佛鬼片现场。
迪克问：“杰森不愿意过来吗？”
他已经知道杰森回来了。
在达米安的余光中，他的父亲布鲁斯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没有。”他语气僵硬地说，“下次不要让我去了。”
迪克笑了笑，但没有说话。达米安感觉自己的怒火在缓慢地燃烧，他就像个怀揣复仇种子的小怪物，但布鲁斯还在看着他，所以他强忍着情绪，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让我们开始吧。”提姆把手插进自己的发间捋了一把，露出了困倦的脸，“我查了她的资料，她接受过刺客联盟的训练，不过我并没有找到她做了些什么。”
“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她做了些什么，”达米安嘲弄地笑了一声，“奥古家族比你们想的还要强大，就凭你还能找到掩藏的真相？”
提姆没理睬他的挑衅，继续说：“我今晚见了雷肖·奥古，他告诉我妮莎·奥古在追杀厄蒂特，而且还有一些……应该是非人的东西。”
迪克一直在观察达米安的表情，然后他朝他追问：“达米安，你知道妮莎·奥古是谁吗？”
在场没有人能比达米安更加了解奥古家族了，妮莎·奥古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比较陌生，他们不能从提姆的话中得知妮莎意味着什么，但达米安不同。
而布鲁斯皱起眉沉思的表情让小鸟们断绝了向他询问的念头，达米安是唯一的切入口。
“她活了大概上千岁了……拉撒路泉水延续了她的生命，但也抹去了她的理智。”
迪克张了张嘴，然后才说：“也就是说，厄蒂特可能会被她献祭？”
“或许吧。”达米安耸肩，“厄蒂特应该是母亲之后的那一任恶魔之女。”
“恶魔之女？”提姆重复了一遍。达米安翻了个白眼。
“塔利亚和我说过一件往事，”布鲁斯一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妮莎·奥古比她年长很多，在塔利亚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的姐姐曾经试图将她献祭。”
迪克喃喃自语：“这也太……”
“不必吃惊，雷森。”达米安没好气地说，“就好像你没见过魔法一样。”
提姆毫不留情地评价道：“你们奥古一家真是疯癫得够呛，也难怪你会是这个样子。”
达米安出乎预料地用沉默处理了这场冲突，迪克又看了他一眼，眉眼间流露出担忧的情绪。这安静地有点不像达米安的性了。
“你还好吗，达米安？”他小声凑过来问，而达米安回过神来，不耐烦地用手推开了他的兄长那张关切的脸。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她？”达米安面无表情地说，“她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义警事业。我已经试探过她了，这点可以放心。那么，问题是，我们可以隐瞒她吗？”
“我觉得她很危险，”男孩接着说，嗤笑道，“奥古家没有一个是值得信任的，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吗？”
“达米安。”布鲁斯说，“别说。”
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却点燃了达米安，他刷的一下站起来，抿紧了嘴唇走向了楼梯。迪克愣了愣，立刻追了上去，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男孩堵在楼梯拐角处。
“滚开，雷森。”达米安像只受伤的小兽朝他低吼道，和厄蒂特如出一辙的绿眼因为愤怒燃烧着。
迪克顿了顿，小声问：“怎么了？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说，好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凝滞的冰层，迪克一眨不眨地盯着达米安看，企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他突然发火的理由。
达米安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抬起头，低声问：“真的吗？”
“当然可以！”迪克急急忙忙地保证，伸出三根手指比出发誓的动作，“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个好的树洞。”然后他紧张地看着达米安，努力表现出他身为兄长的诚恳。
“我害陶德受伤了，是我没有检查炸.弹，父亲一定对我很失望，他会希望我离开的。”
迪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而今晚的会议，让我想到了自己，”达米安没有接他的话，他退得离迪克远了一点，“难道叫做奥古就注定了流淌着邪恶的血统吗？你、德雷克、甚至是陶德来到这个家里的时候，也需要一场家庭会议来讨论去留？”
迪克原本伸手去拉达米安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我知道，我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因为我的母亲是塔利亚·奥古，”达米安嘲弄地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站在制高点是想审判什么，既然这样就别把她带回来，多此一举。”
迪克手足无措：“不是的……达米安，这是因为我们和你们不太一样……”
“当然，我们都是奥古生产的小怪物！”达米安朝他发泄般大吼道，“给我滚开！大不了我照顾她，不需要你们在这里假模假样！——”
他站在原地，没有趁着迪克愣住的功夫立刻离开这里，他说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迪克依旧一言不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股疲惫的情绪涌上达米安的内心，他奋力挤开迪克，准备走向自己的房间，但等他推开迪克的时候，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厄蒂特正站在走廊上，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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