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沉忐忑等待着自己被赶出去的消息,然而一连几日,府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釉青黛蓝在他面前依旧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武九也照例教导他功夫,督促他训练。
他暗暗怀疑,会不会公主什么都没看到。她知道他在做那等下流肮脏之事,却没有看清那幅画像,不知道他在背地里不知廉耻的觊觎她?这样想着,连沉一连吊着几日的心终于放下来一点,照常早出晚归练功。
另一头,宁安是真的慌了。
她是真的看到了那幅画,也知道了连沉对自己的心思。她有种预感,她这回又要把自己赔进去!在上个系列里,她经历过太多情爱和生死离别。那些君王里有的她打从心底厌弃,有的她也真的付出真心,然而不论哪个,最后等待她的结局都只有分离。她试过不按照系统的要求走,妄想和心仪之人隐姓埋名相守终生,然而到头来,他们俩人被乱军找到杀害,横尸山野。
那个男人,死时被五马分尸,剥皮拆骨,比他原本的结局还要凄惨。
从那以后,宁安就不敢再违背系统了。如今这个系列,系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吸引目标,魅惑目标,她就想尽量不要和目标发展出男女之情。连沉对她来说,只是个任务对象,虽然有血有肉,可更多是虚幻的。他更像一堆数据,需要她修改,更新,然后创造出一个更好的成品。她无法忍受这堆数据对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念头,而她还不能随便把他放进回收站!
为这事,她都不想回府了,好在太子那边杜尚书的案子查到尾声,她正可以把心思扑在这上面,借机躲着连沉。
太子府内,宁安第一次见到原著中那位深情款款的痴情男配,杜彦山。那是个清俊的白面书生,坐在席上,因为得知真相而回不过神。宁安看见他握着杯盏的指尖微微颤抖,知道他看似冷静,实则也对太子的话感到震惊。
就在刚才,太子已经把三皇子和周月棠联手构陷他爹的证据拿了出来。也难怪他不信,周月棠和他算是一起长大的世家子弟,两人关系匪浅,如果不是太子插手,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兄弟会害自己。
宁安和太子也不逼他,只让他自己想清楚。他拿着那些作为证据的书信,走之前,深深看了宁安一眼,眼神动了动,道:“四公主和月棠即将结为连理,为何还要……”
终于问了,她看他从进屋开始就对她露出好奇,没想到憋到现在才问。
宁安道:“瞎子睁眼,看清了而已。”
杜彦山微微一愣,想到自己,脸色凝重地转身离去。
他都走了,宁安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但是她不想回去,就厚着脸皮在太子那里吃了晌饭。吃饭时,太子看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最近你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安心有所想,差点以为太子猜到什么,囫囵道:“没什么……”
太子怜爱的看着她:“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太子哥哥说,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宁安微笑着点点头。两人吃着饭,院子的墙外突然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见宁安好奇张望,太子笑着解释:“是铁骑营的将士路过罢。”
她问:“铁骑营,是守卫皇城的吗?”
太子道:“不是,是威远将军麾下的军队。前几日从边关换营回京,恐会在京中呆一阵子。”
宁安心中一动,看向太子,问:“铁骑营……可还招募士兵?”
*
她想清楚了,既然她对连沉的培养方向是武道,那就干脆在这条路上让他一骑绝尘。与其一身好武功做个侍卫,还不如去军营里历练,挣个将军当当。反正她是公主,有她给他当后门,想扶摇直上并不难。以连沉的这个起点,做威风凛凛的将军,怎么也算是他人生巅峰了吧?
拿定主意,她当即求太子在铁骑营里给连沉留个名额。太子依稀知道连沉这么个人,何况只是个小小士兵,也就答应了。
连沉反而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他练完功回到房间,发现藏在枕下的画像全都被人拿走了,就知道这一定是公主授意。后来,当知道宁安打算把他送去军营,先是茫然,随后心中便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自弃之感。她果然什么都知道,果然不打算再要他了。她要把他打发的远远的,让他再也不能出现在她眼前。
送去军营,而不是乱棍赶出公主府,这实在算是对他的恩赐了,他应该感激的……
连沉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院子,对,他应该去感激她的照顾,感激她这样不计前嫌,连他这么个卑鄙龌龊的人都能给个好门路……雷声轰隆,大雨倾盆,他惨然笑着,一步步朝金玉院走去。
金玉院内,宁安正抱臂倚在门框上,仰头看那珠串一般的雨帘。听到一阵响动,稍稍垂眸,便看到了站在远处梨树旁,默默望着她的连沉。
皱了皱眉,她转身回屋。在屋里心烦意乱坐了会儿,釉青端着盆水进来,嘀咕着:“殿下,您您快去看看那个傻小子吧,呆呆站在院子里,跟个鬼一样,问他话又不说!”
