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流金,霞光万里,景阁北苑内琼楼玉宇,花树繁茂,宛似丹霞翠玉,点缀皇城之中。
宝珠推开如意嵌花窗棂,眺望远处,只见殿宇连绵,飞阁华池,景致美妙如画。
映雪来到她的身侧,“已经安排妥当,不知你有何打算?”
“皇帝住的地方虽说不错,但于我们却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况且,又时间紧迫。”
“我有点不放心,不然叫人跟着你,也好有一个照应。”
“还是独自好,不显山,不露水,不惹嫌疑。而你这里至关重要,一定要盯好哈桑、伯夷,别生出变故。”
“我知道。”映雪满怀心事,“只不知,夙将军的密诏会藏在哪里,在这偌大的皇城,想要找到它,无疑海底捞针。”
宝珠取来百宝囊,坐在菱花镜前,在脸上勾点涂抹起来,“确实不易,除却老皇帝的寝宫,先探一探他的御书房和藏书阁,”
“你莫不是想今日就开始探查?”
“我不会操之过急,但要对皇城了若指掌,行事才有把握。”
易容完毕,她将宫监服饰穿戴起来,映雪含笑问:“扮成这个样子?”
“宫里卑微之人,最不引人注目。”宝珠对镜左照右照,没有发现破绽,扬眉一笑,“若不能如愿,我就将这皇城闹一个鸡飞狗跳,底朝天,才不虚此行。”
映雪抿唇道:“那样的话,势必将所有煞星全部招惹过来。其中还会有晋王殿下和澜之公子,他们都在找你,你就不怕?”
宝珠知她有意取笑,没有答言,暗嗔一声,闪身出了房门。
且说小小内侍,宛若蝼蚁,自不会引人注目,但要谨慎,因为在皇宫之中,可以被任何宫官支派、定罪、责难,不要说皇帝的近侍与妃嫔。
宝珠不想引来没必要的枝节,顺沿碧波万顷的太液池,专门挑选僻静的小径行走,当穿过蓊郁的杨柳荫,迎面走来一位秀美宫女,“小公公,你能否帮我做一件事情。”
她当即敷衍了事,“我还有差事,姐姐另寻他人吧。”
宫女却拉住她的衣袖,“又不会耽搁太多时间,七公主还在日头底下等着呢。”
难道是琅坤曾经提及的皇妹,宝珠心中一动,暗想:茫然走动也无益处,不如跟她转悠一圈,伺机打探消息。
宫女将她带到飞云亭,指向两捆新鲜的嫩竹,“瑶台宫里的竹子全都枯死了,这是从西苑运来的,我拿不了,所以叫你过来帮忙。”
“这嫩竹有何用处?”
“你刚入宫不久吗?”
宝珠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倒也镇定泰然,“到了今日,刚好七天。”
“难怪你不晓得七公主的宝贝,等你见到就明白了。”
公主的宝贝岂是任什么人都能见的?宝珠再观这宫女,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心想:她的性情蛮好,很容易打交道。
“不知姐姐的名字?”
“我叫梅蕊。”
这名字令宝珠想起梅香雪,不知她的境遇如何了,想必琅坤已将她安置于稳妥之处,回眸见宫女盯着她看,笑道:“梅蕊鲜妍,雪态冰姿巧耐寒。”
“公主赐的名字,她也这般说……咦,你在哪里当差?”
“前几日调入御书房,事务还很生疏。”
梅蕊却对她刮目相看,“刘总管是严谨的人,将你安排在陛下眼前,必是信得过,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造化。”
“我刚入宫,全靠总管大人提携,当然,还要请姐姐关照。”
梅蕊含笑说:“看你机灵,又会说话,或许,要你照应我呢。”
二人抱着嫩竹,兴致勃勃地来到一座跨波石拱桥前,上方走下四五个人。
最前方的宫女手里捧着竹刻金丝鸟笼,其中有一对画眉鸟,很是伶俐,褐色的眼睛,淡翡翠的翎羽,振翅、跳跃,灵巧讨喜。
宫女无甚姿色,却有双厉害眉眼,与梅蕊走了一个顶头碰,盛气凌人地叱道:“贱婢,还不给我让路!”
