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的,似乎有些分辨不清了。
只能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这一次,终于有了久违的睡意。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听到了小孩子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叮哐叮哐,横冲直撞的,好精神呢。
“又搞得像泥猴子一样,你到底是去打球还是球打你啊?”
“嘿嘿~”那是一个心虚的讪笑,轻快急促的脚步声在渐渐靠近,只是和自己之间还隔着一层什么。
“杨小花你给我老实站住!”
奔跑的步伐被迫停了下来,小小的弱弱的声音饱含委屈:“妈妈咪,你认错啦,我是小榆钱呀。”
“你再装!欠揍了是不是?”
“呀!!!爸爸爸爸,我家的小榆钱呢?”伪装失败,立刻掉头寻找大腿来消灾,这个应变给你满分喏。
“你们俩小点声,小榆钱好不容易睡着。去去去,好好洗洗干净,早点上床睡觉。”
“呜呜呜爸爸你不爱我了吗?”
磨人的小戏精,你再不去洗白白,我也不爱你了哼!
滴滴哒哒,流水,时光,一圈,一圈,一圈……啊,是卧室的门开了。
身旁有风吹过,一个香喷喷热烘烘的小身躯挤了过来,抢走被子,还要动手动脚,一会儿抱肩一会儿搂腰,不过是睡个觉,却好像多少个姿势都不够折腾,连睡着也不停歇地拱来拱去,全没有安分下来的时候。
好烦,可是,一点都不讨厌。
——开心的事情还是有的,对不对?
大概,是有的吧。
“完、工!怎么样怎么样,我布置得不错吧?”从梯子上跳下来的家伙拍拍双手,邀功似的凑过来,带来一身汗淋淋的热气。
“好好一面墙让你弄得花里胡哨,哪有把奖状贴自己照片旁边的,还有,怎么铜牌也挂上去了,黑不溜秋,一看就没有档次。”
“孩子愿意挂就挂么,不过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认真规划规划?你们学画画不是讲究构图吗?就按那种思路,重新调整一下。”
“我们两个的房间,我们两个喜欢就行了嘛,又不是给外人看的,呐?……哎?这个要借给我挂吗?哇~~~纯金的哎!啊啊啊这个也可以?超棒!爱死你啦!!!”有了新的素材,更加充分地发挥出她那神奇的才能,将凌乱的墙面增加些许喧宾夺主的点缀后叉腰大笑,“哈、哈、哈、哈!看看这面墙的含金量,就问你们怎、么、样!”
唉,小人得志,眼睛都疼了。
傻笑什么,不重要才借你挂的,再说那面墙明明有我的一半呢。
墙上挂置的范围从正中逐渐扩散,每一张照片上的运动衫少女鲜活张扬,身躯在拔高,年龄在增长,不变的是每一双明亮的眼如一颗颗星辰熠熠发光。
与之相比,任何奖状奖牌都黯然失色。
——既然留恋人生,为什么想要终结?
没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也没有不这样做的理由,不是吗?
人的生与死,是由谁来决断的?被生下之时,被杀害之时,可曾聆听过我们的意愿吗?
所谓的人,竟连这种程度的自由也无法掌控。
由一个不受期待的开始,导致了一个不被接受的结束,一错,再错。而我只想要一半的自由,修正这个偏差。
“色彩敏感度不够,构图也完全不行,果然我就是没天赋嘛。一幅拿得出手的画作都没有,正式拜师肯定没戏,怎么办啊……你要帮我起稿选色?嗯——好吧,这就叫珠联璧合,对不对?”
不。
两条线不该交缠在一起,不然怎么会被剪错?你本应延伸到更远的前方,却被我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啪!”
玻璃杯砸在地面上的清脆碎裂声在耳边炸响,林榆蓦然睁开双眼,脚尖传来湿湿的凉意。
裘队医半蹲在她身前,手忙脚乱地拎着半个杯子,里面已经凉透的茶水正从残口以一种不经意的倾斜角度流淌出来,一滴不漏地落在她的脚上。
“啊,抱歉抱歉,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吵醒你了?”抬头对上她的目光,裘队医这才仿佛刚刚发现一样把倒光了的半个杯子放到一边,演技简直堪比影后,“哎呀呀,鞋都弄湿了,换双拖鞋吧?”
下次别倒茶水了,好歹换成白开水嘛,你这样乱搞,清洁阿姨会生气的。
砸杯子就更不用了,玻璃杯不要钱吗?而且成套的杯子,砸坏一个多可惜,还是说你专门准备了一套用来砸呢?
胡乱把表演道具收拾了一通,裘队医又恢复成可靠的医师状态:“你睡了半个小时。怎么样,头痛有缓解一点吗?”
