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番外情人劫·B版

    情人劫·B版(未来paro之虐身版)

    鉴于某位先生对于上一篇番外中有且仅有名字出场一次表示极为不满,本场特意为其精心安排了大量戏份,悄声说,其实也算提前生贺啦,敬请查收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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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既定时限,等的人还没来,叶修无聊地点了一根烟。

    瞄一眼手中的记录簿,嗤笑一声,把它丢到桌上,又沧桑地吐了个烟圈。

    眼前缭绕的烟雾中,门外一对儿男俊女俏的小情侣终于手挽手姗姗来迟——这里“姗姗”是个名副其实的形容词,那两人瞅上去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的样子,仿佛短短几十米能磨蹭很长时间。

    叶修有气无力地朝两人翻着死鱼眼,心说,就你们不想来吗?哥才更不愿意揽这种狗屎活呢!

    十年前,国家某些政策忽然进行调整,当时新成立刚满一年的荣耀进化者联盟忙不迭地紧随其后修订了规则,其中最受非议的一条,就是增添了体罚制度。

    可说了,早年间体罚犯法呢,那些年不知怎么就突然兴起了热度,反对者声称这完全是文明的倒退。

    叶修是最早一批进入联盟的一线战斗士,幸运地在改制之前混成了元老级人物,逃过一劫,而眼前的这两位就没那么幸运了。

    张佳乐,目前供职于霸图分队,全联盟公认最倒霉的战斗大师,没有之一。

    他是第二届加入联盟的,据说一开始是听了搭档的忽悠。众所周知,任何一项规则,在最起初执行的时候都是最严苛的,两个小年轻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兜头撞上一面南墙,野路子冲撞铁规则,那就跟小燕子落到容嬷嬷手里一样,三天两头一顿打,给折腾得不轻。

    那一代正经有不少好苗子给吓得打了退堂鼓,于是坚持到如今的,只剩下他老哥儿一个。

    他旁边的那位林榆小姑娘,刚加入联盟半年的新成员,隶属于嘉世分队,全联盟最不像战斗士的一线战斗士,同样没有之一。

    在外界人眼里,联盟这些进化者战斗士拉出去就跟明星模特一样,一个个捯饬得光鲜亮丽,尤其是他们的战甲!每一副登记在册的战甲甚至拥有自己的名字,一副副战甲仿佛铭刻着英勇的灵魂,令人们乐于揣测它们与战斗士共同披荆斩棘的背后故事,由此津津乐道。

    而林榆的战甲,不能仅仅用平平无奇来形容,更应该说一言难尽才对。

    这么说吧,张佳乐的战甲百花缭乱,外观完全不输给实用性,既帅气又华美,偏偏还不会让人觉得花哨,而林榆要是穿上战甲往他旁边一站,嚯,那活脱脱就是野鸡跟凤凰凑在了一块儿——野鸡是母的,凤凰是公的,大家伙自己体会一下这鲜明的对比。

    但这里头却又存在着一则真假难辨的传言,说这姑娘的战甲并非像其他人一样采用定制,是自己打磨制作的,而百花缭乱近期的调整貌似也有她的手笔……

    于是大家就不明白了,真有这个手艺,干嘛非要当苦哈哈的战斗士,而不去做个清闲又受追捧的战甲师呢?再说了,她这体质评级压根不适合一线呀!

    林榆的体质评级究竟有多烂?

