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第三十四回雾都风云

    一九八零年七月三十日的晚上是魔法世界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之一。不过时光穿梭机将读者拉回日历上这陈旧的一天的时候,我们却发现黑夜面纱下的它与无数个普普通通的过往昨日没有什么显著不同。雾都伦敦的翻倒巷又迎来了一个夜雾弥漫、煤烟点点的夜晚,和往常一样,这个时刻的昏黑巷子早就没了顾客。

    不过在翻倒巷最高的建筑顶端,一个披着长兜帽斗篷的黑影倚靠着怪兽滴水嘴站了许久。这个沉默不语的人一直等到暗暗监视的那家破败店铺燃起了忽忽悠悠的烛光,才像一只展翅的巨鸟般从天而降,落到米姆夫人甜品店的门前。就在这位不速之客把手放在门板上启动魔法的时候,他听见里面房间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接着通往后院的门打开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弄得木地板吱吱作响,接着后门又被猛地关上。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已经跨进门来的福克斯问道,他掀掉了兜帽,那头火焰色的头发披散下来。

    “我在自言自语。”坐在桌边的那个男人抬起头来,两只波斯猫般的异色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如宝石般闪烁。与福克斯上次见到他相比,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变化不大,只是那头朝天竖着的金发的光泽比过去更黯淡了。毫无疑问,时光的流逝削减了他曾经一笑倾城的俊逸,不过这也仅仅是和格林德沃自己相比。其他任何想与其凌厉锋芒相比试的人,都会瞬间被抛衬得一文不名。干枯的岁月并未诋毁他的气质,甚至赐予他沧桑的质感作为礼物。格林德沃脸上每一道细纹都写满耐人回味的故事,每一个看到这位成熟男子的人都忍不住猜想那一根根沾满霜华的银丝里记载着怎样不朽的传奇。

    福克斯瞥了一眼盖勒特身边的木头桌子,除了烛台那里还摆着两只盛着喝剩了一半红酒的高脚杯。凤凰是个聪明的生灵,懂得很多事情没必要刨根问底,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招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有胆来见我?”盖勒特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也不太明白你在偷偷给我邮寄一罐新的舌头后,居然还能问出这样厚颜无耻的问题。”福克斯毫无所谓地脱掉披风,然后坐到盖勒特对面那把椅子上去了。他敏感地察觉到椅面上还尚带余温。

    “我只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盖勒特回答道,“情况怎么样?”

    “今天晚上十一点半,邓布利多会到猪头酒吧与特里劳妮小姐见面,离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个钟头儿了。”福克斯说。

    “这我已经知道了。”盖勒特拿出一封平平展展的信给凤凰看,显然他自己已经读过很多遍了。“邓布利多终于同意面试这位申请预言课教师的吉卜赛女巫,三天前他就给特里劳妮来了这封信约定好了时间。这几年的努力没白费,看样子邓布利多还是决定给学生们保留这一科目。”

    “他是听说特里劳妮是卡珊德拉·瓦布拉斯基的玄孙女才同意面试的。”福克斯镇静地说,“很多年前,邓布利多曾经受到过卡珊德拉的恩惠,出于礼貌他也应该给特里劳妮小姐工作的机会。”

    “他为什么把时间定得这样晚?”盖勒特又低头看信上那熟悉的圈圈套圈圈的字体。

    “我敢说阿不思一定非常后悔几年前因为一时冲动就把我从霍格沃茨开除出去。我到猪头酒吧洗盘子以后,他的生活质量一定大不如前。”福克斯扬了扬眉毛,“你们以为我在校长办公室的生活就是在支架上打个盹儿,在鸟食罐里刨点吃的么?不,盖勒特,其实我做了他很多年的贴身男仆,管理着图书室背面存放的几百套长袍和帽子,还包括数不清的靴子、怀表、袖扣、领带和饰针。家养小精灵怕丢掉工作从来不管服装的打理,所以我包揽了霍格沃茨校长所有衣衫的洗熨和浆挺,让邓布利多在不同场合的每一次露面都完美无缺。他把我解雇后,就得自己洗熨衣服、擦皮鞋和钉扣子,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本来就已经很繁重的工作量。上次在海岛小屋咱们闹得不欢而散后,阿不思就日显疲态。没有凤凰的照顾,再加上生你、我和他自己的气,凤凰社又频频冒出内鬼的传闻,魔法部也是天天来找他麻烦……他老多了,盖勒特。前几天我在霍格莫德村的三把扫帚看见了邓布利多,唉,他的头发胡子全白了,和圣诞老人相比就差个驯鹿拉着的雪橇了。如果我没猜错,可怜的阿不思一定病得厉害,只是他从不和人说罢了。你要是看到他垮掉的样子,一定会为自己这几年不理不睬的冷酷行为感到羞愧。咱们上次分手后,我听说阿不思去了几次圣芒戈医院,每次都是失魂落魄地回来,后来索性他也不再去了。我想他是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分体的内伤始终没好利索,尤其怕传到某个我不想提起名字的恶棍耳朵里去。阿不思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估计是想自己治好那伤。你知道上次一别后,他就把魔法石带走了。但那块灵石究竟能起多大作用,我可不敢说。因为在古灵阁我有自己的妖精线人……你知道我们这些非巫师的生物,都有自己发达的地下情报网。邓布利多把魔法石藏进了霍格沃茨的地下金库,这下子谁也别想把它偷走了……对了,你搞清楚原本藏在你手下那里的魔法石后来是怎么到小食羊兽嘴里的么?”

