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打完这场之后选手们就要各自回家过年，因此即便林榆出行时罕见地背了个双肩背包，大家也并不觉得奇怪，都知道她不是Ｈ市人嘛，没必要比完赛跟队回基地，直接转道Ｂ市就可以。
只有邱非欲言又止，扭头看向夏仲天，而夏仲天则回望过来。一个是队长，一个是老板，两人目光中交流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信息，如果解读出来，大抵是这个意思——
“你批准的。”
“你也同意了。”
OK，已成定局。
嘉世众少年是第一次来到霸图的主场，但以往没少听兴欣的人描述保安开路的阵仗，因此他们在到达Ｑ市时便已做足了心理建设。
不过，显然霸图粉丝对新嘉世远远没有对叶修个人那么大的仇恨，说实在的，他们可能连几位选手的脸都记不太清楚，最多也就是看到带着嘉世图标的队服时不屑地丢个白眼过去。
从场外到备战室，再从备战室到入场，一路平平安安。
“我说什么来着，根本不用琢磨。”轮到主队入场的时候，白言飞往前两步，对前面的张佳乐笑道，“这嘉世跟原来那嘉世能一样吗？这要是叶修还在的时候，观众席早炸了，再看看现在，嘘声几乎都听不见。”
张佳乐敷衍地“嗯嗯”两声，两眼却充满惊讶地盯着客队走来的方向。
那边男孩子们一水儿的170以上身高，连个子没长完的吴长青都勉勉强强搭了个边，整个队伍只在中间稍微低下去一小块，那不是林榆又是谁？
这可是他们的客场啊！
因为出乎意料，排队握手的时候，张佳乐的动作就慢了一拍，没等走到林榆面前先停了一步。
林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脚步一顿，而后迟疑地微微侧头，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前面的邱非似乎有所察觉，立即放缓了步伐，而后面的祖岚迅速贴近一点，小声提示：“一步，两点钟方向。”
他声音很轻，除了正好走到他旁边的张新杰没人听到。
然后张佳乐便见林榆准确无误地朝自己这边迈步过来，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还来不及说句什么，对方已经转回笔直行进的队伍当中。
走完过场，坐到选手席上，大家开始畅所欲言。
左边白言飞吐槽：“妈呀，嘉世这队排的怎么跟尺子量出来的一样，瘆得慌。”
右边秦牧云精神恍惚地反复观察自己的手掌，侧身对张佳乐诚恳地道歉：“哥，我错怪你了。这妹子真的是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吗？手还没我一半大呢！”
以前要么离得远，要么隔着镜头，他总觉得张佳乐说人家小是夸张，这回跟真人面对面接触，终于能够理解了！不光是手，这姑娘除了身高以外，哪儿哪儿都跟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女孩一样没长开，再用墨镜把脸一遮，只看身材怎么也不像个成年人啊！换个发型，说这是个小男生他都信！
张佳乐抬手一巴掌糊他眼睛上，怒道：“往哪儿看呢？猥琐！”
秦牧云立马识趣地摆了个投降的姿势。
两人动作有点大，正在跟韩文清说着什么的张新杰余光瞟了过来，口中却毫不停顿地把要说的话说完：“……她拖不起。”
韩文清点点头，起身向场上走去，而林榆在握手之后就直接留在场上，显然她是嘉世第一个出阵的人。
张佳乐想也知道张新杰跟韩文清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林榆身体不好，不能负荷长时间的比赛，不过老韩年纪摆在那，也不能打太久，就看两人谁能耗过谁吧。
他现在是霸图的一员，自然不愿意霸图输，只希望小姑娘能坚持得住，也不枉……不枉她闭眼硬撑着上场走这么一遭。
是的，经过刚才的一小段插曲，他总算搞明白为什么林榆之前只上主场了，主场场地熟啊！闭眼登台，亏她想得出来，难怪要戴那么大一副墨镜挡着，打了雷霆烟雨竟然也没人发现，别人就算了，号称注重细节的肖时钦莫不是瞎的吧？
却也不想想，谁会像他那样，刻意借助身高优势从上方去窥探对方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呢？就连心生疑虑的张新杰，也只是默默揣测着，没有去做这样失礼的事情。
