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已坐在卧榻上半刻了,他在等人,他知道该来的人,迟早都会来。

    沈湜予带着伤药和干净的绷带,走进了连城璧的房间。房外有两个门徒守着,不过好在这里是铜墙铁壁,关上门说话足以保证私密性。

    连城璧面色有些苍白,气质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你来了。”

    沈湜予在桌子上放下托盘,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你刚才跟逍遥侯求情,让他解开风四娘的蛊毒。”

    连城璧回道:“三日很快就要过去,如若再不解蛊,她便要死了。”

    沈湜予蹙眉,似是不解,“风四娘总是针对你、怀疑你,何必救她?”

    连城璧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可我不能因为她讨厌我,明明可以救人却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与小人何异?”

    小人沈湜予垂眸,勾起嘴角无意义地一笑后,道:“我来给你换药。”

    连城璧的伤在左胸,势必要脱下衣服。昨日是冰冰来换药,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江湖儿女,本就应该不拘小节。

    但现下站在他眼前的人是沈湜予,突然心里臊得慌。好在屋内的灯火莹莹透红,所以看不出他的耳朵、脖颈到胸口,皆是一片淡淡的粉色。

    沈湜予小心翼翼地解下他胸前缠着的白布,用干净的棉帕,仔细地吸走伤口上渗出来的血水。

    她靠得太近了。连城璧似乎感觉到柔软清香的发丝拂过胸前,心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带着分外勾缠的痒意。他喉结微动,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天宗圣殿,而且还成了右护法?”

    沈湜予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笑道:“比你成为逍遥侯的儿子,早一天。”

    三言两语地交代完玩偶山庄的秘密,她一边往伤口上洒药粉,一边说道:“山庄的唯一出口就是天宗圣殿,逍遥侯看中我的才能,便招揽了我。”

    连城璧偏过头去,将视线投向虚无,“你实在不应该一个人孤身前来。”

    沈湜予沉吟半晌后,低声道:“我若带着所有人出逃,那便是一齐送死。”圣殿有那么多门徒严加把守,只怕他们一踏上这里,立刻就会被射成筛子。更何况,逍遥侯是绝不会让她做这个英雄。

    “我的意思是,你若一直待在玩偶山庄,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把你们都救出……嘶!”

    沈湜予突然隔着绷带,往伤口上按压了一下。连城璧吃痛地回头,却见沈湜予生气地瞪着他。灯晕下,双颊因怒飞起红霞的美人,更添三分艳色。

    连城璧一时又忘记了疼痛,瞧得如醉如痴。

    “你有办法?你自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若是没有冰冰的帮助,过不了青面神兽那关,你可知道你将要面对什么?”

    连城璧现在不想问她是如何肯定他不是逍遥侯的儿子,冰冰又为什么要帮助他?只是看着沈湜予,再也忍耐不住,捉住了她的手,满含柔情地说道:“你是为我而来的,对吗?因为你担心我的安危。”

    沈湜予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蓦地挣开了连城璧的手,低头把绷带缠紧系好结。对他说的那句话,状若未闻,“逍遥侯命令我,如若你不是他的儿子,我便要杀掉你。”

    连城璧将衣衫拢紧,淡声问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你会杀我吗?”

    沈湜予回答得很快,像是在证明着什么,“我会!一个人若是为了救自己,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你不会。”连城璧的语气很笃定。

    沈湜予怒目而视,胸口以可见的幅度起伏着。以前总听老人家感慨,说人这一辈子,总会做出几桩傻事,她当时只是嗤之以鼻。现在,她一个人来到天宗是傻事;在祭祀圣坛内,默默拔出剑,决意与连城璧共生死也是一件傻事。

    她的心中,已对连城璧生出杀意。但她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转身就走。

    “别走!”连城璧连忙站起,几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沈湜予。她挣扎,但不敢挣扎得太厉害,怕他的伤口受不住力道裂开。

    连城璧仿佛察觉到了这点,于是搂得更紧,把头压在她的颈边低低地说道:“我爱你这件事,你早就知道。我明明感觉到你心里也有我,但为什么你总是若即若离,不肯回应我?”

    沈湜予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但他的语气似有万千深情。“说实话,我现在倒有感激逍遥侯。如若在外面,你只会离我越来越远。但在这里……和你死在一起我也觉得像是一种幸福。”

    沈湜予不再挣扎了,任他搂着。一股暖意从连城璧的怀里,传到她的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战栗。“你不会死的,你若死了,连伯母该由谁来照顾?”

