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首校】第四十五回隐私

    说完这句话后,盖勒特整个人就仰倒在椅背上。他像等待上帝的最终审判一样,双手叠加扣在眼睛上,不去看阿不思的反应。

    “米特福德家的四小姐,你们麻瓜首相的侄女。虽然不会魔法,但也是个名门闺秀。明明还有一大堆温柔的、爱我的女人……你知道么?我入狱以来每天都能收到崇拜我的女人寄来的情书和签名照,几乎整个纽蒙迦德的女囚都曾贿赂我的家养小精灵给我捎纸条求欢。”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盖勒特竖起耳朵仔细地谛听着。但是除了舷窗外的海鸥鸣叫以及海浪声外,他什么也没听见。阿不思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令盖勒特顿生疑惑,于是他轻轻抬起手,一只蓝眼睛透过指缝向对面窥视。他看见阿不思已经低下头,整张脸埋进了手里。那头火焰色的长发垂落在桌面上正在令人心惊地颤抖着。

    “阿尔?”

    盖勒特赶紧伸出手去,轻轻把阿不思的手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拉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却让盖勒特的心猛地一颤,垂手瞬间他看见细碎的钻石光芒从那深红色的睫毛间滚了下来,这令盖勒特眼里不由得露出惊异的神色。

    阿不思速度很慢地抬起头,两行清泪滑过腮边,滴答地落到桌上。几秒钟过去后,他似乎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于是赶紧用颤抖的手捂住嘴巴,却不能阻止眼泪仍旧肆意流淌。

    “你……你别哭呀!”盖勒特又惊又恼地叫了起来,此刻的他就像面对打碎的花瓶而手足无措的孩子。虽然少年时期他最喜欢看阿不思被自己欺负得泪汪汪的傻样子,可是现在看见年过四十的阿尔因相信了自己的一句谎话而委屈落泪,这让盖勒特颇感意外。

    “阿不思……别哭。我在骗你呢,逗你玩呢……尤妮娣·米特福德从来就没做过我女朋友——”

    盖勒特爬到红发男子的身边,从背后搂住那消瘦的身体。他白皙的手指划过那明艳如火的发丝,如同弹跳的白蝴蝶亲吻染醉的枫林。他看见阿不思仰起泪痕未干的脸望着自己,蓝钻色的眼睛充满了心痛和——

    悲悯的意味。

    盖勒特突然闭了口,他的脸色眨眼间就变得灰败。刚才他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害怕的东西。

    不,我不要你可怜我。

    盖勒特蓦地将手从红色的发间抽出,刚刚在体内燃起的激情突然就坠入了冰窟。此刻他已经不想再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一眼,就直接转身到底舱最深的隔间里去了。

    长夜漫漫,海风在船帆中穿梭低吟,除了海浪声只有子夜的孤独与沉寂。

    盖勒特在浅棕色的榻榻米上辗转反侧,亚麻被单下的清寒比纽蒙迦德高塔透过铁窗的月光还要冷冽袭人。入狱到现在,他每天都在窗口望穿秋水般期盼阿不思的信函,眼巴巴等着凤凰福克斯能够带给自己来自远方的只言片语。他知道数月前的拒婚伤了老朋友的心,但盖勒特偏就是顽固而骄傲的人,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自尊心受到如此伤害。

    对,他知道阿不思向他求婚是因为同情。

    但这份感人肺腑的善意他不需要!

