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对面站着,宁安看看柔嘉,再看看周月棠,最后还忍不住看了连沉一眼。
场面一度很尴尬。
周月棠握着花枝的手背到身后,看着宁安的眼神有些不悦:“公主怎么来了?”
宁安从他声音中听出一些嫌恶,猛地反应过来,这人不会是以为她故意跟踪他,想来抓他和柔嘉的奸吧?
“来给仙去的外祖母祈福上香,没想到遇到侍郎与七妹妹,真是巧。”宁安微微一笑,十分得体。
然而这话听在别人眼里,就有些讽刺意味了,李柔嘉咬着唇,挤出一个笑:“四姐姐别误会,我和周侍郎只是偶遇而已,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说话时,明明眼眶泛红,却仍旧要强颜欢笑,一看便知道是忍痛割爱,委屈至极。果然,周月棠冷淡的表情渐渐动容,嘴唇动了动,但见宁安在场,终究还是没有明目张胆安抚佳人。他转身对宁安道:“若是一次巧合都能会叫人猜忌,这世间就没有几个男女清白了。四公主说呢?”
宁安的目光在这对怨侣身上逡巡一圈,莞尔:“瞧你们,我还什么都没说,怎就扯上清白二字了。侍郎和七妹妹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手绢掩唇,宁安似笑非笑。
周月棠和李柔嘉一僵,他们解释的太着急,的确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柔嘉偷偷看了周月棠一眼,见他凝望着宁安,心中一酸,难过地撇过头。周月棠揣摩着宁安的神色,亦有些奇怪。他今日的确是和李柔嘉相约而来,而他也猜到了李柔嘉约他前来的目的。开了年,他或许就要和宁安成亲,李柔嘉约他来此,无非是想和他断绝情谊。
然而两人余情未了,一见面,李柔嘉便哭得梨花带雨,他见了心疼至极,当即把人抱到怀里哄劝。两人相互偎依呢喃许久,李柔嘉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才想起来抱自己入怀的人早有婚约在身,气得挣开怀抱转身便跑,谁知,会在山门这里遇到宁安……
李柔嘉此时脸色苍白,而宁安脸上的淡然笑意,怎么看怎么像是胜利者的炫耀。她身形不稳,脚下踉跄两步,好在被周月棠扶住才没有摔倒。
“妹妹身体不适,先行告辞。四姐姐和周侍郎……慢慢赏玩吧……”
说完,她咬唇绕过宁安,独自跑出山门。周月棠喊了一声“柔嘉”,也顾不得宁安在不在场了,当即迈步追了出去。
宁安看着两道人影在眼前风一般的刮过,淡定地伸手捋了捋额上被吹乱的刘海。一旁的黛蓝和釉青早已怒不可遏,那两人一走,便争先恐后为宁安打抱不平。
“这两人分明就是来幽会的,殿下为何还要放他们走!”
“周侍郎和殿下已有婚约,却和柔嘉公主卿卿我我,这分明是没把殿下放在眼里!”
“殿下为何不说话,您没瞧见柔嘉公主那眼神吗,就好像是咱们抢了她东西似的!她有什么委屈的,她又不是周侍郎的未婚妻!”
宁安无奈:“好了好了,人都走了,你们在我跟前说有什么用?”
釉青苦着脸:“殿下就是对周侍郎用情太深,才会放任那两人在您面前眉来眼去……”
“本宫与周侍郎的事情不需要别人置喙。”宁安低喝一声,没让她继续胡说下去。她转向连沉,看到少年若有所思的脸庞,心稍稍悬起来一点。
宁安不愿在此事上太过纠结,勒令两个丫头不准再提,便领着她们进了大雄宝殿。
向外祖母的供养人像燃香祈福完,三人走出大殿,正好瞧见台阶下有卖平安符的,便走过去打算瞧瞧。
这日不是佛诞,寺里并没什么人,宁安走过去,旁边一个小和尚正在编平安符的穗子,看到她们三个,只微微合手行了个礼,道:“施主结个善缘吧。”
宁安食指扫过那一绺平安符,摇了摇头。说实话,她经历几次穿越,又亲眼见到了各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异象,早就相信鬼神之说,但不知为何,她却不相信世人的祈求能对鬼神产生什么影响。若是佛祖真能听到她的祷告,又怎会让她孤苦伶仃,在这十方世界漂泊这么久呢?
然而宁安不打算买,却挨不住黛蓝釉青的请求,便随手从里面抽了几根下来。刚选好三个,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去而复返的周月棠。
他走到宁安面前,脸色仍旧沉着如水,眼睛却没看宁安一眼。
“侍郎怎么回来了?”
