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还在塔上面!
这是赵敏的第一念想,一想到周芷若此时身处塔顶,又失了内力,或许会有危险,赵敏便再也坐不住,她二话不说转身一拉马缰,翻身上马,继而马鞭一挥,朝着万安寺的方向,扬长而去。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汝阳王反应过来,赵敏早已消失在眼前,汝阳王顿时大惊,奈何府里乱作一团,他断断是走不开的,所幸阿大阿二阿三早已随她而去,汝阳王在放下一颗心的同时也在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敏敏竟会如此慌张。
他断然不会相信,仅仅是烧了一座塔可以让他向来处变不惊的女儿这样惊慌失措乱了分寸,难道当真如保保所言,竟是因为那明教教主张无忌?
然而,不管汝阳王是如何想的,赵敏已然风尘仆仆的来到万安寺,又见塔下王保保所带元军与迟迟赶来的杨逍斗的不可开交,而塔上火势已然随风乍起,火舌如龙,眼见着便要烧到第十层了,赵敏再也不敢迟疑,她策马绕过众人,在烟火缭绕中寻到万安寺入口,一头便冲了进去。
其实事到临头,赵敏也并不知晓她这样不管不顾的跑上去又会有什么作用,只是此时此刻,她一心只想见到那个令她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人。
而此时,解了毒的六大门派早已聚在塔顶,望着熊熊燃起的烈火以及十多仗高的距离,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当真是进退两难。
正在此时,却听宝塔半腰上,有人大喊:“苦大师,你要救你老情人灭绝师太和你那女儿周芷若,我绝不阻拦,你先把我师兄放了。”正是鹤笔翁!
他师兄弟早先受了范遥蒙骗,以为灭绝师太当真和苦头陀有系,便取了解药要救灭绝师徒,谁料范遥中途变卦,不仅设计抓了他师兄鹿杖客,还解了六大门派的十香软筋散之毒。
是以鹤笔翁心中有气,又顾着师兄在他手上不好乱来,只能好言好语劝着,却不料范遥从始至终都在胡诌,哪里会当真放了鹿杖客!
然而鹤笔翁这一声喊当真是惊天动地,气势十足,莫说是塔顶的六大门派,便是塔身下面的元军以及明教众人,也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人人神色各异,表情精彩。
周芷若自然也听到了,不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刚想要做出反应,灭绝师太已然一马当先,气势汹汹的来到塔外栏杆处,瞪着鹤笔翁怒道:“臭老鬼,你嘴里不清不白的说些什么?”
鹤笔翁口不择言:“老师太,我求求你劝劝你的老……老朋友,先放了我师兄,我可以担保,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平安的离开!”
灭绝师太更怒:“什么一家三口,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范遥在身后煽风点火,道:“鹤老儿的意思是说,你我是老情人,周芷若是你我的私生女。”
灭绝闻言,只觉怒发冲冠,她这一生清清白白,又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名师,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构陷,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下去,当下手腕一番,掌中劲力裹携着风声,冲着鹤笔翁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竟是一招佛光普照。
鹤笔翁哪里料到她上来便是一招狠的,挡无可挡之下只能退开,然则灭绝师太却是不依不饶,眼见着一掌拍出,她身形已起,冲着鹤笔翁便冲了过去,两人一时间在宝塔半腰上斗个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周芷若担心师父,然则她此时剧毒未解重伤未愈,竟是半点使不上劲儿,只能在上面瞧着,便在这时,身边突然有人惊喜的唤她:“芷若,你还好吗?”
周芷若侧头看了一眼这人,正是武当派宋远桥之子宋青书,见他正痴痴望着自己,她不仅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功夫与他搭话。
又听塔下有人大喊:“各位前辈快请跳下来,无忌在下面接着。”却是明教教主张无忌!
众人闻言,尽皆向下看去,却见百仗高楼,遥遥一点,在这风火飘忽的夜里,竟是连人影都看不真切,若当真这般跳下去,断然摔个粉身碎骨。
便有一人道:“这塔身如此之高,跳下去力道之大可见一斑,张无忌便是要接,也定是无能为力!”