    自打半年前决斗战败以来,盖勒特原本冰山般高冷的骄傲已经被无数渣滓践踏到零落成泥的地步。这一切磨难他都硬挺过来了。

    从汤姆·里德尔这个卑鄙小人到威森加摩那些见风转舵的官僚,从落井下石的无知民众到作鸟兽散的背叛者们,这些人都给盖勒特带来了可怕的折磨和羞辱。但是他不在意,因为他看不起这些披着人皮的蛀虫,他把这些人视为蝼蚁。他嘲笑他们,讥讽他们,甚至可怜他们。盖勒特冷漠地看着这些可悲的生物——自己风光无限的时候,这些杂碎都捧着自己,就像巴黎圣母院的乞丐们拥立钟楼怪人成为丑大王,会把亲吻他靴子尖上的尘埃当做天大的殊荣。直到小魔王战败被俘,这些人的真正嘴脸全都露了出来,恨不得都要割他一块肉吃。可是盖勒特对此全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半步,哪怕这世道为了强迫他下跪把他的腿骨都打断,他的精神仍旧昂扬地屹立着。

    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朝自己这个恶名远扬的黑巫师投掷石块,把自己扔进地狱的第十九层。这种奇特经历是他早年在麻瓜的菜市场、寄宿学校甚至在德姆斯特朗的时候就切身体验过,盖勒特对此只会报以冷笑。

    只是,除了他。

    盖勒特宁可阿不思·邓布利多和其他人一样憎恨自己,斥责自己忘恩负义也好、冷漠无情也罢,哪怕自己在他眼里罪不容诛,盖勒特也只会感到一阵恶狠狠的快意。

    他宁愿自己被暴怒的对方酷杀,也不愿阿不思可怜他。

    这个红头发的家伙太了解自己了,甚至已经到了不用摄神取念就能一下子戳穿自己谎言的地步。那种明知自己在撒谎却要故意装作相信的样子,已经深深伤害了盖勒特的自尊心。

    是的,他无法忍受这一切。

    盖勒特把手伸进衣领,那枚原本镶在求婚戒指上的凤凰泪石现在已经完美地嵌入银色的血盟挂坠中,上面死亡圣器的标识若隐若现。①

    信仰与爱情的纪念,此时此刻都挂在他的脖颈上。

    或许,已经到了把它们都捐弃的时刻了。

    静谧的隔间,传来了一声响动。盖勒特听见那熟悉的、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于是故意打了个响得不自然的呼噜,让对方明白自己醒着。

    他眯起眼睛,从眼皮的缝隙里看着那颗红色的脑袋钻进自己身上的被单中。接着阿不思就像一只拱土的鼹鼠一样将被单隆起一块,很快他就拱到了盖勒特温暖的怀里,并伸出一条胳膊搂住那□□健美的身躯。

    盖勒特睁开眼睛看着怀里仰望着自己的热切目光,可他却翻了个白眼。紧接着他翻了个身,一把将被子拽到自己肩上,将穿着白睡衣的阿不思晾在了身后。

    可是没过一会儿,盖勒特发现这家伙竟然比讨厌的食羊兽安东尼奥还黏人。阿不思再次爬到他的面前,试图钻进盖勒特胸前的被窝里避湿求暖。

    但他这次又碰了钉子,那个金发混蛋再一次转过身把阿不思抛在了脑后。被子仍旧被拉过去盖住金色的后脑勺,使之看上去就像一头蜷缩起来的小北极熊。

    ……

    “哎呦!哈哈!哈!快住手!”

    盖勒特好气又好笑地踢腾了几下,这个红毛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把他藏在枕头下面的接骨木魔杖摸索了去。这还不算完,一道无声的咯吱魔法击中了自己的脚板心。

    被单猛地被扬起,然后轻柔地落在了阿不思的身上。

    “你光着脚不冷么?伸到我怀里。”

    阿不思照着他的话做了,整个身体紧紧依偎在盖勒特身上。已经冻得发凉的脚被对方握在手中,并贴在温暖的腹腔上。

    “你暖和么,亲爱的?”

    “暖和。”

    “你看上去真美。”

    阿不思的心咚地跳了一下,他发现盖勒特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以往有些不同。那目光是宁和而温柔的,没有惯常的犀利和桀骜不驯。清亮如水的目光在阿不思的头发、双颊、唇和晶亮的眼眸处流连,似乎要把这一切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这令阿不思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捧住了那张二十多年来夜夜搅扰自己梦境的脸。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偎依在一张床了?上一次应该是庭审前盖勒特保外就医的那个月里吧。再往前,甚至久远到高锥客山谷的那疯狂的两个月之间了。

    “盖尔?”