    平日里倒不大显眼,但是到了执行处,像叶修一样翻翻量刑记录簿就一目了然了。

    单次量刑等级会参考体质,轻重程度从F到A递增。一般来说男性最低是D级,基本是属于法系、治疗系进化者的特殊优待,器械技巧系的普遍为C级,力量控制系B级,体质增强系A级;而女性最高只有D级,鉴于女性战斗士的职业分布相对集中,她们通常都是E级,联盟记录上还没出现过F级,因为F那个重度,评出来简直浪费联盟资源,还不如让监察人带回去自己教育。

    顺带一提,监察人对被监察人负有连带责任,正常来说要比被监察人高上一级。

    而作为首届元老的叶修老前辈,这一天接连见证了联盟两个新纪录的诞生——史上最轻的F级量刑,以及史上最惨的监察人,经核定必须代替柔弱的被监察人分担部分刑罚而连跃三级定在C级。

    要叶修说,就是倒霉的三次方。

    虽然的确惨得有点令人同情,可像叶修这种同情心没有一撮烟灰重的家伙,更乐意幸灾乐祸地丢下一句嘲笑:“自找的。”

    虽然说联盟不干涉自由恋爱,但人家处对象都跟什么人处?并肩作战的搭档、薪火相传的师徒,再不济也得是有来有往的竞争对手,张佳乐这老小子倒好,去别人家新开垦的园子里撸走了唯一一朵小花幼苗,还倚仗战斗大师的权利专门跨队要了个监察权限——嘉世是濒临解散后又招人重组的分队,队内全是新人,自家没有监察权,暂时是由叶修兼顾着的。

    叶修一度怀疑张佳乐对他抱有极大的不信任,抢监察权是怕他欺负了小姑娘,现在看来嘛……“我还得谢谢他?”

    不然今天准备受个C级刑罚的就变成叶修自己了啊!不过话说回来,叶修可不觉得自己能放任新人闯这么大祸。

    “干得漂亮,有侠气。”叶修给两人竖了个大拇指。

    张佳乐听出这是句反讽,没搭理他。

    一扭头,见林榆好像正在认真琢磨这句是褒是贬,一时只觉得脑仁生疼——是说你不守规矩啊妹子!

    叶修也看出来了,姑娘过分耿直,听不懂好赖话,未免事后传出去被联盟追究个“煽动性言论”啥的,只好费点唾沫澄清一下自己的态度:

    “你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居然敢越过国境线,“亏得没被逮住也没留下证据。”

    要不整个联盟跟着吃瓜落,当事人也不是内部处罚的问题了,进化者一样得接受法律制裁。

    张佳乐回手关门落锁,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似乎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这儿又不是监察总部,你一个执行官打什么官腔,赶紧动手,早点打完早完事。”

    “得嘞。”叶修也乐意痛快点,随手掐了烟,“谁先来?”

    张佳乐左手微微用力握紧林榆的手,右手轻轻替她顺了顺头发,叶修还当他是心疼,不料这家伙下一秒手一抬,把牵着的小手按在墙壁上与头同高处,熟练地扣进一端连着墙壁的皮手铐,又将人推了个标准的面壁姿势,迅速拽来旁边消过毒的干净毛巾堵上嘴。

    毛巾自然只是摆个样子,那是一种意会的默契,是未免说出不恰当话语的保护。

    林榆咬着毛巾猛然回头,在她惊讶焦急的目光中,张佳乐顺手将她微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想想,又努力竖起威严丢下一句:“不许回头。”

    见林榆听话地转回去盯墙壁,他才回过身来,动作十分豪放地脱了外套甩到一边:“先什么先啊,你情商欠费了吧?”

    叶修挑眉:“怎么,敢情你不是来壮胆的啊。”

    “少废话,没见过给女朋友代刑的?”张佳乐脸色不大好,也对,任谁正在准备挨顿毒打,多半也高兴不起来,更别提,这几年他既是战斗大师中的一员,又因资历升级为联盟里的大大大前辈,凭借丰富经验不用太花心思就能规避那些新人才容易触犯条条框框,所以刑罚什么的很久都没上过身了。

    “多新鲜啊!”叶修咬着烟头望屋顶,含糊不清道,“嗯嗯,确实不常见,也就见过二十来次吧。”

    张佳乐顿时哑了火。

    联盟里的女孩子们一个比一个谨慎细致,犯的错极少达到需要监察总部介入的程度,这些年下来总共也就二十来次吧……看来全联盟的护花使者的确不少嘛。

    他轻咳两声,扭头去打量另一侧墙壁上陈列的各式工具,生硬地转移到新的话题:“花样越来越多了哈。”

