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感到脖子又酸又疼,好像被万千根针扎,让她说不出话,无法呼吸。喉头一口腥甜涌上来,身子一下子重重跌在地上,这才勉力睁开双眼。
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屋子,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简约而不失华贵。只梁上垂下一根飘荡的白纱,让这抹静雅看起来有些诡异。宁安摸摸自己的脖子,再看看那根断裂开的白纱,大概明白原身刚刚是在做什么了。
原身的记忆涌入脑海,这个在书中只有寥寥几笔的女配,过去的经历却十分丰富啊。
原身名叫方安,之前是本书男主的小妾。当然,作为男主,是不可能和女主以外的女人发生什么关系的。原身记忆中男主张寻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当时同意纳自己为妾,也不过是看原身一个才高志傲的姑娘,在教坊司差点被人所污,出手相助而已。
在入教坊司之前,原身是个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年幼时也算荣华富贵。可惜十五岁那年,方家被牵扯进一桩案子,此后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她也被充入教坊司。
方安自认运气算是好的,没两年就结识男主,被带出那种地方。然而就在今年上元佳节,男主携未婚妻同游时,他那貌美的未婚妻被永安侯看上,永安侯明里暗里给他施压,想男主寻献上明珠。男主为了保护未婚妻,便把与之长相相似的方安送给了永安侯。可怜原身以为自己遇上良人脱离苦海,转头就被推进另一个火坑。
没错,这个美艳未婚妻,就是本书的女主角。而那个觊觎□□,嚣张跋扈的永安侯,自然就是她这次的目标,崔衍了。
就在她思忖间,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有人语带恭敬问:“侯爷回来了?宫里怎么说?”
“人呢?”答非所问,那声音低沉浑厚,如石下溪流,不急不缓,好似还带着淡淡笑意。
“在里面,不吃不喝两天了,方才还闹出点儿动静,属下也没敢进去看。而且侯爷,张司徒送是把人送来了,但这人……”
帘子被掀开,声音为难顿住。宁安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边的两个人。一个轻袍缓带的男子撩帘站在门边,后头另有一个男子漏出半张脸。
宁安的注意力全在那已经迈进门的男子身上,这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高鼻深目,唇薄而淡,是个俊美又风流的长相。
这人看到宁安,微怔一瞬,随即便勾唇笑起来:“怎么是个赝品?”
他身后的人语带不满,接着方才的话嘟囔:“可不是吗,属下就是想说这事儿来着。张司徒他送来的不是那个高姑娘,而是他府中一个姬妾。他这不是戏耍侯爷吗,好大的胆子!”
该生气的,堂堂永安侯这般被人敷衍。然而崔衍盯着宁安,目光幽幽,意有所指轻笑:“是啊,真是不识抬举。”
他这话一蹦出来,已经完全呆住的宁安突然打了个颤,心里像是沸水翻腾,惶恐至极!这破系统,穿谁不好,为什么要让她穿到方安身上!
就在她看到崔衍那一刻,这人的脸便和原身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叠起来,逐渐清晰。
面前这个崔衍,不是别人,正是方安从前的庶长兄!方衍!
为什么说是从前呢,那是因为早在方安十三岁时,方衍就被赶出了方家。他原本就是方安她爹外室所生,后来那外室被接回方家时,就把他带了回来。
他回来后,在方家子女里排行老大,可生母身份低微,又不是从小长在方家,并不受宠爱,是以虽然是方家公子,可众人都不大把他当主子看。在原身的记忆中,方衍那时过得很是悲催,就连少爷小姐们的贴身丫鬟小厮都敢给他脸色看,短他吃食冬炭。他生母更是在被接回方家的第二年就撒手人寰,这其中,恐怕少不得方家嫡母的手段。
方衍低声下气在方家忍了三年,原本他是还可以再忍的,对那时的方衍来说,只要能考上功名,也就熬出头了。可偏偏在科考三个月前,他被以品行不端之名,逐出方家,从族谱上抹去名字,从此,世间再无方衍这个人。
宁安的恐惧,并不来自于方衍身份的变化,而是来自于,当年指证他品行不端的那个人,就是原身自己……
她居然直接撞木仓口上了!这还帮个屁啊,人家不一剑给自己捅个窟窿就算不错了!