梅蕊厌烦地回了一句,“她是太子妃身边的彩鸢,别理她。”
彩鸢却一掌向宝珠的脸上击来,宝珠秀眉暗挑,身子轻旋,巧妙地躲过去。
梅蕊拉住彩鸢的手臂,“你为何打他?”
“没眼色的小黄门,怎打不得?”
彩鸢挣开她的手,却不想用力过猛,将手中的鸟笼扔出去。
鸟笼摔在地上,将锁门撞坏,笼里的两只画眉鸟“扑棱”一声,飞了出去。
彩鸢惊得舌头打结,“它们是太子妃的钟爱之物,这可如何是好!”
“原是你自作自受。”梅蕊做出一个鬼脸,跑到一边,嘻嘻道:“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宝珠瞅了一眼彩鸢的狼狈嘴脸,再看向欢快飞翔的画眉,觉得好笑,“正好,它们可以自由自在,不必受牢笼之苦。”
“你有所不知,太子妃喜爱鸟禽,东宫之内,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不下百只。”
宝珠回目瞥去,“那个不过是普通宫女,怎会如此跋扈?”
“她仗着是太子妃的眼前人,才不可一世。”
“那么,她会不会回去告状,找你的麻烦?”
“十之八九,不过反正是一对画眉鸟,没什么稀奇。”
宝珠记得彩鸢气急败坏时的话语,知道面前这位小宫女应该是心存侥幸,疏忽大意了,不过,她自不会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一笑过后,与梅蕊为伴,向瑶台宫走去。
七公主名为琅玥,自幼受皇帝钟爱,其宫室取有“仙姝瑶台”之意,以示爱女如珍似宝。
而其苑中,亭台楼阁,水榭曲廊,精巧玲珑,独具匠心,四周不但栽种玉兰、海棠、桂树、芭蕉,还有自百花园内,由匠人专门移栽的木槿、紫薇、凤仙、扶桑、天竺、芍药等妍美花卉。如今百花齐放,瑶台宫内,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东南小楼就是正殿镜台阁,透过半敞宫门,依稀瞧见里面的布置,宝座、熏炉、屏风、宫扇、玉几、瑶琴,其内流转而出,一股幽淡的百合香,沁人心脾。
几位宫装丽人迎出来,“阿蕊,你怎么才回来?”
“有事耽搁了。”梅蕊并没有向楼内迈步,翩然走向石桥边的曲廊。
宝珠升起几分新奇,跟随众人来到后方的别致庭园,只见门楣上有一块赤金匾额,书写“双宝园。”
入园是大片绿茵茵草地,其间有木头垒成的小屋,偏左是岩石堆积的小山。
山顶上横伸出一根松皮圆木,两边系有数捆拇指粗麻绳,绳子的末端,坠着另一根圆木,俨然是长杆的秋千。
七公主坐在草茵之中,雪肤霓裳,明眸皓齿,容貌极为娇美动人。
一对黑眼白肚皮的幼兽,在她身前嬉戏玩耍,虽是头圆颈粗,身躯肥软,却又不失灵巧,言不尽的憨态可掬,调皮可爱。
原来七公主的宝贝是竹熊,只是此兽自古深藏峡谷竹林,世人很少见到。
梅蕊取了两根嫩竹,逗弄那对宝贝,“公主,奴婢回来了。”
七公主瞧见宝珠,“他是谁?”
“这位小公公帮我将竹子拿回,他在御书房当差。”
“听说刘总管前几日老毛病犯了,不知好了没有?”
宝珠怎会知道这个,但不慌不忙,含笑回答:“总管大人,他的身体大好了。”
“父皇身边少不了他的侍候,前几日,我得了一个好方子,治疗腰腿疼痛,回去的时候,你拿给他。”
宝珠暗忖:原来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有这个毛病。
园门处传来一声笑,她眉尖轻蹙,回眸,正是打过照面的小殿下琅星琊。
众宫女则不约而同地愁眉苦脸起来,七公主也在叹气,“你又来做什么?”
“阿禄见过公主。”花树后闪出一个小宫监,“小殿下路过瑶台宫,口渴想讨杯茶喝。”
众宫女左右相觑,谁也不愿意去侍奉,七公主只得道:“梅蕊,你去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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