    叶修点头:“各分队贡献了不少花招。哎,随便挑两样啊,喜欢哪个拿哪个。”

    原本比较严肃的氛围,硬被他的一句话搅和成了杂货市场大甩卖。

    张佳乐也不跟他客气,从头到尾一样样瞅过去:“哟,扫帚?哈哈,一看就是王杰希的手笔。”

    叶修“呵呵”两声,当场打脸:“那是蓝雨送来的。”

    张佳乐不禁抽了一下嘴角,这玩意搞笑效果远大于实用价值,对体罚制度的异议昭然若揭,难怪蓝雨分队出了名的规矩松、怪胎多。

    他干巴巴夸赞道:“喻队果然是个体贴人。”

    目光转到旁边一根方正黝黑的戒尺,看起来严肃又死板,他问:“张新杰搞的?”

    叶修再度打脸:“王杰希。”

    张佳乐大感诧异:“看不出来他居然是保守派!”

    这不符合魔术师诡奇的人设啊!

    再一转眼,一根粗长的棍子杵进视野,张佳乐登时乐了:“这绝对是老韩的风格,简单粗暴。”

    “喜欢啊?拿着,别客气。”叶修大方地挥挥手。

    “……不用了。”张佳乐暗暗打了个哆嗦,那玩意用来震慑队里的小崽子还差不多,他可不想亲身试验。

    其余诸如呼啸分队闹着玩一样的鸡毛掸子,雷霆分队接地气的老头乐,轮回分队骚气的多股小皮鞭……显然绝大部分分队都对体罚制度不十分认可,张佳乐参观一圈下来,感觉自己不像是来执行处受罚的,更像是进了情趣用品商店。

    到最后,他终于见到昔日在百花分队时的老伙计,难以自制地流露出一丝怀念神色,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睹物思人吧。

    他将那大约四指宽的木板子取下来一抛:“就还用它吧。”

    叶修随手接下,懒洋洋地翻开记录簿后边的附表按照重度查数量:“唔,C级……四十。”

    “你要替她是吧?还有一个D。”他瞥一眼面对着墙壁站得笔直的小姑娘,男代女刑,F换成D,吃大亏了。

    后者听见他的话不自觉地蜷了一下手指,而瞬间显露出的不安在下一刻便被张佳乐轻松的声音安抚下来。

    “你们嘉世平时用的是什么呀?”张佳乐朝叶修勾勾手指,横眉竖眼地示意他别多管闲事往那头施压。

    叶修眯着眼瞅他:你家这个再不管要上天了。

    张佳乐瞪眼:那也轮不到你来管!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叶修撩起眼皮隔空点了点一排规制不一的藤条。

    “喏,省力。”

    硬的工具拿着沉甸甸压手,软的工具需要花力气控制,藤条不软不硬,随便挥挥就能制造痛感,多好。

    张佳乐无语:“懒死你算了。”

    叶修见他在那片逡巡,思及职责所在,又提醒一句:“八股的不行啊,重度不够。”

    八股的藤条跟扫帚也差不多了,不使大力气打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纯靠长相吓唬人。

    而单股藤条自然是最重的,不过张佳乐才不会因为置气就跟自己过不去,掂量掂量挑了根双股。

    刑具本身重度较大,数量就会较低,叶修再次照着附表查了个数:“二十。”

    这会儿要是把处罚单子公示出去,霸图分队的人什么感觉他不知道,反正其他分队的人大概能笑上半年——霸图的这一大战力起码两个周期内只能当半个人用,整个分队的业绩都得受影响。

    好些年没过来,张佳乐倒还记得重点,找出保护重要部位的长条状软垫,在腰间围了一圈仔细系好。

    叶修没了烟抽,嘴巴闲不下来,在一边瞎指挥:“系紧,别掉下来。哎,是不是应该再往下点?我这准头可不怎么好,万一不小心打到肾……”

    铁链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轻响。

    张佳乐刚趴在刑架上找好位置,正在给自己绑固定带,听见这动静顿时不满地回头怒道:“你总吓唬她干嘛?有劲没处使是吧?”