宁安大脑飞速运转,连头也不敢抬。崔衍走到她身旁蹲下,知她害怕,轻笑一声,将她下巴捏住抬起,强转过去。似打量花瓶摆件,一双漆黑眸子毫无情感。
“还是个有姿色的赝品。”他品评道。
宁安倒吸口气,这反应取悦到他,崔衍松了手,扫了眼房梁,往后靠在凭几上,微笑问:“方才是想寻死?”
从蹀躞带上取下一把匕首,扔在宁安裙边,指了指:“来,这个更快。”
宁安咽口口水,抬眼,他正托腮,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宁安默了默,拿起匕首,取过一缕长发,猛地一割。青丝悠悠落下,宁安闭眼,如同风中坚韧不服输的小花,道:“从今以后,以前的方安便彻底死了。”
崔衍闻言,眼神闪了下,忽然哈哈大笑:“方家三姑娘竟如此贪生怕死?不知方老爷方夫人泉下有知,会有何反应?”
宁安隐约知道他这句话是想讽刺自己,斟酌一番,顺他意道:“会失望,会懊悔。可活着的人不是他们,他们无法替我做决定。”
崔衍很满意她的答案,看着她不再说话。他的侍从崔琮走过来道:“侯爷,这女人既不是高姑娘,不如就送去军营给兄弟们吧。”
宁安心一紧,抬头看向崔衍。
崔衍沉默了一会儿,模棱两可道:“本候的确没有赏玩赝品的习惯。”
“是!”崔琮高兴应答一声就要来抓人。宁安吓破了胆,崔衍这个决定下得太快,她完全没有准备。此时此刻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原著里方安的结局,正是在军营里,被一帮士兵活活玩死……
动作比脑子快,她尚没想好对策,就已经抓住这位庶兄手臂,出声也是娇娇颤颤的。
“我是张司徒送给侯爷一人的礼物,除了侯爷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他眉头微蹙,转过身来。两人脸颊近在咫尺,若是旁人也就算了,这人却是原身兄长,宁安多少感觉到一丝古怪的暧昧。
“小可怜,不愿意去那种地方,那你想做什么?”
他笑得戏谑,明显是在羞辱她。宁安五指握紧,嘴唇动了动,半晌挤出来:“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妾身但凭侯爷吩咐……”
崔衍目光深邃,喉间发出声低沉的笑。
崔琮急了,在一旁问:“侯爷,还送不送啊?”
“不能糟蹋了好东西。”崔衍又打量了宁安许久,收回那烫人的目光,起身往外走去。崔琮跟在后头问做什么去,崔衍头也不回:“去忙太后交代的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个女人也需要你亲自守着?”
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没了声音。
宁安吐出一口气,伏在几案上。刚才她是真的感觉到生死一线,崔衍这人不是帝王,却胜似帝王,面对他时,她不自觉便感受到自己的弱小,生怕他忽然动怒就杀了她。在原著里,崔衍就是个十足十的反派,行事狠辣,又冷情凉薄,虽然在读者中呼声高,可他权势高过一切,甚至可以为权势放弃女主的做法,也注定他一辈子只能是个男二。
活该单身一辈子!
平复一会儿心情后,她发现屋里有面镜子,便走过去照了照。这方安虽然没有宁安自身容貌美艳,却也是个清秀佳人。又想到这清秀佳人的庶长兄……宁安心情又不好了。好在很快有丫鬟送了吃的进来,她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知道崔衍应该没打算虐待自己,总算放松了些。
不论如何,原身和目标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已经成为宁安完成任务的一大绊脚石。她摸不清崔衍现在的态度,心里就慌得很,月上柳梢仍辗转难眠。
心烦不知多久,忽见纱窗上透出一抹暖黄,宁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下一瞬,门被拉开,有人掀了里间的帘子走进来,一股风雪气息扑面而来。
宁安蹭的坐起,不知崔衍深夜来这里是什么意思。而他站在屏边淡笑,见她坐起,还淡淡扫了眼,一边顺手解了身上的狐裘搭在屏上。
宁安又开始害怕,拥着被子喊一声:“侯爷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崔衍坐到床榻边,与她挨近,呼吸猛地喷在她耳廓上。道:“‘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你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本候做吗?”
“可不能……不能是这样!”宁安恨恨咬牙,声音却不敢提高。崔衍瞧她怯生生的模样,猛一挑眉,拉下她拥在身前的锦被,露出藕色肚兜。宁安惊呼一声,还未动作,崔衍便已把她压下。
“不能?”俯首而视,崔衍悠悠望她半晌,笑着道:“方小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不如想想,你不给本候玩,本候凭什么留你一条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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