宁安不说话,釉青看出她脸色有异,试探道:“要不,奴婢去把他赶走?”
这么赶走,他心里的结就一辈子打不开了。罢了,宁安叹出一口气,道:“让他进来吧……你和黛蓝走远些。”
没过一会儿,连沉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跪下,双手按在膝上,不敢抬头。宁安瞧了他一眼,浑身湿漉漉的,带着股冻人的水气。
她皱了皱眉,心道:跟我玩自虐呢?
“让你去参军,是为了你好,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不善,还有着不耐烦。
连沉头垂得更低了,他道:“我很感激殿下。”
宁安道:“既如此,你这大半夜的跑来淋什么雨?这幅样子做给谁看?”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就觉得他这幅样子看起来十分没骨气,连她以前瞧不起的那些昏君还不如。摇头道:“你不要老想着那些儿女情长,一个男人,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你在武学上有过人的天分,去了军营,学到的一定比在公主府要多。若是上进些,有朝一日建功立业,哪个女子不会求着嫁给你……”
她说着转向他,突然咬了下自己舌头。
少年前一刻还幽暗绝望的双眼,此时重燃希望,变得亮晶晶的。宁安呆滞了,她……她说什么了?
在她愣神之际,连沉已经道:“我、我会上进,会建功立业,会带着功名回来见公主。”
宁安:???
她觉得他可能有哪里理解错了。
下一刻,他脸色涨红,似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托住她一只手按在他脸颊上。眷恋而又温柔的仰头看她,发誓一般郑重:“那殿下,你、你愿意等我吗?”
宁安气笑了,一脚蹬过去,把他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沉脸上的兴奋消失,只剩下茫然。
“你是癞□□吗?”她是怒急攻心了,想也不想就讥讽出口。
连沉原本绯红的脸颊瞬间白。她的羞辱指戳人心,让他无地自容。可不是吗?他就是想吃天鹅肉的癞□□!他这么个出身,就算当了将军,也比不上那些一出生就喊着金汤匙的世家子弟。她和周侍郎站在校场边那一幕,郎才女貌,宛若璧人,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而他,他一辈子都变不成周月棠那样的!
宁安犹觉得他不开窍,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儿女之事,实在是根朽木。不想再说出什么伤害他的话,干脆站起来背过身去,命令:“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给我去军营报道!”
身后有片刻的静默,接着是衣料和地板的摩擦声,她等着他离开,然而下一秒,一股寒气从背后贴过来。她措手不及,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紧紧锢到怀中!
“放肆!”她惊呼一声,然而身后的人却像是打定主意,铁壁在她腰间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融到身体里。宁安开始慌了,但她又不敢呼救,若是被人看到这一幕,连沉就完了,他完了,她这第一个世界也完了……
“你敢动我,本宫要了你脑袋!”
“殿下……”那因为受寒而沙哑的声音贴在耳侧,可怜巴巴的,像是小狗呜咽。
莫名,宁安心里的那点恐惧没有了,她隐约能感到他的孤注一掷,却是到此为止,再进一步的任何动作都没有了。果然,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一会儿,身后的温度突然撤走,等宁安回过头时,室内地板上湿哒哒一串脚印,门扉被打开,人影早已消失。
宁安愣了愣,倒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头疼得要死。
*
第二日,连沉一大早便收拾好包袱,宁安命人给他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她虽然不满连沉偷偷摸摸对她起了那种心思,但是在他生活上,还是不敢大意。然而那么多东西,连沉只随便拿了足够换洗的衣服,两本武九给他的书,其余就再没有了。
走之前,他来到金玉院道别,却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站了站就走了。宁安坐在窗边,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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