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鸿门宴?

小说:长宫乱(GL) 作者:暗女
    半晌。

    那女子终于平淡道:“方才他们在提长宫乱之事,故才叫你止声。我猜你来此处是为了二楼黑影,不必担忧。”

    沈淑昭心领神会,看来此时已然可以说话了,但那手指还一直停在唇边。

    看下去,这才发现那按指何等长直,虽有剑茧,却不妨碍清竹之美。

    它似主人双耳一般,白至并非常人。

    如竹如玉……

    心中蓦地生出熟悉的形容,原来美人间的手指亦是如此相似。

    见那白衣女子一直凝神听人,指下冰冷渗入唇内,背后的呼吸扫在颈上甚是发痒,沈淑昭不禁侧过头来,她本想着,背后的人也许戴着面具,也许还不曾留意这里——

    慢慢地,却是一张清晰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呼吸凝固。

    沈淑昭不明白她为何眼中稍有讶异。

    那样子竟不似方回头。

    这白衣女子的面具已解开,与在府中不同,她下半张脸柔美无比。远观时天生丽质,如今显露真身,才见她眉宇偏低,落得几分生杀之气,青丝却如春柳一般细长柔软,看上去甚是乖顺,令人想当成绸缎抚一并下去……

    沈淑昭脸一红,这人复杂又美,真是少见。

    昏黑中,那女子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外头的声音逐渐小去,此中分明没有言语一句,却冥冥之中令人觉得,这里的声音比哪儿都大。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份平衡——

    “不知丞相可知将军已经入京的事?”

    这是太后的声音。

    沈淑昭心底一惊,他们终于说到此事了!于是她连忙看过去,白衣女子亦继续听。

    “臣并不知道太后此话何意。”

    高德忠对着一个地方喊道:“出来吧!”

    众人齐齐抬头,果然一阵沉默后,缓慢有人抬起了身子,那个神秘的黑影人就这样出现在二楼——

    只听哗啦数声,满屋纷纷拔出剑刃!

    下面的几位国公已是惊愕万分,所有人藏起来的武器皆以出鞘,并且毫无犹豫地对准了宴席中人!

    萧元望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阴沉。

    皇宫的权力争夺都逃不开兵刃相见,一旦狼变成了腹中肉,这儿黑得就像没有点灯。

    沈淑昭这时才发现原来这群人不过是北狐厂的便衣者,屋子里根本没有一个萧陈两家的耳目!

    “是哀家‘请’他来的,不过是借了放人之由。”太后道,“将军受了奸言挑拨,误以为哀家的人绑了他友人,若非查出奸细,恐怕只会平添怨恨。”

    这时满屋静得一根针掉地也能听见。

    萧元望完全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陈衡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直偷偷看他脸色行事。

    等得片刻,萧元望终于缓缓跪下去,双手合袖:“疏奸查伪本应是臣子责任,出现此事臣实在愧对头上的乌纱帽,恳请太后恕罪——”

    他的儿子也跟着下跪,侍仆也齐齐效仿,就在这一刹之间,那对峙的感觉荡然无存。

    沈淑昭记在眼里,这就是皇权的力量,当它握住一个合适的借口,生杀予夺,就没有了理由。

    正因如此,所以萧丞相打破了四家之间的盟誓是必然,倘若他有女为后,又能使天子脱离于泥潭,太后的风光就是他的来日,为何不争?

    高德忠在旁边道:“萧将军,你的友人就在此处。”

    长公主冷冷示意,又一个人被北狐厂带上来。

    太后抬起酒樽饮了一口,这个人头上戴着面罩,迅速被扯下来后,让宴席上的众人都看了一眼。

    二楼的年轻人咬紧牙齿,太后却道:“一切都是误会。”

    那边的萧元望也适时露出愧疚万分的表情:“小儿愚钝无知,多谢太后恕罪。”

    “既然咱们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不如多增添一双筷子。”

    “罪臣多谢太后宽宏大量——”

    萧元望父子一齐拜谢。

    “赐宴。”太后的语气没有一丝情绪,“哀家向来只知用膳须动筷子,却不动刀剑,诸位不如先把手里的剑放下?”

    这一番话顿时将满屋子的氛围推向极致。

    放下的不仅是剑,更是心中的剑。

    沈淑昭在心头暗道,好一个妙招!此问可谓是项庄“说”剑意在沛公,看似是在指那群北狐厂手里的剑破了规矩,却其实是在说二楼的那个年轻人——萧丞相的儿子必定不会是空手来的,众人都知私藏兵器接近太后是死罪,所以倘若当真论下罪来,萧家肯定是吃亏的。

    太后此言就是在逼人表态,倘若不能顺应,这个无心之罪也未必不会成真?

