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猫儿被人一脚踩住了尾巴,沈湜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这不可能!”

    惊人的意外,一桩接着一桩,每当众人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不会再诧异的时候,就有更加惊奇无比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如何不可能?”逍遥侯越看沈湜予,愈发觉得她身上有自己嫡亲妹妹的影子,“当年我刚继承天宗,年少气盛,争强好胜,同武林引发了不少矛盾争端。可我的妹妹,冰冰她和我不一样。”

    当时救活无霜,赐予她“冰冰”这个名字,未尝不是在怀念故人。

    逍遥侯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她喜欢中原人的那些道家思想,崇尚清静无为,不喜争斗。我当时虽然不认同她说的那一套,但为了哄她开心,所以在她十四岁的时候,送了这个阴阳鱼衔尾指环作为生辰礼物。这天底下,绝不可能有第二枚!”

    沈湜予看向那枚指环,雕工精美绝伦,一黑一白两条鱼,栩栩如生,珊珊可爱。鱼嘴衔尾之处乃是锁扣,可调节松紧,机关巧妙,无出其右。即便是对着它拆解、研究,要仿造出第二枚的难度也极高。

    “冰冰她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也颇有研究,玩偶山庄所用的迷阵,最初之形便是出自她之手。”逍遥侯打量着沈湜予,满意地微笑道:“你虽没有特意学习过,但必定是继承了她的天赋,所以才能一眼看出,那是一个迷阵。”

    萧十一郎听闻此言,似有所悟。而沈湜予则是一副认了命的颓败模样,问道:“那她为何离开了天宗?”

    “我生性霸道,想要什么就会去抢过来。有一次,我抓了不少沈氏族人,逼问空灵剑法的秘籍。冰冰因此与我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她留书出走。从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

    逍遥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一定是改头换面,又隐姓埋名,所以我才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如今想起来,她在离开之时,似乎顺手救走了你的父亲。可你的父亲实在是太过于平庸无奇,所以我没有留下半分印象,他的面容长相对我来说,至今都是模糊不清的。”

    沈湜予道:“大概就是因为平庸无奇,我娘才会看上他吧。不喜欢惹事生非,才能与她过上岁月静好的生活。”

    虽然逍遥侯到现在也没把沈劲霆放进眼里,但是沈湜予那嘲讽的语气,令他皱起眉头,他问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爹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吗?”

    “生我的时候,一脚踩进了鬼门关。”随后她又冷笑了一声,“我爹一开始大抵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否则怎么可能会娶逍遥侯的妹妹为妻?”

    “他应该是在我母亲临死的那一刻,才知道了真相。”所以沈劲霆对她的态度,才会一直那么冷淡。

    沈湜予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自己的父亲看着她时,那目光总是复杂难辨;为何他宁可对着沈璧君笑,也不愿宠爱自己;为什么他总是在怀念妻子,却看不到一张画像。

    沈湜予突然微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了直教人心里发寒发冷,浑身起鸡皮疙瘩。她道:“我爹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只叫我光耀门楣,不许我去寻沈家庄和天宗的仇。我只以为他是懦弱无争,真是没想到啊……原来还有这样精彩的一出戏呐!”

    “你爹死了?!”沈飞云惊讶地喊出声。

    沈湜予转头去看她,微笑道:“叔母何必如此作态,您要是真的关心,只肖查一查就会知道,他五年前便故去了。”

    “怎么会这样?!”沈飞云仍是一脸不可置信。

    “当年你偷学空灵剑法,苦练多年也未有所成。你以为是因为剑,所以空灵剑法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效力。于是你偷了承影剑!”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沈飞云恨恨地看着逍遥侯,嘶声解释道:“我当时是为了杀死逍遥侯,救劲风和君儿,所以才会试图偷学各门各派的武功,网罗天下的神兵利器。”

    沈湜予没有理会她的歇斯底里,仍是不紧不慢地微笑说道:“我爹拿着一把假的承影剑,对敌的时候眼见它被砍断了。上古宝剑,怎么会轻易说断就断?我爹心神恍惚之际,被人刺伤了右手的筋脉。他知道你偷学空灵剑法,于是便怀疑上了你,来找你要说法。可是你不仅不承认,还羞辱于他!”

    “同你决裂,可能已经用完了他这辈子的勇气。所以在知道自己右手治不好,无法再拿起剑后,便自尽而亡了。”沈湜予面上仍是微笑,语气是一派的轻松,仿佛她在说的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什么不相干的陌生人。

    逍遥侯大笑,伸手扶起倒在地上的沈湜予,极为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道:“好了予儿,既然已经大仇得报,你是时候该正式回归天宗了。你是我天宗的血脉,我要把一切都交给你来继承!”

