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小说:只想撩师父 作者:日暮霜骨
    对新学员来说,九号是理论考试的日子,对舒清来说,这天是亡妻的生日。

    她早早起了床,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和马蹄莲,开着车来到西山墓园。

    时间还很早,不是清明和冬至,墓园里只有舒清一个人,她身着素色衣裤,踏着沉重的步伐穿梭在成排成列的墓碑间,准确地找到那块属于颜文馨的碑。

    满山绿植凋零,深秋冷风习习。

    石碑上刻着妻子的名字和生卒年,颜文馨,生于197x年11月9日,卒于201x年7月20日,终年三十四岁。

    望着黑白照片里的美人,舒清长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将花放在碑前,喃喃道:"文馨,生日快乐。"

    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只是其中没有多少爱与温情,全部都是愧疚。

    “如果我当时没有被叫走……”

    “如果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如果……”

    没有如果。

    天色阴沉沉的,舒清在墓碑前站了好久,任由凉风吹乱额前的发丝,她不得不承认,时间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忘情水,第四个站在这里的年头,她对妻子的感情已经不那么浓烈。

    也许是爱得不够深,许多往事犹如背景虚化般模糊,她甚至怀疑过,从学生时代到三十而立,这十几年的光阴,真的存在吗?

    愧疚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拴在这里,她也不知道还要被栓多久,渐渐变得无欲无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离开的时候,舒清碰到了岳母。

    老人一手抱着花,一手牵着外孙女,颤颤巍巍地朝这座墓碑走来,迎面与舒清遇个正着。

    “妈……”对视许久,舒清先开了口,“今天文馨生日,我来看看她。”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并未对她恶语相向,只冷冷瞪了她一眼,牵着孩子越过她,嘴里嘟嘟囔囔的,“算你还有点良心……”

    祖孙俩还没走到墓碑前,老人的脚步就急不可耐地加快了些,已然泣不成声。

    舒清转头看着她们,不由回味起“良心”这两个字,那股沉重的压迫与窒息感蓦地兜上心来。

    一辈子活在愧疚中,也够让人绝望的。

    .

    上午的考试,下午出了结果,林宜诺不仅顺利通过,分数还是这批学员中最高的,她又高兴又激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师父打电话。

    号码拨过去响了很久,那头才接。

    "师父!我考试通过啦!十二号开始上模拟机课!"林宜诺扯开嗓子一通嚷嚷,抱着手机就蹦了起来。

    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

    预想中温声软语的夸奖没有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有气无力的鼻音:"嗯……恭喜……"

    林宜诺愣了愣,"师父?"

    "嗯……?"

    "师父,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舒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处于意识模糊状态,软绵绵的,气息偏弱,又不像刚睡醒,林宜诺不禁联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店看到的……

    该不会师父在……那啥吧?

    林宜诺顿觉脑子发热,有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夹杂着柠檬精附体的酸意,大喊了一声:"杜薇!是不是你!"

    "嗯……什么……?"

    不像。

    林宜诺缓下呼吸,平静地问:"师父,你在干嘛呢?"

    "嗯……不知道……"

    这话说完,听筒里传来"咚"一声,像是重物掉在地上,接着舒清发出低弱的痛呼,再没了动静。

    "师父?师父?"

    出事了。

    林宜诺挂掉电话,走向宿舍的脚步转而朝着大马路,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

    .

    十五分钟后,林宜诺来到舒清家门口,使出她学跆拳道那会儿的五分力气,哐哐捶门:"师父!你开门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不理我,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捶了半天,门开了。

    推门而入的下一秒,林宜诺险险地接住迎面倒下来的身影,霎时蒙圈。

    什么情况?

    师父投怀送抱!