    肾什么肾,怎么不说更容易打到尾椎骨呢?

    身为超一流的进化者,常年协助军方警方进行战斗,怎么可能这点准头都没有!

    叶修操起板子捅捅他的后背:“对执行官客气点,真不怕我公报私仇?”

    “怕你?”张佳乐嗤笑。

    混太熟就这点不好,摆不起执行官的威风。

    叶修遗憾地啧啧舌,上前两步:“行,你不怕,那我动手了啊。”

    这个动手,不是指开打,而是先扒掉裤子。受刑的部位必须露出来,为了方便观察身体情况,以防出现意外。

    “又不是没进过澡堂子。”张佳乐嘴硬。

    “你不是南方人吗?哦,对了,你这几年都在霸图。”叶修自问自答了一波。

    张佳乐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天都要黑了!我提前一个月订的今晚……”

    “啪!”

    突如其来的清脆响声比痛感提前半秒到达,张佳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懵了一瞬,骂道:“叶修你大爷的!”

    叶修纳闷:“不是,难不成我还得数个一二三预备开始?”

    开始是不必喊的,当然斗嘴也是停不下来的,监察总部对被牵连的监察人受罚时的态度没啥要求,于是……这两位一个揍人一个挨揍,同时相互释放着嘲讽技能,要不是随着板子数目的增加,某个部位逐渐肿胀起来,大约这场面还挺欢乐。

    器械技巧系的进化者普遍对身体极为敏感,对疼痛的耐受度低,张佳乐此举未尝不是在转移注意力,叶修心知肚明,也一直在配合他。

    两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事情的起因。

    “不就是一颗巧克力,至于吗?”叶修一边问一边瞄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测控仪,板子的数目还剩不到一半。

    “怎么不至于呢?”张佳乐的声音不复初时轻松,带上几分忍耐,“我订的是玫瑰形状的巧克力,连花都一起送了,9朵,多好的寓意!少一朵算怎么回事啊!你知道8朵玫瑰是什么意思吗?致歉啊卧槽!搞得好像我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你也是够倒霉的。”叶修摇摇头,“原材料涉嫌含有违禁药物被扣在海关,这么小概率事件也能让你碰上。”

    “扣了就扣了,为什么不全扣,还要把没问题的8颗发过来!”张佳乐难掩悲愤地用力撞了一下刑架。

    简直人间惨剧,叶修不厚道地笑了场。

    所以,就是为了一颗莫名消失的巧克力,两个人悄悄动用进化者的各种手段,最后查到违禁药物的相关者身上,偶然发现对方居然是条大鱼,同联盟报备过后一路跟踪到国境线,却没能等来后续支援,最后俩人艺高人胆大,无视纪律冒险潜入邻国,硬是把公事干成了私活儿……对了,按照事后调查来看,有越境嫌疑的只有林榆一个人,不知道她给百花缭乱动了什么手脚,把张佳乐洗得干干净净,仿佛一点边儿都不沾。

    还是那句话,没证据,联盟肯定不会上赶着非要查出点证据证明自家人犯了法,整件事情就这么含糊过去,把人拎来处罚用的罪名是“擅自行动,不听调配”。

    聊天告一段落,堪堪把板子打完,叶修一边嘟囔着手酸,一边回头望望墙边像雕像般一动不动立着的背影,虽然略感这姑娘有点冷情,却也不得不赞一声心态好。

    以往那些姑娘看着别人因为自己受罚的时候,哪个不是哭得稀里哗啦,还有特别激动的扑上去抱着男朋友不放手,所以一般这种情况联盟都会配上两个执行官,其中一个专门用来阻拦控制不住情绪的姑娘们……

