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过是提供意见,若不是公主蕙质兰心,又如何能说服陛下呢?”
顾云璟谦逊一笑,看了一眼天外偏西的斜阳,搓着双手轻哈口气,缓缓道,“时候不早了,既然事情都已解决,我们还是尽快回府吧。”
“我想去看下太子哥哥。”萧慕雪倒不急着回去,想到关在宗人府大牢里的萧湛
,她的心莫名有些酸楚,黯然低声道:“等父皇圣旨昭告天下后,便不能再这样称呼他了。”
萧慕雪虽然穿越过来只有短短数十日,然而因为原主留存的记忆,她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出原主和皇后母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纵然这些场景不是她亲身经历的,可对于前世亲情缺失的她来说,温情画面无一不震撼着她的内心。
绝色女子眉间簇拥着的惆怅,以及清幽脸庞上露出的遗憾和惋惜之情,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冷漠疏离的气息,多了几缕柔情的味道。顾云璟还是第一次在萧慕雪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萧慕雪觉察到了少年的目光,怔怔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顾云璟偏了下视线,赶紧挪开目光。
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她忙补充道:“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去宗人府吧。”
二人去正阳宫和皇后道别后,坐上了驶向宗人府的马车上。
宗人府的大牢按照不同等级分为三种,分别是:天字号、地字号、人字号。其中天字号牢房的环境是最恶劣的,一般都是那种犯了重罪的囚徒才会被关押在此。
萧慕雪二人下车,把皇帝的口谕和宗人府官员说了后,才得以进入天字号牢房。
阴暗潮湿、孤独寂寞的牢房,如同无底深渊,又像是黑暗地域,吞噬着一切生气。这里看不到光明,听不到时间的滴漏,有的只是死亡一般的沉寂和令人作呕的腐朽味。
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他身穿囚徒的衣服,盘坐在枯草堆上,面朝墙壁,紧闭着眼睛。即使身处这样的地方,可他英挺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有的只是坦然和镇定。
萧湛听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时,心头微愣,天字号牢房守卫森严宛若铜墙铁壁,关押的都是犯了重罪的王侯将相。没有圣谕,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正当萧冠疑惑之际,身后已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叫唤声:“太子哥哥。”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萧慕雪,又是何人?萧湛又惊又喜,忙转过身来,走到牢房铁门处,看着萧慕雪和顾云璟,问道:“雪儿妹妹,你们怎么进来的?”
萧慕雪拿着烛火,跳跃的火光把她白皙的脸庞映照得通红了起来,她柔声答道:“父皇准许我来探望你。”
自萧国开国以来,从来没有亲属能探望关押在天字号牢房内的犯人。萧湛知道萧慕雪为了来探望她,肯定是废了好大一番心思说动萧冠的。
萧湛道:“雪儿妹妹,难为你了。”
萧慕雪轻摇头,道:“这次多亏驸马,不然雪儿怕也是进不来这宗人府大牢。”
萧湛刚准备致谢,不料顾云璟先行礼恭敬道:“臣顾云璟参见殿下。”
青年男子听后,英俊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苍凉悲怆的神色,看着漆黑幽深的牢顶,嘴唇边勾起来一串无奈的笑容:“我如今已是阶下囚,哪还是什么殿下?”
萧冠熟读律法,深知天字号牢房罪犯的下场,重则斩立决,轻则流放三千里。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皇太子,竟会遭人陷害以致落得如此下场。
萧湛仰头长叹数声,双手紧抓着牢房的铁槛,骨节处微微泛白,此刻的他如同一个落寞的英雄。
顾云璟低眉垂眼:“殿下不必如此,皇上虽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可还是赐予了你王爵。”
“你是说父皇赐予了我王爵?”萧湛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巫蛊之案发生后,父皇半句也不肯听我解释,盛怒之下把我打入宗人府天牢。他是那样的决绝,恨不得立刻将我斩立决!”
“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父皇为何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我?我是被冤枉的,萧湛纵万死也不会谋害君父,做个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
顾云璟道:“很多事情想通了,反而心里堵得慌。”她知道天牢处不适合谈话,随即又道:“殿下若是真想知道,待挑个好时间好地方,臣和你说道说道。”
“我说的确实是实话,陛下已经对巫蛊之案做出了处置。殿下若不信,不妨问公主。”
萧湛急声道,迫切想从萧慕雪那里得到证实:“雪儿妹妹,驸马说得可是真的?”
萧慕雪点头:“不错。父皇已经下旨意封你为安王。”
“安王,好一个安王。”萧湛喃喃自语道。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脸上毫无欣喜之色,颓然片刻后凄声笑道:“父皇终究还是不信任我!终究还是把我当成了幕后凶手!”
这个结局或许在旁人看来是再好不过了,可在萧湛眼里没有一丝一毫值得高兴之处。他要的不是什么安王的封号,要的是一份清白和公道。
顾云璟问:“封王爵比起贬为庶人、逐出帝都,哪个更好?”
青年男子大义凛然道:“萧湛行事光明磊落、无愧天地,我不稀罕王位,只求父皇能彻查此案还我公道。”
“殿下想要公道?”顾云璟凝眸道,似乎为萧湛的执著感到悲哀,“那好,等出了这天牢,我便告诉你该如何去讨公道,该找谁去讨公道。”
萧冠为人睿智,他听出了顾云璟话中有话,问道:“驸马所言何意?”