    鼻间钻进一股浓重的酒气,她低头看着怀里娇软柔弱的身子,心口一阵战栗,双臂不由得收紧,"师父……"

    舒清在她身上靠了会儿,挣扎着站起来,抬起醉醺醺的眼皮,对着她笑,"徒弟好啊,你是特意来……陪为师喝酒的么……"

    说着拉起她的手往里面走。

    "来……我还有好多……"

    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还没有喝完的,看商标都是洋酒,挺烈,林宜诺看得心惊肉跳,皱起了眉。

    舒清脚步虚浮,身形微晃,将她推坐到沙发上,塞给她一个杯子,"随便喝……"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林宜诺凝视着杯中淡棕色的液体,迟迟没有喝,"师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舒清歪着身子,双颊通红,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寒意浸润了心肺渗进骨缝里,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眼眶有些酸涩。

    "......"

    舒清拿起桌上剩的半瓶酒,瓶口对嘴,汹涌而出的酒液淌下嘴角,划出一道淡棕色的痕迹,顺着她光洁白皙的脖子流进衣领。

    "师父!"林宜诺劈手夺了酒瓶,"这是酒不是水!再喝会酒精中毒的!"

    "咳咳…咳……"舒清被呛了一下,目光追随着林宜诺拿着酒瓶的手而去,突然笑了起来,"徒弟啊,你怎么不喝啊……"

    原本林宜诺以为舒清只是喝多了,至少意识还清醒,可现在看来完全醉成了不省人事,已经不是平日里那个严肃正经的师父。

    她放下酒瓶,伸手抱着舒清,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猝不及防被搂住了腰。

    "……!"

    “为什么都在怪我……"舒清埋头在她胸口,低声抽泣着,"我不该带她去,更不该走开那么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她会掉下去……”

    胸前衣襟漫开温热的湿意,灼烫的眼泪仿佛烙进皮肤里,林宜诺虽听得满头雾水,心却狠狠地揪了起来,下意识地抱紧舒清,轻拍着她的背,柔声:"我知道,不怪你。"

    谁怪谁?

    听不懂师父说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来安慰。

    "文馨不是我害死的……"

    "但是我活该啊,我真的活该……"

    抽泣渐渐转为呜咽,怀里的人哭得身子抽搐,双手死死攥着她的衣服,那力道似乎能硬生生将布料扯破。

    林宜诺心里油煎似的焦灼,她以为师父就像她所看到的那样,表面冷漠,实则温柔,却没想到内心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隐隐感觉到能知晓些东西。

    "我好累了…我只想躲起来睡觉…你们谁都找不到我……"哭了一会儿,舒清蜷起身子,使劲往林宜诺怀里缩。

    "好,咱们躲起来睡觉。"

    林宜诺伸手勾住她腿弯,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五指轻拂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沿着发际线缓缓下滑。

    "我一点也不坏…你们才是坏东西……"

    "嗯,不坏。"

    指腹缓缓滑过舒清绯红的脸颊,触到一片灼|烫的温度,林宜诺垂眸看着枕在自己颈窝处的脑袋,心口奇痒难耐,忍不住低了低头,下颚骨抵着她的额头,肌肤相贴。

    "我这样抱着你,你老公会吃醋吗?"她带着目的问。

    舒清闭着眼,鼻息粗重,"没有老公……只有…老婆……"

    林宜诺心脏一抽,"那,老婆会吃醋吗?"

    "老婆…死了……"

    "!!!"

    死了?

    是刚才她口中的wen什么xin吗?

    林宜诺手指一抖,不小心戳到舒清的鼻子,只听怀里人哼哼了两声,脑袋动了动,滚烫的脸颊贴上了她的锁|骨。

    她一手搂紧舒清的腰,一手悬在她鼻尖上方,指头微微弯曲着,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老婆的死因是?"

    心跳频率逼近临界点,她几乎窒息。

    就要挖出师父背后的故事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半晌,林宜诺没有等到回答,用疑问语气的鼻音“嗯”了声,一低头,发现舒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轻盈的小扇子,遮盖着她紧闭的双眼,鼻间呼吸冗长而均匀,随着胸口的起伏消散在空气里。

    即使睡着了,她也依然蹙着眉。

    林宜诺一愣,食指落在她眉心,轻柔缓慢地抚平那处褶皱,动作小心翼翼,屏着气息,生怕惊醒了入梦的佳人。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听着怀里人呼吸渐沉,林宜诺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朝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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