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沉默的时候, 相泽消太看到了女人手中匕首。
匕首银亮, 刃口锋利, 在月光下闪过一道不祥的光芒。
发怔的少年仍是毫无反应,而匕首的刃尖已经点到了他的胸口,女人熟练地偏了偏位置, 避开心脏和重要脏器, 然后猛地刺了下去。
“噗呲”肉体被刺穿的声音在黑暗中无比清晰。
血液滴答的流下来, 滴答,滴答, 生命力流逝的声音在寂静的屋中响起, 就在女人刺下去的刹那, 荆棘丛生,一直潜匿沉睡着的黑暗猛然发难, 锐利尖刺从四面八方生长出来, 在瞬间布满房间。
无数尖刺在房屋中交织组成一个再恐怖不过的场景,冰冷荆棘刺穿女人的身体,将那娇小的身子直接挂了起来。
“啊……啊啊啊——”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来自双生弟弟的力量在兄长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本能的骤然爆发, 黑暗是荆棘的饲料, 尖刺在生长, 越长越大,仿佛能吸掉一切光芒的幽暗在女人的身体里凝聚, 伴着哀嚎在一个战栗间唤醒少年的神志。
那是怎样的场景。
金发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挂起来挣扎的女人, 鲜红的血液滴到他的脸上, 残忍场面倒映在那双海天似湛蓝清澈眼眸中。
“姑姑?”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维尔往后退了两步,脚绊到琴凳一个不稳仰面摔了下去。暴虐残忍的黑暗此时却温柔下来,荆棘匿去自己的尖刺,穿插编织成一个网,轻轻地接住了少年。
而与温柔相对的,是女人身上绞杀的越来越紧的荆棘,挣扎中她的手一松,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少年呆呆的望着匕首,女人所要做的事在他脑中片段的闪过,组成一条线。
她要……杀他?
濒死的恐惧后知后觉满溢脑海,少年一步步后退,一步步远离女人,直到身体贴上落地窗,沐浴在月光中,才稍稍有了些许安全感。
“救……救我……”女人努力的向他伸出手,目眦欲裂的求救“不……是我……要……”
咔嚓,楼下传来了锁头转动的声音,这个时间,应该是御神枢回来了。
屋里静了静,无论是维尔还是女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本来还向少年求救的女人脸色一变,袖子里刷的滑出了一把□□。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少年眉心,在维尔震惊的眼神里,扣下了扳机。
血海在这一瞬间炸裂,少年的表情在四溅的血点和肉块中一片空白,活生生的人在他的恐惧里被暴走的个性撕碎。黑暗躁动起来,相泽消太方才打量的壁画此刻已满是血污,荆棘丛生,打翻画架,摔碎了石膏像,一点点侵蚀吞噬掉那些微弱的月光。
侧写师走上前,盯着维尔的眼睛,试图用‘共情’去体会对方的感受与思维。
维尔颤抖着缓缓伸出手去触碰那些荆棘,被他触碰过的荆棘停止了舞动,顺服在少年的掌中。
这是他的个性,他能感受到的,能控制的,在他手下乖巧的黑暗。
杀了姑姑。
走廊里又是一阵脚步声,这回的脚步声急促且沉重,随着砰的一声门被推开,金发男人出现在门口,震惊的看着屋里情形。
……父亲!少年在呆滞的和他对视后立刻意识到屋中是怎样情形,惧怕和痛苦在光明侵入的同时将他的理智和湮没,他张了张嘴,道歉的话刚到嘴边,碎尸的残骨便映入视野。
“你的出生害死了你母亲。”
“你杀了你弟弟”
“你杀了……我。”
母亲的画像,弟弟的焦尸,眼前的残骨化作灵魂深处的尖啸,在漆黑一片的意识里,光芒逐渐出现。海天相接的世界中,小小的金发孩童赤脚踏在海面上,站在橘红的鸟居下,他穿着那身熟悉的小学校服,抬起眼看向十三岁的少年。
「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在一片只有鸟鸣的寂静中,孩子伸出手,向少年提出邀请。
「放过父亲吧,也放过自己我们,一起永远的睡下去,好吗?」
“……好。”
少年站起身,同样踏着海面,一步步向孩子走去。现实中本来柔软的荆棘在这一刻再度坚硬起来,尖锐的黑暗的刺再度疯长,对准了靠坐在落地窗前,低垂着头的金发少年。
然后,狠狠地,不留余地的,刺了下去。
尖刺扎进肉里的声音,没有痛感。
温暖,过于璀璨的光芒刹那撕裂了天空,意识里的大海不再平静,少年的手被拉住,拽进一个宽厚结实的怀里。
金色的发丝垂到少年眼前,维尔抬起头,对上一双藏有星河的,温柔的蓝色眼眸。
鸟居下的稚童身影瞬间化为海鸟破碎,风乍起,拂乱少年的淡金色长发。