    “大仇得报?逍遥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飞云怒视逍遥侯,但逍遥侯才没有这个心情回答她,于是她又看向沈湜予寻求答案。“沈家庄的灭门惨案,难道是你做下的?!”

    此言一出,除了连城璧提前一日知晓,萧十一郎、风四娘和清静师太都惊得怔愣住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却最为合理的答案呼之欲出。

    沈湜予没有看向沈飞云,她看的人是风四娘,微笑道:“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那香囊也是我丢的。我杀了无霜,嫁祸于你。可你和杨开泰实在是太讨厌了,一直穷追不舍,所以把你打落悬崖的人,也是我。”

    九句真话里掺着一句假话,别人就发现不了那句假话。连城璧仍然可以做回当初的无暇君子,和她再也不会有瓜葛了。

    连城璧察觉到了,紧紧地盯着沈湜予,那灼灼的目光,似乎是要把她彻底看穿、看透了。

    “你!竟然是你!”风四娘扶着晕倒的沈璧君,朝她狠狠地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老娘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假惺惺得要命。老娘的直觉没错,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应该是天宗的人,蛇鼠一窝!”

    沈湜予低头轻笑了一声,对风四娘的辱骂置若罔闻。她抬起手,剑重新对准了逍遥侯,虽然右后肩现在仍是疼痛难当,但还不至于握不住剑,无法动弹。

    “你要与我为敌?”逍遥侯看着沈湜予皱眉,并不惧怕他眼前的那柄剑。

    “我要做的事情,只完成了一件。而杀你,也是我要做的事情。”沈湜予冷然地望向逍遥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萧十一郎曾说她一直冷冰冰地板着脸,原来是真的。连城璧看着沈湜予,只觉得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谜!

    逍遥侯淡淡道:“你应当遵照你父亲的遗言。顾念血缘亲情,他是为了你好。”

    沈湜予的脸上仍是没有一丝波动,但说出来的话却堪称大逆不道:“一个死人,就不要再妄想来操控活人了。”

    沈湜予的意志很坚定,甚至称得上是顽固。可若不是这顽固的意志,她早就像其他的蝼蚁一般,被裹挟进高高在上的洪流,死无全尸了。

    逍遥侯趁其不备,突然出手点中沈湜予的穴道,令其不得言语和动弹。“我只剩下你一个血缘至亲,你想杀我,可我不能杀你。”

    逍遥侯看向底下的几人,“等我先把他们解决了,我们再来好好地谈一谈。”按沈湜予的功力,最多只能封住她一刻钟。但是一刻,足够他处理干净这群残兵败将。

    逍遥侯扫了一眼连城璧,只觉得分外糟心。在他以为连城璧是他儿子的时候,为顾及他的心情,宽待沈湜予。现在又要为了顾及沈湜予的心情,宽待连城璧。

    所以逍遥侯只好当作没看见连城璧,提刀直冲萧十一郎和清静师太的方向而去。

    清静师太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逍遥侯扼住了脖颈,逍遥侯刀挥向萧十一郎,欲将他杀死。

    清净师太竭力扒着脖子上,如若铁钳的桎梏,断断续续地把萧十一郎才是他的儿子这个真相告诉逍遥侯。萧十一郎的左肩上有一个十字疤痕,是她当年亲手在那个孩子身上刻下。

    逍遥侯刀尖挑开萧十一郎左肩的衣服,发现的确有一个十字疤痕。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那老尼姑完全可以和萧十一郎串通起来,再骗他一次。

    清静师太为证明她说的话,拿出了另一个有力的证据:如果萧十一郎是逍遥侯的儿子,那么他的血一定可以为沈璧君解开蛊毒!

    沈璧君喝下了萧十一郎的血,没想到她真的立刻醒过来了!

    逍遥侯静默了许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没想到沈飞云的女儿,竟然爱上了他的儿子!这就是沈飞云的报应!

    逍遥侯要萧十一郎和自己一起,大开杀戒,清算新仇旧恨!

    “放过他们吧。”

    “你说什么?!”逍遥侯疑心是自己没听清楚。

    “放过他们吧。”萧十一郎又重复了一遍,“就当是放过自己。”

    逍遥侯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为父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的?!”

    “可是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惩罚!”萧十一郎又被逍遥侯猛扇了一巴掌,嘴角已挂上一道鲜血。

    逍遥侯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我看你是被沈璧君那女人迷昏了头!”

    “这二十年来,我在被父母抛弃的失望和孤独中长大,璧君在蛊毒的折磨和绝望中度过。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父亲,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沈夫人和清静师太又何尝不是呢?你们已经受尽了彼此的嘲弄和折磨,冤冤相报何时了?是时候该结束了,是该结束了!”萧十一郎一把抱住狂怒的逍遥侯,以己身做盾,不让他上前一步,继续再造杀孽。

    “逍遥侯!”沈飞云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声道:“看来今天,是我们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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