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这几天要配合着做手术前的各项准备,尤其是饮食方面,要提供高热量、高蛋白的食物来保证能适应术后的身体状态。王慧给他订了半个月的天麻鱼头汤,可那股子药味实在难闻,他每顿喝不了多少。乔尔索性借了医院餐厅的厨房给他煮鲫鱼汤,鲜嫩豆腐、乳白汤色,飘的满屋子的鲜香。
豆腐炖鱼、虾仁蛋羹、清淡小炒...如此吃了一个周,还真的把张云雷清清瘦瘦的轮廓养得圆润了一些。
乔尔一直觉得他太瘦了,从前他们在一起时虽不如何魁梧,却是健健康康挺拔有力的,现在看着他削瘦的棱角,有时候单薄的甚至快撑不起一件衣服,乔尔心里就止不住的心疼
他们坐在病房外的小阳台上晒太阳,张云雷端着小瓷碗喝鱼汤,乔尔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小声嘟囔道:“怎么就养不胖呢”
张云雷说:“要那么胖干什么,瘦点在镜头里好看”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鱼汤,小瓷勺搅动着乳白色的汤底,“之前有那么几次,演出之前腿脚疼得厉害,就拿止疼药顶着,吃得多了脸上就会浮肿”,他说着朝乔尔笑了笑,“我后来看那一次录像,镜头里我脸圆的可难看了、眼睛小的都和翔子似的了,还是瘦点好,上镜!”
乔尔心里一揪。止疼药对肝肾是有损伤的,吃得量多了会产生依赖性、出现一些副作用,像头疼耳鸣、身体水肿,他这样轻描淡写地一句、他这样有耐力的一个人,可想在那个只能依靠镇痛药的时候,他身上该有多疼。
她问:“现在还吃得多吗?”
“没头几年那么多了”,他以为乔尔担心他会对药性产生依赖,宽慰道:“我有分寸的,就是临上台前出了什么状况才会吃两颗。你站在台上,一举一动都在底下观众的眼睛里,我不想脸色苍白的上去,我怕他们担心”
他眼中有点点温柔,像是放进了一捧午后的日光,“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忍疼忍到咬牙切齿的模样,那可一点儿都不帅”
喝下那两片药,能让他不痛,上台的时候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能把最好的一面留给观众、能宽慰他粉丝们的心。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样的心思。
乔尔定定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张云雷,你特别帅”
他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这还是姑娘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自从认识以来,他总觉得乔尔有意地在他们之间横出一道隔阂来,就像她愿意照顾他、陪他聊天、给他煮饭,却从来只肯喊他一声“张老师”,这么规矩又客气的一个称呼,每次都让莫名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看着姑娘认真严肃的模样,觉得有趣又喜欢,便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臂撑在玻璃小圆桌上,笑眯眯地问她:“那是张云雷帅,还是你那个前男友帅?”
乔尔呆住,这算是什么问题?原本就是一个人
她有些后悔自己总用前男友的幌子来解释之前那些下意识的小习惯了,她正要打哈哈敷衍过去,一抬头,却撞进张云雷熠熠的眸子里。
他的瞳色很深,原本浓墨一般的漆黑在光线下变成了深棕,里面映着她的眼眉。乔尔突然发现其实他们分离的这些年,张云雷从内里到外表都变了许多,他更加冷静而自持,轮廓更加深刻、更成熟
他好像已经离她记忆中那个扬言要为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少年人很远很远了,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又是那样的生动而熟悉
乔尔没有敷衍过去,而是清清楚楚地回答了他:“他更帅一些”
她弯着眼睛,温温柔柔地说:“他可是我的初恋啊”
这场无疾而终的初恋就像一根软刺扎在她的心尖,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会伴随着心上的刺痛。她明明可以拔掉,可她舍不得拔掉,因为在痛楚开始之前那些岁月,都是她人生无比无比美好的画面。
张云雷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她所表露出那种温柔情愫是他从没见过的,一想到这种感情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心里就抑制不住的烦躁,甚至会生闷气到暗自磨牙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没等他细想,病房门就急匆匆被推开,一个小护士跑进来神色慌张地说:“乔医生,西区的病人在闹,您快去看看吧!”
……
Vip层分东西两区,张云雷住在东区,乔尔得了科里批准,几乎全天在病房陪同。
西区最近来了一个特殊病人,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患有重度狂躁症,病发时从露天阳台摔了下来导致胫骨平台骨折,两个科室商议之后,决定先由骨外科主治,神经科协同治疗。
男孩儿平日里脾气暴躁古怪,一连换了几个医生和护理,连护士长都被他气得头昏脑涨。主任没办法,想着凭乔尔的好脾气应该能应付的来这个混世魔王,便让她受累一下负责这床的术前调整
说是调整,其实只要让他安安静静待在病房里就行。
这几天她和男孩儿相处的还算融洽,她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没想到今天突然闹了起来,可狂躁症患者在他这个阶段本就容易被激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难以承受。
乔尔匆匆赶到西区时,病房里已经一片狼藉,男孩儿砸了一切可以触及到的东西,床边的矮柜也被他推翻在地,现下正胡乱挥舞着输液架,几个神经科的医生拿着镇静剂的注射针管犹豫着不敢上前。
乔尔看着针管眉头一皱,“病人明明就容易情绪激动,你们难道不知道尖锐的东西会刺激他吗?”
“神经科只是协同治疗,辛苦了,这儿就交给我吧”
乔尔不看好神经科的治疗手段,这是赶人的意思了。可的确是骨科在负责主治,几个医生面色不悦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收了镇静剂就离开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男孩儿的面前,这个距离近到倘若他再次挥舞输液架就能打到她。他仿佛意识到了,渐渐卸下防备,扔掉手里的输液架,砸在地上发出很大声响。
他背抵着墙蜷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乔尔俯下身,轻声问道:“小安,今天怎么啦?”
他好像并不想回答,空气一时静默,可乔尔极有耐心地俯着身等他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厌恶地看向地上某处,闷闷地说:“我不喝药!”
乔尔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白色的药片散落了一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催眠镇静类的药,神经科现在就这样,若下次再严重一些岂不是要把他五花大绑?
小安说:“我不想睡着,我还有好多事没做”
她伸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好,咱们不喝,不睡着”
“但是你得答应我,下次不许发这么大脾气,你把护士姐姐差点都吓哭了。如果以后还有人让你吃药、给你注射,你就用呼叫器喊我过来,我帮你把他们撵走!好不好?”
他点点头,又撇嘴道:“你别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今年十七了”
乔尔笑开,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背靠着墙壁。她拿出耳机将一端戴在耳朵上,另一端递给了他,“那十七岁的小安先生,要不要跟我一起听会儿歌?”
他接过去,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催眠的钢琴曲一类的。等乔尔按下播放键,韵味十足的唱腔回荡在耳廓边时,他呆愣了一下,表情狰狞一瞬,“你让我听京剧!?”
乔尔拍了他一下,“好好听!不然我给你放摇篮曲了”
他旋即闭嘴。
唱着词的人嗓音干净澄澈、音色透润、疾徐有致,他从没这样静下心来听过京剧,可这戏曲仿佛真的安抚人心,他心里的躁意和焦灼慢慢地被抚平了。
他问乔尔:“这是谁唱的?”
“我喜欢的人”,他看见这个不长他几岁的小医生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原本安静柔和的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手机屏幕,看见一个名字赫然其上
“张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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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喜剧人》二爷接受采访时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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