“柔嘉公主已经下山,臣回来护送四公主。”
宁宁微微一讶,道:“这……不必了,本宫亦有车马等候,不敢劳烦侍郎。”
周月棠面无表情:“皇后娘娘曾吩咐臣照顾好公主,臣不敢辜负娘娘嘱托。”
字里行间,都是被皇后逼迫的意思。
宁安笑了笑:“多谢侍郎一番好意,只是本宫是来给外祖母上香,恐要耽搁两三日才会下山。侍郎公务繁忙,宁安不敢耽搁侍郎时间。”
周月棠认真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在赌气说谎玩弄心机,这才放缓了脸色。垂眸,又看到她手中握着的平安符,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又拧起来。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宁安既然买了,想必是打算送给他罢。
周月棠心中有着鄙夷和不屑,却也莫名松了口气,好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放了下来。然而他等了片刻,却见宁安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赠礼的打算,便有些不耐烦了。
这位公主殿下,欲擒故纵也未免玩过头了。
他打算给她个台阶,问:“从没听说四公主好佛,原来,也会向菩萨求平安?”
宁安“哦”了一声,顺手把手里的符交给黛蓝。她道:“她们几个缠着要,就顺手买了几个。你们拿去分了吧。”最后一句是对两个丫头说的,说完,她视线落在周月棠腰间,那里也有个同色同款的平安符,不由一笑:“侍郎这个也是在这里买的?”
周月棠看她转手就将平安符赏给下人,心绪有些复杂震惊。听到她的问话,又是一僵,下意识用手盖住腰间的穗子。那是刚才,李柔嘉亲手为他挂上的,可他现在,竟有些不想让宁安公主看到……
“求个平安罢了。”他心中波浪暗涌,嗓子眼儿像是被沙子堵住,有些说不出话来。
宁安倒是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随意道:“菩萨定会保佑侍郎岁岁平安。时间不早,下山之路崎岖,侍郎还是早些启程吧,本宫也去厢房歇息了。”
说完,宁安也没有看他表情,转身朝侧苑走去。
周月棠站在原地,第二次,他惊觉,这是以前那个只会追着他跑的宁安公主,第二次将背影留给自己了。
出口处,连沉和武九等人早已等在那里。宁安出来时,看了眼温顺乖觉的连沉,静默片刻,上前揉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经过她精心调养,少年皮肤越发好了,可就是这一头杂毛,又卷又蓬松,还泛着点棕,只能勉强能扎成个高马尾。揉起来的手感,别说,还真像给狗子顺毛。
连沉被她一阵乱薅,有些莫名其妙,抬起头来看着她。
宁安问:“看到柔嘉公主,你什么感觉?”
连沉神色复杂,有些奇怪道:“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宁安道:“当初若不是本宫把你强行要过来,你现在就是跟在七妹妹身边了。她这人温柔可亲,你呆在她身边会比呆在本宫身边安逸许多。怎么,你方才瞧见她,就没有为当日的失之交臂感到遗憾?”
连沉摇摇头,坚定望着他:“连沉是殿下的。”
宁安一愣,笑:“我不是要你保证什么……”
连沉仍坚持道:“连沉已经是殿下的,其余的,和连沉无关。”
宁安:“……”
拍了拍连沉的肩,她心道,什么他妈忠犬不忠犬,这就是个有雏鸟情节的小鹌鹑罢了。
*
在寺里游赏一番,便到了下午,宁安身份高贵,是不需要去膳堂吃饭的,故而先由黛蓝等人在房中服侍了进膳。等她吃完,几个仆人和侍从才回到膳堂,准备用下午这顿饭。
连沉还惦记着宁安下午那个莫名的问题,有些心不在焉。武九在他旁边大快朵颐,见他吃得闷闷不乐,忍不住敲了下他的碗:“你小子,饭不好好吃,想什么呢?”
想公主殿下。
连沉不敢说,扒了口饭,视线落在了武九腰间的平安符上。他愣了愣,恍惚记得刚才在大雄宝殿外看过这玩意儿,又转身看向女眷桌的黛蓝和釉青,她们腰间也挂着这么根红穗子。默了默,他问:“武九哥,这是什么?”
武九觑了眼他指的东西,道:“平安符,公主殿下赏的。”
连沉腮帮子紧了紧,又问:“你们,都有吗?”
“都有吧。”武九饭吃得正香,也没听出连沉语气里的不安和嫉妒,随口便道。
连沉愣了愣,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下摆,薄唇紧抿,片刻,倏地站起身。
“我吃饱了。”丢下一句像是赌气的话,他失魂落魄地走出膳堂。武九叫了几声没叫回来,也就继续吃饭了。
另一桌上,黛蓝问釉青:“殿下给的三个平安符,你自己收了两个,还有个是不是给武九了?”
釉青:“给了又怎样?”
黛蓝摇头道:“你要么就别给,要么就两个都给,给武九却不给连沉,真不会做人。”
釉青冷哼:“公主又没说一定要赏给谁,凭什么就不能只给武九哥,我偏不给那个小奴隶!”
给都给了,黛蓝不好再多说什么,想着,只希望那个连沉,不要认为公主厚此薄彼才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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