又一人道:“不错,我们此时功力未曾恢复,跳下去定然摔个粉身碎骨,这小子定是要报光明顶我们伤他之仇。”
其他人闻言,顿时也觉得对,当下这塔顶乱作一团。
范遥迟迟不见有人动作,回身却听这样的言语,不由怒道:“你们这些人,妄称名门正派,小人之心,我们教主若是当真有心相害,何苦要我送了解药与你们解毒?”
众人一愣,也觉这话有理,然则让自己身先士卒,去做那第一个跳塔之人,却是无人愿意尝试。
僵持半晌,又有人说:“我们宁死也不向魔教低头!”
范遥冷笑一声,道:“好,要死要活,你们自己决定!”
又听下面张无忌喊道:“各位前辈,烟火弥漫,你们再不跳,势必葬身火窟,”又道:“莫七叔,你相信无忌,无忌不会害你!”
莫声谷一愣,随即大声道:“也好,左右都是死,跳下去摔死也比活活烧死要好!”他回头望了一眼宋远桥,眼中也有不舍,却语气坚定道:“大哥,我先走一步!”说着,纵身跳下十仗高塔。
张无忌双腿分开,调动周身内力,忽然整个人向上蹿起老高,在莫声谷快要坠地之时,一手按住他腰,一手拖住他背,用了乾坤大挪移心法,硬是将他下坠的力道尽皆散去。
两人双双落在地上,竟然当真无事。
莫声谷大喜过望,忙冲着塔上大喊:“大哥,你们快下来,无忌接住我了!”
六大派众人闻言大喜,再不复方才凛然正气的姿态,争先恐后的跳下塔去,一时之间,只见万安寺上人影攒动,不到片刻功夫,竟然跳了个七七八八。
然而周芷若却一动不动,她只顾望着此时仍在塔身激战的鹤笔翁灭绝师太两人,又见这二人一个只攻不守,一个一心二用,一个余毒未清,一个重伤未愈,一时之间,倒打了个势均力敌,谁也讨不到好处。
便如周芷若此时望着灭绝师太,宋青书此时也正望着她,又见周芷若毫无反应,不由上前一步,道:“芷若,大家都跳下去了,我们也跳吧。”
周芷若看也不看他,只道:“你自己跳吧。”
宋青书怔愣一下,不禁有些犹豫,的确,就在这里定会被烧死,然而若让她舍了周芷若独自跳下去,他又觉得不舍,两相为难之时,却听宋远桥道:“青书,咱们跳下去!”
宋青书犹豫不决,却被父亲带着,一把拽了下去,这一切反复周芷若都看的分明,心中却并无太大想法,毕竟生死攸关,情之一字,又哪里有命重要。
然而此时,灭绝师太已然一个回身落在周芷若身侧,她望了一眼小徒弟,道:“芷若,你莫要管我,你自己跳。”
周芷若摇头,“不,我要等师父!”
灭绝师太被她的固执所惊,不由一愣,便是一个慌神儿,后背突然一痛,紧接着一口血脱口而出,竟是被鹤笔翁暗算。
范遥大怒,一把提起瘫软在地的鹿杖客,冲着鹤笔翁叫道:“卑鄙小儿,我留你师兄何用?”说着便一把扔了下去。
鹤笔翁大骇,再也顾不得与灭绝的纠葛,纵身随着鹿杖客而去。
范遥冷哼一声,大声道:“教主,接着我,”话落便跟着跳了下去。
于是塔上如今只剩周芷若和灭绝师徒二人,灭绝师太叹了口气,拉住周芷若的手道:“芷若,我们也走吧。”
周芷若点了点头,纵身去跳的刹那,忽听身后有人大喊:“芷若!”
她下意识回眸去看,却见火舌明灭之间,一个粉衣宽带,风尘仆仆的少女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此时那人秀发凌乱,眼神急切的望来,却不是赵敏还能是谁!
周芷若呆了一下,便这样怔怔的望着那少女,时间似乎停在了这一刻,那一刹那,她忽然觉得这样遥遥企及的一眼,却似乎能洞穿时间与空间,更叠岁月与参商,在她的生命里这样闯进来,然后跨越生与死的界限,在最美好的年纪里遇到了她,明明是黑与白的对立,却能缤纷她一生的色彩,绚烂她半世的年华,于是哪怕只是一眼,便能刻在心底,永世也不敢相忘。
周芷若的目光定在了那里,被师父扯下去的瞬间,她想,看到她的那一刻,或许对于赵敏,今生今世,她是再也放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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