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我心欢喜

    夜深了,几人又用了些点心这才动身离开。

    景云殊裹着棕狐斗篷立于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檐角的红吊灯也轻轻晃动着,他缓缓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触手冰凉。

    他道“扬州今年的雪,下的好大,瑞雪兆丰年啊,明年定会有好收成。”

    茅咏笑道“瑞雪兆丰年?三郎什么时候还知道农夫的事情了?”

    景云殊浅笑“明年收了棉花,宣传好,想来能卖个好价钱了,以后种的多了,价钱再压下来,说不得还能与朝廷合作一二。”

    知礼把重新填炭的白玉兽耳手炉拿了来,景云殊捧在手里。

    茅咏帮他理了理广袖,道“三郎心里莫不是把下一整年都想好了?”

    景云殊抚摸着兽耳,漫不经心道“这日子啊,还长着呢,慢慢来吧,我先走了”他说着颔首致意,便下了台阶去。

    院子外,武承谖举首看着雨雪中的苏园,渐渐的隐于夜色,唯有那檐角的红吊灯忽明忽暗的闪着光。

    一阵冷风吹过,沈松寻打了个哆嗦,他道“大王,莫要等了,云小郎那样子似要与茅园主说些话,一时也出不来。”

    楚王沉默颔首,踱步往前走去。

    杜恒与沈松寻跟于其后。

    看旁边杜恒也无话,只低头走路,沈松寻道“杜恒,你发什么呆?”

    杜恒看向他道“你说,我在云三郎眼里,是陪嫁,还是通房?”

    “……”沈松寻翻了个白眼“你就算想做通房,大王也不会同意的”他看向武承谖,正色道“大王,我知我说这话你不喜,但莫要轻信于人,那云三郎太过神秘,原先我以为是那云二郎欺侮他,现下想,这般人物,那云二郎哪里是他的对手,定是被人设计进了祠堂,连亲兄弟都下得了手,这人,不可不防。”

    杜恒道“我在云府盯着,亲眼见着那云二郎为难云三郎,我瞧着云三郎不是坏的,大王生于皇家,尚且要忍受兄弟算计,那云三郎就算设计兄弟,自然也是被欺负了,若不然,怎他没回来的时候那云二郎好好地,一回来就被关了祠堂,难道是云三郎故意针对他?这说不过去。”

    沈松寻啧了一声,道“我未说云三郎不好,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早些年吃的亏还不够多?”他说着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我等无能,让大王吃了诸多的苦。”

    “你莫要自责,那只是我等未在朝堂钻营,无可用之兵,更无消息可传递,往往便被动的很,容易入了别人的套,若当真予我朝堂发展,自保应还是够得”朝堂之势已经分刮干净,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平生也最烦这些事情,只觉不如沙场快意,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实非他所愿,若日后……若日后还有机会,他多想一片篱院,一居茅屋,与云三郎对坐下棋,围炉饮茶,多好。

    “大王莫要妄自菲薄”云三郎清浅的声音,武承谖与杜恒这等习武之人却是听得分明。

    二人忙转过身,沈松寻虽听不真切,却也跟着回身看去。

    景云殊裹着狐皮斗篷,雨雪中缓缓的朝这边走来,武承谖心间一动,他忙迎上去,想要去扶景云殊,却又碍于两个男子的身份,手动了动,还是放下,只道“三郎也要回去了?”

    景云殊看到他,心情莫名有些不错,他莞尔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武承谖道“我送三郎。”

    景云殊反而犹豫起来,武承谖却并未为难他,让开了路,道“请。”

    二人这才并肩走着。

    景云殊转而道“大王日后莫要妄自菲薄,术业有专攻,世间万事,不必强求自己事事比他人强,我年少时,曾读到一位名为横渠先生留下的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回首看向沈松寻,道“沈夫子是读书人,自然是明白我之所言,我信诸多学子与我一样,读到此,热血沸腾,只觉将来也能扶大厦之将倾,救万民于水火,但年岁增长,这少年意气,会被凡尘俗事,功名利禄,尔虞我诈消磨,有几个能不忘初心”细雪落在他鸦羽似的睫毛上,他声音浅淡,却像是一颗石子,落在沈松寻心河上,泛起波波涟漪,竟勾起沈松寻无限酸楚。