“给我退下——”现实中,将少年护在怀里的男人发出命令,无比耀眼的光明自他身上亮起,黑暗的尖刺龟裂破碎,化为粉末窸窣掉落。温暖的怀抱轻而易举给少年隔离出了另一个世界,没有黑暗,没有鲜血,荆棘断裂落地,一切的残忍都被男人的身躯挡住。
“……父亲”光明里传出少年几不可闻的喃喃。
警笛声由远及近,大概是邻居听见尖叫报了警。御神枢将食指压在唇上对少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苍白笑容一闪即没,光明敛去,几乎被荆棘穿透的男人松开手,砰的滑落倒地。
空间扭曲,竹内秀和相泽消太所站之地变回了空荡的,四壁雪白的屋子。
年轻的侧写师按着额头背靠墙壁滑坐到地上,伴随着疲惫而来的,还有昨天在医院时看到的景象。
那天在医院里,少年见到了警察。
警察看到坐在男人病床旁边的少年,给了少年一块糖,温和的对他说去外面吃完糖再进来好吗。淡金色长发的少年手里拿着糖,看向了床上的男人。
他的父亲很虚弱的躺在病床上,那头阳光般金色的长发也失去了温暖光泽,散发着冷冰冰的死气。但男人的笑还是那么温暖,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长发,告诉他,没事,出去吧。
男人的指尖有些发凉,声音也有些发哑,少年乖巧的点点头,听从父亲的话,乖乖走了出去。
病房门在他身后关上,维尔撕掉糖纸将糖含入嘴中,靠在门上听着。
“您看清了是谁动的手吗?”是警察的声音。
“没看清,有个黑色的影子,从身材来看是成人”御神枢道,他似乎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会儿,继续补充“一米七五左右吧,很瘦弱……好像四肢比例不太协调。”
“您觉得他有多强呢,以您这种职业英雄的能力判断?”警察说。
男人斟酌了一会儿,客观评价道“他的个性很强,但综合能力应该比不过我。”
不是,维尔在心里说,不是。
他是个少年,只有一米六的身高,个性不弱,但是能被职业英雄‘星辰’一下撂倒。
良知的谴责在他心中叫嚣着,让维尔想一把推开病房的门去跟警察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讲出自己拥有两个个性,讲出他害死了母亲弟弟和姑姑,讲出那一刻满手黏腻的血。
糖块在他口中融化着,糖汁流入他的喉咙,腻人的味道让他想起了血的腥甜,想起了弟弟的残肢,女人支离破碎的身体,和穿透父亲胸口的,自己的暗。
罪人,他是罪人,父亲为什么不说是他做的,他应该被逮捕,应该被关起来,应该被处决。
“吃完糖才能进来哦”警官语气温和的命令在他耳边响起。
维尔颤抖着含着糖,眼前视线模糊,他哭了,可他有什么理由哭,有什么资哭。
“据您推测是您认识的人吗?或者仇家?”警察问。
“不是我认识的人”父亲道“仇家的话,说不准,您知道的,职业英雄的仇家向来很多。”
是仇家,维尔想,是夺走你妻子和小儿子的仇家,是生来就在伤害你的仇家。
“嘛,好吧,谢谢您的配合”警察似乎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来。
维尔让开门,低着头,不让警察看见他的眼泪,年轻的警察走过维尔,走了两步,想起什么的回头道“可以进去了哦,小弟弟。”
维尔低低地“嗯”了一声,咬碎糖块,将那甜的让他想要作呕的东西咽了下去。
“我吃完了”警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靠在墙上的少年轻声说。
——从那天起,他讨厌吃糖。
“你没有继续被教导的价值,没有当英雄的潜力,如果你无法直面自己的话不如去当一个普通人。”
“如果让你去做英雄的话,即使在和villain打斗的时候毫无问题,随便上来一名拥有心灵个性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的干掉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杀人?”
建议你应该先弄明白他经历过什么,又是什么支撑他……以这种常人难及的坚强活下来。
之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相泽消太深吸一口气,也跟着靠到了墙上。
他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轻浮和过分之处,发现了自己一直隐藏在‘雄英校风自由’后的一意孤行。
四年前他只怪御神维无法好好地使用个性,因为不敢直面内心而藏拙。
大概是作为一个大人对孩子的轻看或者职业英雄身份给予他的自大,从放弃到开除御神维,自始至终他都忘了去问一句。
需要帮忙吗,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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