    这次也一样,只不过两个执行官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开始,毕竟一般情侣两个得花点时间互相抚慰一番,所以另外一位执行官打算晚点过来,而见张佳乐只一招就轻松控制住场面,叶修便干脆直接通知那位不用来了。

    嗯,手铐是种经验,下次可以叫执行官们都学着点。

    “你要不要下来歇歇?”叶修揉着胳膊问。

    张佳乐不止想歇歇,还想接下来换个姿势。从刑架上放下来后,他左右看看,主动往条凳上一趴,缓缓舒展着身体,丢出一个字:“累。”

    尽管林榆是特殊类型的进化者,两个人要瞒过卫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脑力体力没少消耗,扫尾结束后还来不及休整又接到联盟急召,从边境一路奔波回来,全靠一口气顶着呢。

    四十板子不是个小数目,为了掩盖真实疼痛,张佳乐多少次把痛呼强咽下去换成谈笑自若,然而下面的藤条他恐怕是撑不住了,与其中途喊停,还不如先示个弱,也不算太丢人。

    他往这一趴倒是方便了,叶修又得辛辛苦苦劳动一番,把人捆得结结实实,以免从条凳上掉下来受到意外伤害。

    “那个什么呢?没了?”张佳乐还有心情扭头四下逡巡,用手往嘴上比划了一下。

    叶修知道他在找什么,无非就是不想叫出声来让林榆听见,找东西先把嘴堵上,可惜毛巾只准备了一条,没多余的。

    他摸摸下巴,信口说道:“有啊,你老实趴着,我给你找。”

    张佳乐不疑有他,闻言便安心伏在条凳上,趁空隙还用下巴枕着自己的胳膊闭了会儿眼睛。

    没过多久,手上忽然划过熟悉的触感,他一睁眼,对上一双干净又空明的眼睛,顿时讶异又无奈道:“怎么把你放下来了……”

    林榆跪在条凳旁,将手指纠缠在他的指间,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就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深深铭刻进心里。

    由于特殊能力的原因,她原本极为排斥与人对视,即使迫不得已的目光交汇也往往是一触即分,仿佛人类的瞳孔中藏着令她避之不及的猛兽,而现在,她似乎忘记那些忌惮。

    张佳乐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难得她完全敞开心扉,这般美好的心灵交流,要是能换个地点就好了,比如床上……咳嗯。

    毛巾没看见影子,人却在旁边,一想就知道是叶修搞鬼,他自然没法再提堵嘴那茬,那不是欲盖弥彰么。

    “你怎么把她放下来了?”郁闷之下,他又冲叶修抱怨了一遍。

    “你当是罚谁呢?”叶修就看不惯他跟老母鸡似的惯着护着,离老远用藤条敲敲林榆肩膀,“下面这二十是你的,自己报数,从一开始,明白?”

    对于真正的当事人,监察总部还是定了点规矩的,准确无误的报数是强制要求。

    林榆抬了一下眼睛,只这一眼,冰雪凛冽,叶修顿时消了声,不自在地搔搔脸颊——原来这姑娘不是心肠硬,只是内敛得过了头。

    知道心疼就好,今后才不会再这么莽撞。

    藤条高高扬起,落下。

    “啪!”

    指间肌肉收紧,林榆睫毛微微一颤,顿了一下才轻声数道:“一。”

    “大声点儿,别跟猫叫似的!”叶修点点手腕上的测控仪,“这玩意没你们想象得那么灵敏,要是捕捉不到声音,没计数,得重来一次,知道吗?你男人平白多挨一下,冤不冤啊!把您那大家闺秀的架势收一收,成不成?”

    滚你大爷个注孤生的!要不是不方便扭身,张佳乐准得竖个中指给他。

    大家闺秀吃你家饭了?屁话贼多!

    他晃晃交握的十指,略微吃力地抬起来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边。

    身上疼得厉害,却还分神安慰道:“没事,你哥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我跟老孙私下行动跑去炸了个异形的母巢,被拎回来之后一通胖揍揍到变形,歇两天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嘶!”