    景云殊看向楚王道“这世间,有蝇营狗苟者,便有为大道赴死者,我知大王之前无论遭受何等待遇,只要外敌侵我边关,大王都会主动请缨,以后也是一样,因为我知大王心中,国家、百姓高于一切”。

    武承谖看着他,只觉云三郎的眸子里,仿佛蕴含无垠的天际,又仿佛流着温情脉脉的泉水,亦闪耀着比紫薇宫前天灯还要明亮的光。

    他听他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不管世事艰险,大王要信这世间还有无数卫道者,他日你振臂一呼,定有无数人与你呼应。”

    因为他知道,在这历史的长河中,有无数的人,不论是修书编史,亦或者官居庙堂,更或者征战沙场,或处江湖之远,悬壶济世,无论做什么,处于什么地位,当国已不国,礼乐崩坏之时,总会有人用他们的坚毅组成这民族的脊梁,为心中的道义舍1身1忘死,去继承先人的遗志,铺平后世的道路。

    无论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还是‘内外六夷,敢称兵器者斩之’的大唐,或者是‘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大明,都是铮铮铁骨,无论有多少跳梁小丑,总有一群人的目光,放在这万里江山之上,他们的精神打不垮,压不弯。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每一个国人读史时,都恨不能身入其中,去阻止那破碎的灵魂,告诉他你再等等,黎明终将到来,去拦住那赴死的将军,告诉他国家还需要你。

    他想到这些,想到自己的祖父,竟有些难以克制住胸中的义愤,他说完抬手拍了拍楚王的胸口道“我做这些,是实不忍看到青山埋忠骨,英雄泪满襟,大王,你是沙场上的英雄,天空中的傲鹰,实不用陷在朝堂斗争的泥沼中,白白浪费了你的心血。”

    他顿了顿,道“大王,你要守住你心中的道。”

    景云殊的手刚要落下,却忽然被武承谖握住,景云殊的手冰凉如玉,武承谖的手却干燥温暖。

    景云殊不知怎地,心尖一颤,他要抽回,武承谖却是用力把他抱入怀中。

    武承谖不可抑制的,他红的眼眶,紧抱着景云殊,声音压抑,道“我心……我心欢喜,甚是欢喜!”

    他从来不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小时候仗着母妃还能有几分恩宠,突生变故之后,自然也不讨人喜欢了,他也会委屈,难过,但师承李诚将军,是将军教导年幼的他,军人的使命,便是征战沙场,守护国门,马革裹尸,在所不惜,那些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无愧我心,死而无憾。

    所以,即便他有满腔的愤懑与委屈,当外敌扣边,他也难抑激荡于胸中的那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他不知那是什么,更不会去表达,但今日都被景云殊说了出来,字字都契合于他心上,他欢喜,他想就此把景云殊掳了去,他想天天见着他。

    “哎呀”知礼叫一声捂住眼睛,却又反应过来,两个男子,自己为何要捂眼,她又放下手,却又觉得那场面不知为何实在……实在莫名惹人脸红。

    景云殊用了些力气才把他推开,脸色又白又有些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朝杜恒道“你们大王吃醉了酒,快……快扶他回去吧”他说完自己先后退了一步,偏过去了脸。

    武承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忙拱手行礼,道“三郎,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却又想起什么,转回身,从袖中取出一串油纸包着的糖葫芦塞给景云殊,这才转身离开。

    景云殊握着那串糖葫芦,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

    景云殊不自知的勾了勾唇。

    马车上,沈松寻对正在掀着帘子观望后面苏园的武承谖道“大王,看不到了,怪冷的,帘子放下吧。”

    说话间马车拐角,武承谖这才帘子。

    沈松寻道“大王,你和云三郎断无可能,莫要再添心思了。”

    杜恒道“可云小郎的话很有道理,我都想替他卖命了。”

    沈松寻就怕武承谖越陷越深,杜恒还在这里添油加醋,他踹了一下杜恒,道“去,现在就去!谁还拦着你?”

    沈松寻说着便又笑起来道“不过,那云三郎一瞧便是行走说话少有差池的,大王倒是弄的人家心思都乱了,这一晚上,哪里吃了酒?倒是灌了一肚子茶。”

    武承谖打断二人,道“时辰不早了,休息片刻,便去河运使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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