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意料之中地获得了晚会一等奖, 而这场节目导致的直接后果是, 温瑜又在学校论坛小小火了一把。
与上次大部分回贴都是男性用户不同, 这次的讨论贴被浩浩荡荡的新生代女粉一举攻陷, 评论区里鸡叫阵阵。
“对于这次扮演魅影的小姐姐,那三个字虽然已经说腻了,但我还是愿意为了她再说一遍——我可以!”
“楼上又开始了是吗?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鸡笼警告了。”
“她怎么可以做到英语发音那么淳正, 唱得又那么好听啊!话说大家知道小姐姐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表演名单上魅影的扮演者写着一个男孩子的名字欸。”
“她叫温瑜。”
“啊啊啊就是那个超级好看的小姐姐?等等,楼上不是许炽大佬的账号吗?合影!”
“合影!所以两位的确是认识了?我好像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炽短短的四字留言成功把贴子的讨论重心转移到了关于他和温瑜究竟是什么关系的猜想上,段子手与文手百花齐放,场面一度十分热烈。
岑阳看一眼论坛, 又侧头看一眼拿着手机、虽然努力憋着笑但嘴角还是勾起明显弧度的许炽想,炽哥背课文都没这么认真,啊,少男情怀总是春。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对此感兴趣,白露看着楼层里清一色的嗑糖和彩虹屁,恨不得把这个贴子删离九霄云外。她恨恨地滑动屏幕, 当看到许炽本人亲自回应之后, 忍不住捏紧了手机。
她从小到大没输过, 作为标准的人生赢家模板,白露不仅有一张足够出色的脸, 成绩也从来都名列前茅, 引得不少男生对她趋之若鹜, 哪里尝过苦苦追求却被他人捷足先登的滋味。
其实她本来对许炽这个人没有太多特别的好感,但他一来是学校有名的刺头、校霸级别的风云人物,二来又有一个足够配得上她的家境,最重要的一点,或许还是因为他并不喜欢她。和其他见了她的脸就脸红心跳的男孩子截然不同,许炽对她向来是冷冰冰的——白露喜欢挑战,因而想要征服这样的人。
她原本想把这匹野马慢慢圈养,没想到养着养着,他就跑去了吃了别人家的草地。
真的好气啊。
白露就是在这样愤懑不平的心情下找到了温瑜,彼时后者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和夏小寒一起整理道具。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怔怔回过头时,就看见黑着一张脸的白露。温瑜对这个年级里出了名的小美女有一定印象,于是向她礼貌性地笑笑:“你好,找我有事吗?”
白露脸皮薄,在这件事上她又属于理亏的那一方,硬着头皮装出气定神闲的模样:“我为什么来找你,你难道不明白吗?”
这句话不明不白,温瑜愣了愣,忽然想起昨天语文老师告诉自己,她和白露的周记被推选进入某个作文比赛的市赛,同时嘱咐她,希望她们俩作为高一年级唯二成功晋级的学生,能够私底下交流一下写作经验,提高彼此的写作水平。
温瑜恍然大悟。年级里都传言白露性高傲,不爱与人交际,但现在看来也并非这么一回事——如果她真的性子傲,就不会来主动找她交流作文心得了。
“我本来打算明天去找你,麻烦你走这么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白露见对方一副了然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就被温瑜这句话弄得满脸懵。
什么情况?她明明是来找茬的,这丫头还这么真情实感地说“辛苦你了”?按照言情小说惯例,这时候温瑜不是应该冷嘲热讽地回击她,或是装小白花模样说“我和许炽是真心相爱的”吗?剧本不太对啊?
白露黑人问号脸,而温瑜则越说越顺畅:“你的作文我看了,不管是议论文还是散文都写得非常棒。我最喜欢你那篇《在原野上》,其中对于自由的阐述非常独到,结尾处引用的拉夫斯名言更是点睛之笔——他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身边知道他的人很少,在你的作文里看到他的名字时,我真的很开心。”
温瑜平时话不算多,但一旦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思维就会异常活络,连带着说话也又多又快。白露的大脑还没从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反转里转过来,因而只简单答了句:“嗯……”
“这次作文比赛高一只有我们晋级,老师提议我们俩多多交流,弥补彼此的不足。”她来了兴致,扑闪扑闪地眨眼睛,“你的作文逻辑清晰,以论证取胜,我的则更注重文笔一些,也就导致上下文连贯性和逻辑性不是那么强,在这一点上我要向你学习。”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说什么呢?
白露大脑里一片浆糊,她思索片刻轻咳一声,终于别扭地回应:“你的作文也很好……另外,我也喜欢拉夫斯,我有他的珍藏版全集,你想看么?”