    “我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盖勒特回答道,“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位体面的绅士,不想做不合身份的脏事,所以某些不见光的把戏自然要别人代劳。他们办事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插手来管细节,即便我是他们的主人,也不想深究或愿意知道底下人具体是怎么办事的。我只要结果就可以了……魔法石现在已经安全地藏在古灵阁,伏地魔拿不到它,这我就放心了。据我所知天底下除了霍格沃茨,只有古灵阁最安全吧?直到现在我的很多财产都老老实实冻结在古灵阁,包括我自己在内,任何人都别想拿走它们。邓布利多病了?该!谁让他不识好歹、既轻浮又失德地跟男仆玩得如此过火,依我看他是纵欲过度才病倒了吧?他把自己的身体置身于巨大的危险中,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从那场海难中逃出生天后,他不过是想借用我的身体证明自己还活着罢了。当然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男人,对邓布利多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欺骗也早已习惯了,我没必要再给他写信侮辱他的人格。”

    “我们已经彻底失和了么?”凤凰问道,他的眼睛盯着烛光近乎出了神。“你觉得你有力量控制他就卑鄙地滥用你的优势,编造出一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自欺欺人?

    盖勒特举起酒杯,把剩下的红酒喝掉。他的脸微微发红,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激动使他透不过气来。“没有,我的小火柴棍儿。”他微微一笑,但眼里却毫无笑意。“你不过是一只蠢头蠢脑的鸟儿,还不配担当格林德沃的情敌这一角色。我早就宽恕你了,福克斯。除了汤姆·里德尔,我宽恕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包括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世上是不是只有你宽恕别人,没有别人原谅你的份?”福克斯又问。

    “我对永无休止地讨论邓布利多已经感到厌烦了,我讨厌别人让我不耐烦。”盖勒特的眼睛跳动了一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凤凰明白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了。“我专程来和你交流情报,不是来和你聊与眼下事情不相干的闲天。”

    福克斯显然也从盖勒特的眼色和神情里看到了爆发的苗头,于是赶紧识趣地把话题转移出危险的水域。他知道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现在霍格莫德村实行宵禁,在街道上随意幻影移形会触动叫啸咒。”福克斯压低了嗓门说,仿佛担心会有别人听见似的。“我可以带着你直接潜形到猪头酒吧洗盘子的后院,阿伯福思对我很信任,不会来巡视我的领地的。届时我们假装特里劳妮小姐租了酒吧最便宜的房间,然后我以服务生的身份把邓布利多带到那里与特里劳妮见面。”

    “你还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的线人发来了情报,那颗‘棋子’已经知道邓布利多今晚会去猪头酒吧。”盖勒特悄声说道,他吹熄了烛火。他们两个的私语之声如同在策划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月光照进漆黑的甜品店,只留下两个密谈的剪影。

    “如我所料,‘棋子’认为邓布利多这么晚出门去霍格莫德,就是为了和凤凰你接头。福克斯,你要瞅准机会,让‘棋子’跟着你来到特里劳妮的房间门外,保证让他听见那所谓的救世之星的预言。‘棋子’一定会事无巨细全告诉伏地魔。只要邓布利多在现场并相信了预言,伏地魔就会相信!如果邓布利多不在,伏地魔就会起疑心,认为这又是无中生有的流言。”

    “你怎么保证‘棋子’和伏地魔相信来猪头酒吧的就是邓布利多本人呢?”福克斯哑着嗓子说,他的眼里闪过忧虑的光。

    “校长办公室的画像会看见邓布利多准时离开,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就是食死徒们安插在霍格沃茨的线人。那老家伙会把这个情报告诉自己一个正在为伏地魔效力的家族后人,据说那男孩还挺得宠信。”

    “好吧,这个‘棋子’是谁?”