多年搭档，韩文清非常明白张新杰的意思，但强烈的个人风格决定了他不会刻意去拖节奏，因此，上场之后大漠孤烟便径直冲了上去。
拳风刚猛，气势如虹。
这场比赛结束得很快，快到韩文清离开比赛席后，甚至走到林榆面前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你打得太急了，没打算赢吗？”
霸图队员发现回到座位上的队长明显心情不佳。
韩文清是那种思想很传统的老选手，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于比赛时不好好发挥的选手，即便是对手，也照样会令他感到愤怒。
然后接下来的比赛，让这位队长的脸色越来越黑。
后面两场个人赛以及后续的擂台赛进行得同样迅速，只不过全部都是霸图迅速地输掉了分数。
中间的休息时间，一群队员大气不敢出，几个即将上场的主力心态倒还不错，小将宋奇英略为紧张，被队长副队长单独叫到一边提点去了。
张佳乐和秦牧云两个枪系一向走得近，俩人座位挨在一起。
秦牧云不经意间目光一扫，看到了张佳乐手机上显示的机票，顿时极为诧异地问道：“你今晚要飞Ｃ市？你不是一向直飞Ｋ市的吗？”
而且就算要回家，打完比赛就走的话，时间可是相当紧了。
“你没去过我们Ｋ市吧？”张佳乐看他一眼。
“是啊。”秦牧云是土生土长的Ｑ市人，向北没跨过黄河，向南没跨过长江。
“Ｋ市是高原，知道吗？”张佳乐给缺乏地理常识的队友科普了一下。
“咦？没听说过啊。”白言飞插嘴道，“Ｋ市不是著名旅游城市么？”
“那又不冲突。”张佳乐摇摇头，手机一收，“反正没听说哪个游客有高原反应的。”
大家不解，所以这跟飞Ｃ市有啥关系？
这时张新杰走过来，为他们释疑：“Ｋ市中心海拔1891米，稳妥起见，初次去建议坐火车。Ｃ市距离Ｋ市较近，最高海拔不超过400米，是比较合适的中转站。”
“1800！”众人惊叹。
“是1891。”张新杰纠正道。
“那就是1900。”白言飞转头问，“我们Ｑ市海拔多少？”
“你们……初中都毕业了吗？”张佳乐无力地看着这些家伙，“我国的海拔零点是黄海海面啊，就Ｑ市边上这个。”
秦牧云却敏锐地抓住一个重点，私下里戳戳他：“初次？”
“啊……”张佳乐眼神一飘，顾左右而言他，“你要来玩吗？春节期间的旅游团挺多，都是参观民俗什么的。”
秦牧云又不傻，一听就明白了，白眼差点飞上天——哦，我还没说去呢，你就先张口推给旅游团啊？说好的队友情谊呢？
“然后从Ｃ市坐高铁？得好几个小时呢吧？”他隐晦地瞄一眼张佳乐的腰，冷笑，“前辈，您这老腰受得了吗？”
腰部也是个容易劳损的部位，对于年纪大的选手来说，保持一个姿势连续坐上两三个小时就是极限了，飞机飞到Ｃ市也好长时间的，接着再坐高铁？累不死你啊。
“滚蛋，老子腰好得很！”是个男人就不能说自己腰不行，张佳乐狠狠丢了几把眼刀过去，而后鄙视道，“你是不是傻，大半夜哪来的高铁，当然是买卧铺，不然难道去小旅馆住半宿？”
虽然卧铺要十几个小时才会到，但起码比小旅馆安全得多，男人没什么，女孩子单独住肯定不行。
老实说，要不是张新杰提醒他注意高原反应，他压根不会往那上面去考虑，也就用不着这么折腾行程了。
麻烦归麻烦，却也创造了更多的机会。
话说回来，总觉得张新杰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不过老韩知道后竟然没有异议，他们两个沟通过了吧？
这种宽松，是给即将退出的老将的福利吗？
他自嘲地想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站起身，把松松垮垮的队服外套穿好，挥手号召道：“走了走了，别磨蹭，赶紧把分抢回来，好好过个年！”
另一边，嘉世诸位也在相互打气。
“他们这个阵容，表面上看宋奇英是核心，实际大部分时候节奏是张佳乐在带，所以更不能自乱阵脚。”
“不要急着跟对方拼抢，慢一点，稳一点。”
“百花式打法消耗大，不适合持久战，他们更想打快。”
“我们前面打那么高的节奏，已经把速度带起来了，宋奇英一定会急躁，而我们就是要拖，死皮赖脸地拖。”
林榆最后看一眼手机，为大家的陈词补上一个明确的时间点：“拖到九点半，张佳乐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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