听她这样一说,林榆才觉得——“头还好,心有点痛。”
裘队医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地的玻璃碎片,默默扭头:“我会负责赔的。”
然后,专业强悍的医师在对方眼中读出了“你挣很多哦”“浪费地球资源”“那么大声音吓出心脏病”,等等等等,各种奇妙思绪。
Perfect!她在心里给自己击了个掌,忽悠患者睡觉果然是最方便有效的治疗方式,要不我去天桥摆个摊吧,“老师”秒变“大师”有木有。
精神状态不好的人能有心情毒舌?能有这么活泼动人的眼神?
这时候的裘队医俨然选择性忘记了刚才催眠的时候听到一句耳熟的韩剧台词,以及一大堆听不懂的叽里呱啦。
这就好比一本带锁的日记本,一般人需要打开锁才能了解日记的内容,可这位老师呢,看看日记本的外皮,再看看锁的形式,就大概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属性了。
虽然有所进展,不过跟雇主却不能把话说太满,实际上裘队医确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人要是有了求死的心,那真是防不胜防,所以后面程启明过来的时候,她跟程启明说尽量别让林榆落单,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
结合对方的人际情况,裘队医觉得自己好像甚至有了点拉皮条的想法,年轻轻的小姑娘,恋爱是万能药嘛。
其实不止队医阿姨这么想,经理姐姐也是这么想的。
程启明眼明手快地从门卫室截下来一个快递包裹,拿到没人处对着上面的快递单端详了半天,最后确认邮政编码没有涂抹痕迹,签名应该是本人的字迹没错。
寄件地址是Q市,霸图俱乐部。
寄件人,张佳乐。
单是来源就已经够引人关注了,而包裹隐约透出淡淡的花香,更是让人十分好奇里面的内容物究竟是什么。
不过我们程经理毕竟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怎么好随便动选手的包裹呢,当然是拿去给收件人当面拆啦。
就算妹子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想拆”,也抵挡不住经理当着一群队友的面笑眯眯地催啊。
然而林榆还是不给面子地先戴了一副隔绝气味的专用口罩,才不紧不慢地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拆包,而包裹外盒打开的瞬间,芬芳四溢,浓烈扑鼻,登时有人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卧槽老子的花粉过敏症要犯了!”
一群人捂着鼻子纷纷退散,见机快的赶紧跑去开窗,这时候谁还管外面有多热,先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再说!
“这是霸图寄来个生化炸-弹吗?”土生土长的嘉世人立刻怀疑起老对手的作案动机。
“不能吧,打击报复也该丢对面去啊。”时刻不忘甩锅给叶修的程启明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厚实的包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晶匣,天青色的底座上极为显眼地刻着百花战队的队徽,大家顿时默了。
水晶匣底,五颜六色的花瓣球积满了近四分之一的厚度,而在这花瓣铺就的华美地毯上,悠然侧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弹药师——百花缭乱!
“这特么不是百花战队成立七周年的限量版周边吗?!”
经人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想了起来。这款周边当时可谓震撼全联盟,K市特产的一百种山茶花的花瓣,其中不乏一些名贵品种,大家不禁惊叹百花俱乐部真是下了血本。
这款水晶匣设计有特殊的散气口,用以缓慢渗透花的香气,不过可能是运送的时候把封口晃松了一点,这才让气味大量泄露出来。
而它的昂贵并不仅仅在山茶花上。
躺在匣底正中央的百花缭乱闭眼枕着一条手臂,另一手则搭在腰间的枪上,看上去安静又乖巧,然而当林榆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匣壁,他倏尔一跃而起,抬手就是一枪——
“哒!”一颗花瓣球飞速弹起撞上匣壁被碰触的部位。
百花缭乱保持开枪的姿势,目光中充满警觉,过了十余秒,似乎发现没有后续袭击,这才懒懒躺了回去。
大家目瞪口呆——本以为里面和普通水晶球一样放的是人偶,没想到居然是全息投影!这绝对称得上钻石典藏版啊!
吃瓜群众忍不住上前手欠地戳了一下,然后,又一下。
这样的挑衅能忍吗?必须不能啊!联盟第一弹药师当即爆发,飞身跳起双手齐动,一手扔雷一手扫射,哒哒哒哒哒,花瓣球漫天飞舞!
百花,缭乱。
有点刺激啊……程启明一双眼撑得溜圆,本来只想开个玩笑,现在看来倒像是真有点什么?她用指甲尖揪了一下林榆的衣服,低声问,“那个,张佳乐这是几个意思啊?”
充电半小时活跃一整天的林姑娘慢吞吞瞥了她一眼,手上的裁纸刀滴溜溜地转,隔着口罩传出的声音不知怎地显得阴测测:“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受惊过度的程经理捂着一颗小心脏哀嚎,裘老师您究竟对我可爱的队员施加了什么倒霉巫术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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