    失去行踪的将军。

    到头来竟成为太后手上的一个人质。

    “萧将军,还请下来吧。”高德忠和蔼地说,浑然没有要挟感,过了片刻,这个年轻人终于走了下来,他在黑暗中经过了沈淑昭身旁,但好似并未瞧见她们。

    看着前头苦闷的背影,沈淑昭不禁在心中想,这个人和长公主一起去了塞外北征,难怪听见方才的骚动会靠过来。

    原来每一步都是棋子。

    无人逃得出太后的摆布。

    随后她听见外头一番谢罪声,太后虽是平和万分,却依旧未让他们起来,那个年轻人自觉地把剑交了出去,但没有看见谁愿意走入这道帘子内去拿它,高德忠就在这时朝那边走去。

    背后传来太后的声音。

    “将军今日尚为初犯,哀家赦你无罪。”

    “多谢太后——”

    四个国公终于在得了免礼后起身,萧元望在远处站起来,然而他很快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细作一声低沉道:“狗贼,何不叫你今夜血溅此地?!”

    说这时那时快,就在高德忠要取回这把剑的时候,萧元望飞速地从他儿子手上抽出了那一把白剑,转身一挥,眼看就要亲自手刃此人,陈衡立马跳起来在一旁拦住他:“丞相使不得!使不得!此人虽是个阶下囚,可即便罪该万死也只有国玺才能颁布死令啊——!”

    二人扭作一团,沈淑昭只觉滑稽万分,哪有人杀一个人前,还要向他喊话的?

    陈国公就更有意思了,眼见对方如此快就表忠,自己站在一旁干坐着也不是,于是马上起来拦住对方,口口声声大道理,其实都是在给太后递话。

    这两个人,先前还一副旗鼓相当的气势,这时就都是太后人了。

    但那既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胆小怕事,而是这群老奸巨猾惯用的戏码,在一个成熟君主前,臣子的身上只能有一人之下的样子,而不是万人之上。

    “萧卿罢了。”

    太后在上面道罢,席间的两个人才停止了争乱。

    “传哀家口谕,徐中郎乃叛乱余党苟活,通书泄密,狼狈为奸,入朝以来上不敬宗庙社稷,下不重百姓苍生,今罢其官职,即日赐死。”

    那个人一直低下头,身上还留有拷打血痕,没想到堂堂一个朝廷五品官,在这个时候才被革除官职。

    北狐厂把他押下去,屋中氛围一时变得沉重。

    太后又道:“其实哀家有事要说。”

    沈淑昭听得心里一悬,出了这般多的事却没有一件算是本该谈的事,究竟还有多少在等着他们?

    萧元望与陈衡俩人对上眼神,不出半会儿,高德忠呈着圣旨走来:“萧将军听旨!”

    满屋哗然下跪——

    高德忠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左将军萧巽北上出征,戡乱有功,辅弼战兢,朕甚嘉之,特奉皇太后懿旨,赐萧左将军千命宝刀一把,加封镇国将军,依制赏,钦此!”

    “臣叩谢皇上,叩谢太后——”

    这二人语气平平,完全看不出他们是欣喜还是烦忧。

    但这加封若说好,那它确是属于最好的,好到完全足以碾压别人二十年的功劳。

    若说不利之处,那就是将军的名义在本朝已沦为加衔,要是没有一个真正官职,空有这么个响当当的名头,倒显得有一些不伦不类。

    如今一切都显而易见了。

    这场夜宴太后先是以理服人,挑明那几位国公还不足以把握今后的下场,再惩罚示人,彰显自己随时结束他们的能力,最后又施恩于人,即便不是心服口服,也要懂得寄人篱下的道理。让人快得来不及反应,便被震慑在这早就铺垫好的走向中——

    沈淑昭看着太后,这个五官温柔的女人,万千晨日从她窗前掠过,就仿佛未曾有过黄昏。

    终于讴者乐师被召了出来,这时众人才知道二楼的木人竟是可以奏小钟的,宴席很快笙箫四起,方才的嚣峙顿时化为乌有。

    这时沈淑昭感到白衣女子轻轻将手放在自己肩上。

    “回去罢。”

    这一声提醒得正是时候,因为长姐那边才恍然察觉,她这个二妹已经离开太久了。

    沈淑昭却无动于衷,看着席间那群人已是谈笑风生,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她不禁冷笑,回去?去那个地方?

    于是转过身来。

    “这酒席的气味令我有些头闷,姑娘可知女长御在何处?我要问问她可否能下去。”

    白衣女子一时不作声。

    眼见如此,沈淑昭便行礼道:“方才多亏姑娘出手阻拦,才不叫我坏了这里的事,那我先走一步。”

    言谢后她正准备朝前走去,却顿时被人拉住了手腕,回过头去那白衣女子只是淡淡一笑,“随我来。”她声音很轻。

    沈淑昭说不清美人的手指都有何力量。

    就似被太后今日抚过的手腕,那里就留下了一道心有余悸的冷意。

    她的却令人如此心安。

    沈淑昭不动声色,随之白衣女子朝后退去,黑暗逐渐将身子吞噬,背后的明火愈发遥远。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那女子勾起冷唇,却眉宇愈发清晰,他们不愧是与黑暗为伍之人,所以才在这片深色中,仍如此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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