*
元旦晚会一过,第二天就下起了白茫茫的雪。
这场悄然而至的冬雪并不大,操场上只有不到一根指节厚度的雪花,却足以让所有学生都为之兴奋。
温瑜一出寝室就被瑟瑟冷风吹得找不着北,赶紧戴上许炽送她的那条围巾,身旁的夏小寒一边睡眼惺忪地围围巾,一边一本正经地吐槽:“我就不该叫这个名字,小寒小寒,冬天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发冷,不如叫热热。”
温瑜含了笑望她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脖子上随风飘荡的长条布料长相奇特,再定睛望去,才发现夏小寒因为太困,把秋裤当成围巾挂在脖子上了。
冬天的清晨阳光尚未铺满,一切都是阴暗昏沉的,晨风一吹,好像有两条腿在她脖子上荡秋千,场面外瘆人。温瑜笑着赶紧帮她取下来,夏小寒则哀嚎阵阵地回寝室换回围巾。
冬天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下雪。一个人玩雪,和全校人一起玩雪的体验大相径庭,不少学生都趁着课间十分钟的间隙跑去操场放浪一番。
堆雪人的计划因为原材料不够而遗憾落空,打雪仗成了最盛行的活动。坏心眼一点的学生从操场上悄悄把雪捧进教室里头,再悄无声息地走到某个人身后,把手里冷冰冰的雪花一股脑丢在那人脖子里,当即就能听见一声响彻教学楼的惨叫和后来喊打喊杀的追逐声。
这天刚好赶上了体育课,温瑜因为晚会戏服单薄而略微有些感冒,加上实在怕冷不想动弹,便坐在操场旁的椅子上看同学们生生把打雪仗玩成了一部惊心动魄的战争电影。
她闲得无聊,从树下捡起一根细弱的枝条,百无聊赖地在雪地上画画。
雪地上作画总不如在纸张上那么精细,加之温瑜因为感冒和寒冷的双重夹击而迷迷糊糊,便只是简单地在地上勾出了一个粗糙的卡通人影轮廓。
这人影有几分眼熟,她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勾勒出了许炽的轮廓,明明只是随手一画。
这让温瑜想起他对照自己画的那个鞋拔子脸铜铃眼怪,一时间自顾自笑起来,又觉得有必要小小报复一下,于是把原有的轮廓抹去,仿照他的儿童画画风重新画了一幅。
等她被夏小寒叫走,去小卖部买关东煮后,许炽才顶着满脑袋白花花的雪走到温瑜坐过的长椅旁,低头看一眼那幅画。
他一上课就发现了她,但过于频繁地打招呼可能会让温瑜发觉自己的心思,许炽仍在为昨晚的事儿担惊受怕,只好在远处悄悄打量她。
这一低头,就忍不住笑弯了眼。
雪地上画着一个男性小人,有和他一样干净利落的短发和细长的眼睛,但那双眼睛被她画得像两把锋利的刀片,还以诡异的幅度四十五度上翘;鼻子是一道长长的倒钩,嘴唇则抿成直直一条线,看起来活像个刀子精。
和他的画风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看旁边,还用清秀的小字写着:“xc同学,电眼逼人。”
许炽实在开心,笑眯眯地捡起一旁的树枝,一笔一划地回了句:“你说的都对。”
他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夜间补习。一见到温瑜,许炽就想起白天里见到的那幅画,忍不住想,她身边有那么多人,却唯独选择了他,说不定自己在温瑜心里也是特殊的,哪怕只有一丢丢。
想了又觉得自作多情,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温瑜对他浑身散发的幸福泡泡感到迷惑不解,只能无奈地脆声提醒:“想什么呢?这道题是考试重点,得认真听。”
“好好好。”
许炽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因为拒绝吃药、整天在操场上野,他的病痊愈得很慢,感冒病毒像野草那样枯萎了又匆匆生长出来,时常猝不及防地复发。
温瑜听他转过头去咳嗽几声,停了笔问:“没吃药吧?”
他吸了口气没说话,算是默认。
许炽正等着她开口教育自己,没想到温瑜只是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侧身看向她时,便望见姑娘手里的围巾。
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是轻轻糯糯的:“我也感冒了,围巾只能分一半给你。”
他的心砰地就炸开了,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接下它围在脖子上。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新薄荷味道与冬夜里四处弥漫的寒气,少女温热的气息则缱绻在脖颈之间。
他们戴着同一条围巾,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许炽的声音闷闷的,带了不易察觉的欢喜:“谢谢。”
温瑜没抬头,因此他也看不见她双颊上隐隐泛起的潮红,像两朵飘飘悠悠的云,浮在寂静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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