    他安慰他的,叶修可没答应暂停。

    这一下打得够突然,他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暗自咒骂:叶不修你不拆台能死啊?!

    死是不能死,就是忽然不想配合你了。

    叶修要笑不笑:“哎,可别没事,你是想鼓励她下回再犯怎么着?”

    还“歇两天”?就可劲吹吧!当年不知道是谁在床上足足挺尸俩月,那时候没见识过罚到这种程度的前辈们还不太理解,在背后很是议论了一番——这俩傻小子就算是临时变性生孩子,双月子也该坐完了啊!

    “闭嘴吧你!”张佳乐气若游丝地骂了一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听两个人吵完,林榆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重新报数,声音不止音量放大一倍,连音调都拔高不少,嗓音显得格外清亮:“一。”

    声音刚落,忽然“滴”的一声,锁着的门开了。

    “慢着。”一道身影踏进门来。

    张佳乐闻声陡然一惊,扭头望去:“老韩?!”

    他怎么来了!!!

    不管再怎么不敢置信,来者却正是霸图分队的队长韩文清。

    韩文清从来不讲寒暄那一套,大步走到条凳旁边,看都没看张佳乐和林榆一眼,径直朝叶修点点头,伸出手:“借用一下,整肃队内纪律。”

    “请便。”都是老熟人了,彼此再了解不过,叶修也乐得歇手,毫无异议地将藤条交给他。

    监察总部才不在意执行人是谁,之所以每次都要指定执行官是因为没人愿意揽这种又累又容易得罪人的差事,有人主动接手当然再好不过。

    张佳乐如遭雷劈,满脑子都是“天要亡我”无限循环。

    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一道几乎把人生生劈开的剧痛在身后倏然炸开,他猛地全身一颤,脑门狠狠撞在条凳上。

    叶修动手用的是小臂和手腕的力量,基本卡着差不多同一种力度均匀拍下来,这也是典型的执行官做法,不过不失就好;而韩文清脾气暴烈,藤条到了他的手里,都是甩起胳膊狠抽,岂能是同一种痛感。

    林榆手指被攥得生疼,为迁就条凳的高度而轻微低伏的脊背骤然挺直,微动的身形中携着某种杀意。

    “等等!”

    张佳乐反应极快,不顾疼痛抬起身施力按住她的肩膀。

    之前不让她说话就是因为怕她辩解,把原本的捕风捉影都变成实锤给人落下把柄,而现在则是担心她会直接跟联盟的执行官正面相抗。

    张佳乐最清楚不过,林榆的性情可不像平日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和无害,实际根本就激烈得很,而且非常执拗,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合就闯国境线,拉都拉不住。

    他用另一只手按着林榆的后颈让她靠近自己,而后将嘴唇贴在她的额心上,停住三四秒才轻轻松开,低声正色问道:“能不能保持冷静?”

    叶修站没站样地靠在一边墙上直摇头,啧,现在想起来监察人有负有引导言行的责任,早干嘛去了。

    直起身的瞬间足够林榆将他身后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看仔细,已经悄然抬起半寸的膝盖落回地上,借着膝下冰冷的疼痛,她尽力放松了绷直的肩膀,再用最后的力气将唇角拉平:

    “能。”

    能就好。

    深知她答应的事情绝不会改变,张佳乐沉沉吐出一口气,扬声道:“继续。”

    “哎,再等一下。”这回却是叶修叫了暂停。

    他是没看出来刚才差点出大事,但估摸着张佳乐肯定不想在小女朋友面前丢人,一直忍着不叫也挺难的,于是十分好心地拎起刚才丢在一边的毛巾往张佳乐嘴边一递,问:“用不用?”

