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跳槽第19天

    不多时伏见猿比古就听到,有人一声接一声地、焦急地呼唤着“爱丽丝”这个名字。

    爱丽丝一开始还能绷得住,只是随着那人没找着人,而逐渐偏远了方向,连呼唤的声音也远去般变小了。

    小姑娘这才焦急地跺着脚喊道:“林太郎大笨蛋,人家在这里啦!”

    从他们不远处的树后一下子就窜出来个男人来,一看到爱丽丝就扑了过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焦急老父亲形象,哇哇大叫:“呜哇终于找到爱丽丝了,我都要被急死了知道么!”

    爱丽丝却还一个劲地把男人的脸往旁边推,嚷嚷道:“突、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把人家都吓了一跳!”

    伏见猿比古冷眼旁观这两人的惺惺作态——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藏到树后的,但是他人都已经发现了,却故意藏起来,显然就是等着女孩着急主动叫他了。

    而爱丽丝反应也确实就如他所愿。

    在高兴地蹲下来和任性的小姑娘抱了抱之后,男人这才站起来,留意到了伏见的存在。

    “哎呀,这个不是仁希家的小猴子吗?一转眼就这么大了,”男人摩挲着下巴看了他半晌,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来,“你和仁希君还真是一个样呢!”

    伏见仁希,今天葬礼上的绝对主角,不过现在已经被烧成了一捧骨灰,装在了小小的方盒子里,再也无法施行他那讨人厌的恶作剧,以及让人听见伴随着伏见猿比古整个童年噩梦的癫狂笑声。

    这个男人,是由天真无神经、缺心眼,以及自觉的恶意、非自觉的恶意,各四分之一组成的。

    无论是于妻子木佐,还是儿子猿比古,他都从来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才不会和这个男人一样!”伏见猿比古几乎是带着憎恶的情绪,低声咬牙切齿反驳。

    然而男人好像对他这样痛恨的表情没有惊讶,甚至是仿佛赞同地点点头,好似本该如此的模样。

    “哈哈,他当初兴冲冲到我面前炫耀,他要和木佐前辈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嘲笑过仁希君,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男人以十分熟稔的语气,说着夹带恶意的话语,一点也没有顾及一下,在他口中的那个主角已经去世的意思。

    “说起来也是可笑,学生时代明明就是个天才,被老师认为是最有可能继承他意志的人,却立志于要找个漂亮的有钱女人,把他养起来。”

    “仁希君,真的是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男子呀。”

    他笑眯眯地说道。

    ……非常不可思议吗?

    应该说完全不可理喻才对吧。

    伏见猿比古冷淡地看了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一眼,“你和那家伙很熟吗?”

    牵着爱丽丝的男人,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其实不难看出他更年轻的时候应该挺帅,但是忙碌的工作已经把这份帅气摧残地差不多,沉淀下来的就只有被磨光了棱角的圆滑世故。

    “我是森,是他的学弟哩,”男人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怎么看不出我比他小吗?”

    “那还真是有够打击人的,看来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还是养人,我在灵堂看到仁希君的遗像,是近期照的吗?一点也没有被忙碌的生活摧残成丧气的中年大叔。”

    “还真是叫人羡慕啊。”他感叹。

    “家里没有他的照片,”伏见猿比古对仁希的厌恶,已经到了不愿意提到他地步,“这张照片、我是说灵堂的遗像,是对着遗体拍的。”

    就是这么可笑地……连一张可以充作遗照的照片都没有。

    属于这个男人的东西,伏见家空荡荡的大宅子里竟然搜寻不到一件。

    只除了他临死也握在手里的、六面都用黑色马克笔画着不同鬼脸的魔方——那是伏见猿比古小的时候,第一次完整地拼出来六面魔方,高兴地拿过去到父亲面前求夸奖,却被仁希给捉弄的证明。

    真是可悲又可笑。

    “这样的照片吗……”这个有着绝大多数中年男人健谈能力的,自称是伏见仁希旧识的他,仿佛被吓到了咋舌,“那还、那还真是有些……吓人。”

    “其实‘学弟’并不能完全概括我与你父亲的关系,普通的说法就是两看相厌的室友、老死不相往来的师兄弟、还有当初一起追过木佐前辈的情敌,”男人微笑着述说,“木佐前辈是位值得人尊重的女性,即使现在我也十分欣赏,像她这样的独立而强大的女性。”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一个无关紧要的,庸碌地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致的中年男人,述说他过往故事。

    伏见猿比古兴致缺缺,当即就准备离开了这里,“今天还有很多亲戚要招待,我就先……”

    “但是木佐前辈并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人前,就算你是仁希君唯一的孩子,理当在他的葬礼上主事。”

    “更何况你自己也不愿意面对那些庸俗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躲到这个地方。”随着说出来的话越发尖锐,森先生的气质也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他拉开了嘴角,那张平凡的脸上扯出了被撕裂般的恶意笑容,“破坏了亲生父亲的遗体,依现在的舆论压力,要是太在意的话,可是会被逼疯的。”

    “就像仁希君。”

    “你们是一样的。”

    “我绝不会成为他那样的男人!!!”