    一张照片从盖勒特的口袋里掏了出来并推到福克斯面前,凤凰低头一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认识照片上这个头发油腻、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这家伙以前是霍格沃茨高级魔药班的高材生,不过一直和斯莱特林学院的黑势力团伙搅在一起。

    “邓布利多要是知道我们这样利用他,肯定会不高兴的。”福克斯小声说,他看着照片燃成灰烬。

    “我只是借他的身份露个脸而已,就像他上次借我的身体一样。”盖勒特冷静地说,“不过今晚之后邓布利多就派完了用场,可以回霍格沃茨颐养天年了。到时候我会让他看看,我格林德沃没有他,照样可以干掉伏地魔。”

    说完这话,他俩都陷入了沉默,开始等待约定的时刻到来。盖勒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和又看看自己的怀表,这个晚上他足足看了它们上百次,只可惜它们走得一样慢,以至于盖勒特简直怀疑两只表全坏掉了。

    当时钟敲响十一点的时候,盖勒特和福克斯都觉得该出发了。于是那个被夺魂咒控制的吉卜赛女巫摇摇晃晃地从楼上被召唤下来了。瘦削的特里劳妮还是和往常一样神经兮兮,披着轻薄透明纱罗似的闪闪发光大披肩,一看就是花很便宜的价钱从某个马戏团租来的戏服。细长的脖子上挂着数不清的廉价首饰,头发上插着玻璃做的假钻石冠冕。盖勒特点亮了蜡烛,突然冒出的光亮似乎吓了这可怜的女人一跳,她直往阴影里缩,不敢挨近盖勒特。

    “过来离我们近一点儿,西比尔。”盖勒特语调轻松地说,“让我身边这位先生好好看看你。”

    特里劳妮像不断试探的猫一样小心翼翼往福克斯的方向凑过来,她一直用防备的目光盯着盖勒特,好像担心这个男人随时会跳起来把她一拳击倒在地似的。福克斯好奇地盯着女人,特里劳妮还是个年轻姑娘,但是已经显出半老徐娘的老态。

    “你马上就要去面试一份新工作了,西比尔,得穿得漂亮点,看看能不能讨得邓布利多那位高贵绅士的欢心。”盖勒特说着站了起来,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给了那女人巨大的刺激,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逃到窗口的阴影里,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又长又厚、还带着虫蛀痕迹的旧窗帘里。

    “她好像精神不太好啊,盖勒特。”福克斯望着那瑟瑟发抖的窗帘,然后瞥了盖勒特一眼。

    “被附身的时间长了,都会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不过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我已经厌烦和这个疯女人相处了,还要学着习惯她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步态和种种不雅观的行为。这个女人可笑的脑袋瓜里全是种种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她以为自己是特洛伊城的卡珊德拉公主,以为自己被太阳神追求,以为自己是大预言家①……太乏味了,每天听这个疯女人的自言自语和自欺欺人的梦想。任何生物被附身后都会缩短寿命,脑子也会变得不正常。如果她已经依赖于我的附身,这说明她体内的生命已经不足以支撑身体机能的运行。所幸我拿这女人做附身练习的次数还不算太频繁,等今晚过去,这副支离破碎的身体就劳烦你送到圣芒戈的精神病院里去吧,我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盖勒特走到窗帘边,一把将躲在里面的特里劳妮拉了出来,后者当即发出刺耳的尖叫,同时用胳膊抱住了脑袋。福克斯就在旁边看着,盖勒特的动作压根不像在拉扯一个女人,而是像在拉扯一根没有感情也没有生命的拖把。片刻之后,盖勒特突然不见了,刚才那个不断哭闹的女人刹那间安静下来,然后慢慢抬起头。

    特里劳妮的脸上是冷静的神情,她的大眼睛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弥散着阴险、冷酷和决绝的光芒。

    “福克斯,我们走吧。”这个如假包换的‘西比尔·特里劳妮’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框大眼镜,经过特殊处理的镜片遮盖了那双异色眼睛,只呈现出被放大好几倍的棕褐色眼珠。一股瘆人的劲风吹进了窗户的裂缝,将那条旧窗帘刮得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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