    “是我说错话了。”连城璧将她身子转过来,一定要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都会活着出去。我娘,我们一起来照顾好不好?”

    两人对视,连城璧不敢眨眼睛,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不加掩饰的深情直直撞进了沈湜予的心湖,若说不起涟漪,那必然是假话。连城璧总是细心照顾,温柔体贴,要一直拒绝他,实在是太难了。

    她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说了一个“好”字。

    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沈湜予脑子里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这是第三件傻事。”她想道。可是双手却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吻得浑然忘我。

    人的一生,总是经历长久的痛苦,然后感受短暂的快乐。又为了那短暂的快乐,继续忍受长久的痛苦。循环往复,无从止歇。

    连城璧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她的名字,这个执着了太久的夙愿终于达成,他极为强势地不愿意再放开。唇舌扫荡着每一片领地,这里、这里……统统是他的!

    连城璧将唇下移,于细白滑腻的玉颈处轻咬慢吮。这温香软玉,直教人发疯、失了理智。

    是不是越身处危险的境地,越是容易生出难敌的欲念?人总是把欲望的满足,看作是幸福。

    沈湜予的身子一直在战栗,甚至开始发软,无力地任他施为。当外衫缓缓被半褪露出肩头,肌肤感受到寒意,愈发主动地贴近他滚烫的唇,寻找慰藉。

    听到呻'吟声,连城璧的眼神一暗,突然松开手,身体默默离她远了一些,喘着粗气以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

    沈湜予的眼神还有些迷离,嘴角几缕银丝闪着水光。肩头莹润,深邃圆润的曲线若隐若现,显得靡艳非常。连城璧觉得自己仿佛燥意上了头,急忙背过身去。

    清醒过来,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闹成这个样子,沈湜予是又羞又急地穿好衣服,端起桌上的托盘便落荒而逃了。

    这次连城璧可不敢再叫住她,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可是人的感情,实在复杂多变,也许今天所爱的,就会变成明日之所恨。

    第二日一早,逍遥侯便带连城璧去了天宗的密室库房。此时的逍遥侯,对连城璧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更有一种为父者想要树立起高大形象的迫切,欲和他分享天宗所有的秘密和珍藏。

    密室里罗列着各门派的武功绝学和神兵利器。连城璧都有些眼花缭乱了,一本接着一本地拿起来翻看,直到——“空灵剑法?”

    逍遥侯以为他是因为沈湜予,才对这本秘籍格外关注,解释道:“这是沈家的绝学,当年我抓了不少的沈氏族人,逼问其秘籍,可惜只拿到了剑招,没有心法。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心法只传嫡系继承人。”

    逍遥侯的神情已经变得不屑,嘲笑道:“如此刻板保守,对着自己的族人也藏着掖着,难怪剑道会没落!”

    难怪!难怪他当时舞着空灵剑法的时候,沈湜予的脸色会那么难看,因为逍遥侯是无耻强盗,而那沈飞云,是厚颜窃贼!不仅偷走了承影剑,还有家传的剑术招式。

    逍遥侯听不到到连城璧的心声,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环视了一圈,有些得意地问道:“你应该去过沈飞云的藏宝室,这里比起她的,如何?”

    连城璧沉吟片刻,称赞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逍遥侯闻言高兴极了,跟沈飞云斗了二十年,就是要在各方面都胜过她,争这一口气。他又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横扫各大门派,还能把那些人抓回来,关在玩偶山庄?”

    “因为在我的眼里,这些都是废纸,只有我天宗的武功,才是真正的战无不胜,天下无敌!”逍遥侯的语气极为狂傲。

    为了证实他说的话,逍遥侯从单独陈列的架子上,取出一本黄色封皮的书,扔给了连城璧,“这里面既有内功心法,又有武功招式,你本来就天资聪颖,只要勤加练习,日后一定能威震武林。”

    连城璧粗粗翻阅了一遍,迟疑道:“这本天宗秘籍,你真的要送给我?”

    逍遥侯大笑,拍着连城璧的肩膀道:“你是我逍遥侯唯一的儿子,别说这本书,这里的一切,日后都由你来继承。”

    连城璧余光扫了一眼肩膀上的手,若无其事地问:“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像海灵子、屠啸天、赵无极那样的高手,为什么会为你所用?”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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