    伏见猿比古几乎是暴吼出来,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脖颈边的血管暴突出来,本来清秀俊逸的面容显得扭曲而狰狞。

    “呜哇啊啊——”爱丽丝直接被他这声给吓哭,森先生也顾不上继续激怒伏见,连忙地蹲下来安慰小姑娘。

    伏见猿比古的拳头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决定趁机离开,转身的时候却听到了森先生的低语。

    “躲不掉的,人们最终都会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你下次再见到由乃的时候,麻烦为我转告句话。”

    “——太贪玩忘了回家的话,爸爸可是会生气的。”

    #

    “能握住我的手吗?”

    周防尊十分随意地向两人伸出了他的两只手。

    手臂上凸显出来粗壮的血管。

    布满了老茧的粗糙手掌就好像历经磨难,让人毫不怀疑这双手所拥有的力量,以及有多少人被这双手给打败——就是这样的一双男人的手。

    八田美咲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小心点了点头:“能、能的。”

    和他一起过来的蓝发眼镜少年,伏见猿比古的表情却沉静无比,他只问了一句:“这样就会拥有和你们一样的力量吗?”

    “更强也说不定哦。”最弱干部十束多多良微笑着说道。

    “喵~”趴在周防尊的肩膀上,给男人充当了围脖的猫咪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亲昵地和他蹭了蹭脸颊。

    当八田鼓起了劲伸手要握住的瞬间。

    噗地一声,周防尊举出来的两只拳头,被赤色的火焰包裹了!

    就好像那对有力的拳头本身是火把头似的,中心部分发出强烈的青白色光芒,周围都是鲜艳燃烧的赤色,还有那几乎要烫到了两个少年皮肤的热度。

    这是真正的火焰。

    “握住它。”周防尊又这样低沉重复了一遍。

    伏见猿比古竟抢先一步握住了,八田愣了愣神,下意识扭头想看看友人,只是伏见目不斜视,紧绷着面部表情。

    ……好像,猿比古有点不对劲?

    “嘿,发什么愣啊?”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

    “哦、哦哦!”

    八田这才忙不迭与伏见同样的选择,两人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了周防尊的两只手。

    赤色之王手上的火焰迅速燃烧过来,转瞬就将他们包围。

    会被烧死吗?是变成一具黑漆漆的焦尸,还是只留下一捧灰烬?

    ——然而事实却是,以上猜测都没有发生。

    灼烈的火焰在游走了全身之后,又像是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了。

    八田和伏见都略微迷茫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

    不、不对……火焰仍然是存在的。

    只是,是浓缩成的一点残留在了身体中。

    这时,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两人分别都感受到了身上,某一块皮肤就像是被烙铁给印上了什么。

    是在左侧的锁骨下方。那里顺着烙印,带着热量和疼痛的地方。

    “呼。”

    周防尊似乎是为此而满意地,随意且短暂地笑了笑,松开了这两人的手。

    因为担心出现意外而在旁边守护的不良们,也都跟着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还以为会把初中志愿生给烧成灰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又得被记者骚扰好久了。”

    ……七个王权者对于氏族的选择方式,其实都是如出一辙。

    无非就是测试想要拥有这份力量的人,能不能得到力量的承认。

    只不过由于第三王权者,赤之王掌握着的是火焰,才显得格外凶险。

    故而便有了这样的都市传说——存在于镇目町的怪物的传说。

    他拥有着凶猛的食肉动物一般的黄色瞳,以及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赤色头发,因此被称之为“赤色怪物”。

    所有想要加入“赤色怪物”的人都要接受它的考验。

    大部分的人被它的火焰烧成了灰烬,但是要是跨过了这场火焰的洗礼,存活下来的人,就会能够得到力量。

    而现在,我……不,应该是我们,都成为了赤色怪物的同盟。

    伏见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友人,而八田也好似有所感应,二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露出同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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