“太子哥哥,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巫蛊之案错综复杂,等出了天牢再与你细说吧。”
萧湛摇头:“你们知道有何用,父皇不相信我。不行,等出去之后我要和父皇解释清楚。”
这时,宗人府天牢外门被打开,陈怀生揣着圣旨徐徐走来,衙役把天字号牢房的枷锁打开了。
众人跪下接旨,陈怀生将萧冠的旨意通读了遍后,卷起圣旨交到萧湛手中。陈公公宣完旨意后,便匆匆回宫了。
“不,我是被冤枉的。”跪在地上的萧湛猛然摇头,“父皇下这样的圣旨,就证明了我是巫蛊之案的凶手。我没有用邪术谋害父皇,我要去面见父皇解释清楚。”
顾云璟看着他激动的神色,摆手劝慰道:“殿下你千万不要冲动,在你准备面圣前,可否屈尊随我去候府一叙?听我的话后,若你还打算去见皇上面议此事,那便去吧。”
少年心叹:看来这次来探望萧湛还真是来对了,不然等他去面见皇帝,萧冠估计又会勃然大怒,所有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了。
萧湛现在满心想的是,如何向萧冠解释清楚,并没有把顾云璟的话放在心上。
萧慕雪见萧湛不为之所动,柔声劝说道:“三皇兄,驸马言之有理。”
萧慕雪的话远远比顾云璟的话有份量,看着妹妹诚恳的眼神,萧湛终于点了点头:好。”
于此同时,养心宫中的丽贵妃听闻此事后怒火中烧,她狭长的眼睛中尽是阴冷的神色,看上去如同一尾随时伺机咬人的毒蝎。
丽贵妃一拂袍袖,桌上的杯子瓷器全部摔碎在地上,爆破之声让人听得耳朵生疼。她的恨意比破碎声还要重上不少。
秦氏面前站着个年轻人,眉目和她有六分相似。这年轻人便是昭王萧淙。
昭王双手交叠着,身影不断徘徊在丽贵妃面前,问道:“母妃,父皇为何会下这番旨意,不是应该把萧湛逐出都城流放三千里外么?”
说起萧湛,萧淙的脸色骤然间冷峻了下来。他虽比三皇子萧湛年长三岁,可从小到大,每次见了对方都要拱手行礼。萧淙纵然心再不甘,可萧湛毕竟是太子,他不得不屈服在礼数下。
萧淙从小自认文韬武略不输萧湛,若萧湛不是皇后所出,那太子之位必然是自己的。
长大后的萧淙争位的心思越来越重,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萧湛比下去,就算对方是太子又如何,只要还没继承大统,他就有翻盘的机会。
丽贵妃对于儿子的心思再了解不过,她非常支持萧淙的决定。入宫数十年来,丽妃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入主正阳宫,母仪天下,成为天下间最荣耀的女人。
秦氏虽然备受皇帝宠爱,可只要一日没搬倒皇后母子,便一日不甘心。她和皇后斗了几十年,没分出个胜负。眼下刚遇上搬倒皇后母子的机会,没想到这个机会居然眨眼便逝去。
丽妃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粉脸都扭曲成一团,恨意重重道:“看来这次还不能彻底让皇后跨台,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在我面前躬身行礼!”
她抬眼看了下焦急的儿子,安慰道:“淙儿,你也别着急,萧湛虽然没被贬为庶人,皇上封他做这么个有名无实的王,料他也翻不起天!”
萧淙并不赞同丽妃的话,他叹气道:“母妃,您难道不知道皇后母子的手段么?萧湛只要待在帝都,他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在昭王的心里,他还是非常忌惮萧湛的。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萧湛还没瘦死,活得好好的还被封了王。这让萧淙如何能不愁呢?
丽妃也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萧湛虽然被废除了太子,可他毕竟当了数十年的太子,名声极佳,影响力不容小觑。虽然近年来在皇帝的打压下,萧湛势力变得愈渐薄弱,不过还是有几个大臣暗中支持他,右相李朝臣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个。
丽妃突然间冷静了下来,说道:“淙儿,事已至此,干着急也于事无补。众所周知,萧湛是巫蛊之案的凶手,他如此失德,那些朝臣们谁还敢维护他?”
“你舅舅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有他帮忙,你登上太子之位也不无可能。别着急啊,短短时间内,萧湛是翻不了盘的。”丽妃看着儿子纠结的表情,轻声安慰道。
“母妃,话虽如此,可儿臣还是担心。我等会得找舅舅商量商量,知道他的看法我才安心。”
丽妃点头:“也好,让你舅舅帮忙拿个主意。淙儿,眼下你不能光顾着萧湛这头,还得当心萧洋啊。他心思多着呢,这太子之位不光你惦记,萧洋估计做梦也想得到。”
萧淙嘴边抽起了阴冷的笑容,说道:“母妃放心,儿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萧洋还不是我的对手,哼,一个五皇子还想和我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孩儿一定不会忘记母亲的嘱托的。”
丽妃道:“萧洋这个人你可千万不小瞧他,他为人精着呢,我怀疑这次巫蛊之案就是他布置的。”
萧淙冷眉一挑,冷声道:“孩儿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真是出了一把好力,帮我把萧湛这个绊脚石给踢掉了。”
丽妃母子皆以为这次巫蛊之案的始作俑者是五皇子萧洋,他们绝对猜测不到真正的幕后主谋会是当今的皇帝,萧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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