    用,当然用。

    “劳驾,”张佳乐也不希望再给林榆任何刺激,微微偏头避开,朝着毛巾努努嘴,“掉个个儿。”

    “就你事儿多,哪边还不一样……”叶修顿了一下,低头瞅瞅毛巾一侧的一小块牙印水痕,好悬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狗粮噎死!他没好气地顺着张佳乐的意思把带牙印那边狠狠怼进他嘴里,然后拍拍手走开,再不想搭理这两位了。

    林榆将自己的肩膀垫在张佳乐的脑袋和条凳之间,虽然她肩上没有多少脂肪,好歹也比条凳柔软一些。

    韩文清皱着眉头左一个等右一个等,看上去不大耐烦的样子,但叶修隐约能感觉到,他的耐心今天出奇的好。

    诚然,联盟中许多人都对这对情侣不太看好,韩文清尤甚。

    在韩文清看来,张佳乐的性格着实跳脱得有些闹腾,自从他加入霸图之后,把整个分队的风气都带偏了!这也算了,毕竟全球进化者比例日趋上升,队里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氛围活泼一点不是坏事,可是他最近陷入恋爱之后,也不知道是这新人小姑娘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或者是张佳乐本人雄性激素膨胀,居然不再满足于在窝里小打小闹,改成携手去外头作妖,简直不像话!

    霸图的正副队长甚至被心累的联盟主席约谈了几次,但这是队员的个人私事,韩文清是个三观非常正的人,对此并不置喙。

    这年头虚情假意盛行,无论是谁,能找到个真心看对眼的人都不容易,所以该体谅就体谅一下。

    不过,当真触线的话,别想获得姑息就是了。

    等了半晌,见两人终于安排明白了,韩文清再度抬手,藤条破空而来。

    ……

    张佳乐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满头大汗在他无暇顾及的时候蹭得林榆半张脸全是,甚至顺着她的脖子领口往下流,湿淋淋一片。

    “十八。”

    两人依旧十指紧扣,林榆并不抬头,侧头垂着视线专注地盯着张佳乐的另一只手。

    相握的左手僵硬地保持着姿势,张佳乐丝毫不敢用力,只能用右手紧紧抓住凳腿,手背上迸出狰狞的青筋,像要把它捏碎一般。

    林榆只需看他手背上的青筋起伏,心头就跟着一紧一松,伴随着一波一波的节奏,耳边被毛巾压抑在喉咙里的每一声嘶吼过后,急促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濡湿的皮肤上,宛若岩浆烧灼。

    叶修中途把测控仪交给韩文清,自己出门抽了根烟,这会儿刚进门就听见报了句“十九”,不由得暗自欣喜时间掐得刚刚好。

    等他凑近一看,欣喜顿时没了,忧心忡忡道:“我说,其实你不是老韩,是嘉世派来的卧底吧?”

    他出去的时候明明只是红肿青紫,现在一道道全是渗血的印子!下这么狠的手,有仇啊?

    韩文清瞥他一眼,一言不发甩出最后一下,而后将藤条随手丢还给他,率先拿过记录簿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

    叶修拎着沾了血迹的藤条,想到后续除了消毒处理之外又多了一项清洗工作,浑身的懒骨头都开始抗议起来。

    “二十。”林榆报完最后一个数字,依然维持着姿势没动,直到叶修蔫头巴脑地挥手表示“结束了,该干嘛干嘛”,才慢慢挪动手臂,小心翼翼地捧起张佳乐埋在她颈侧的脸庞。

    张佳乐疼得眼前发黑,勉力抬眼,望见她半张脸乱七八糟的汗水痕迹,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扯出一抹虚弱的笑,侧头吐掉毛巾。

    “弄得跟小花猫似的。”他眨掉眼角边的一颗汗珠,哑着嗓子逗她,“喵一声听听?”

    林榆毫不犹豫,也丝毫不管有人在侧,贴近他的耳边低低叫了一声:

    “喵。”

    那一刹那,叶修惊掉了下巴,而韩文清朝着那边冷冷射过去的,分明是看狐狸精的眼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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