    “嗯?”

    “等你见到你弟弟以后,打算怎么安排他的未来?纳粹垮台后,阿尔伯特肯定不用东躲西藏了。”

    “说句真心话,我还没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盖勒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忧郁,“我意外杀死继父的事情已经被里德尔那个杂种告诉阿尔伯特了,我实在不敢去想他现在会怎么看我。”

    “他一定会谅解你的。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你的亲弟弟更了解你和你继父之间的感情了。”

    “……”

    “……”

    “……”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也不例外。”

    “我在你面前并没有啊,我身上还有什么事情你不知道的?”

    “呸,你和提贝卢斯·奥格登之间的猫腻呢?那混蛋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他对你抱着幻想呢。”

    阿不思的目光微微一荡,即便在清冷的月光下也能看出他的脸泛起潮红。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惯常的镇定,眼里甚至闪过一丝顽皮的光芒。

    “这样吧,我们来做笔较易。我可以把我和提贝卢斯之间的事情展示给你看,但你也要满足我的好奇心,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可以顺便赠送你一个遗忘咒么?”

    “哈哈,这可不行。你要是淘气,我可就不把故事告诉你了。”

    “你想知道什么?”

    阿不思刚才故作天真的表情缓缓消散了,面色开始变得严肃而认真。他打量着盖勒特的脸,眉头微蹙的神情就像在看着变形术论文里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难题。阿不思思量这个令他最最担忧的问题很久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盖勒特,你的第一次……是和谁?”

    对方那双温柔的眼睛迥然变了样,一种熟悉的警觉和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阿不思的脸,似乎在思忖着对方意欲何为。

    “绝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盖勒特生硬地回答,他的脸不知不觉间爬满了寒霜,显然这是一个引起不快记忆的问题。

    “我没有猜测任何人。”阿不思语气平静地说,他慢慢地把脚从盖勒特手中拔了出来。

    “陈年旧事……提它干嘛?那年月我和你尚未相识。”盖勒特闪烁其词。

    阿不思盯着那双有意闪躲的眼睛:“这一夜还很长。”

    犀利如冰的目光猛地探进那充斥着黑色记忆的大脑,一层层由大脑封闭术魔咒形成的透明铠甲化作对角巷入口的石砖纷纷退散。

    这是一个暗沉的黑夜,四下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只蝙蝠飞过这压抑的窄巷。石砌的地面上满是积水,看样子这里才下过冷雨。

    一个细瘦的黑影站在满是涂鸦和斑驳广告单的矮墙前忙活着,那身一看就是从二手服装店淘来的旧袍子的边缘沾满了泥泞和水痕。这是一个大约十几岁的男孩子,他的脸藏在黑色檐帽下的阴影里,嘴里叼着的粉刷随着他轻哼的小曲儿一晃一晃的。那曲调春意撩人,像是倚窗揽客的女子所哼唱的下流歌曲。

    男孩儿正用一把铲子慢吞吞地清除墙上水痕满满的广告,其中包括魁地奇比赛赛事的预告、失物招领的传单、二手坩埚的兜售广告甚至包括德姆斯特朗魔药考试的作弊答案等应有尽有。男孩儿费力地铲着一张黏性特别顽固的海报,上面是最新款银箭扫帚的预售通知:

    一九二一年最新款比赛专用飞天扫帚,魁地奇世界杯赛的新宠儿。

    男孩儿的铲子铲了半天,海报却像是施过强力黏贴咒一样顽固不化。那双在阴影里的海蓝色眼睛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瞅了瞅,发现周围无人,于是一根粗粝树枝般古朴的魔杖从衣袖里伸出,一道蓝色的闪光过后,那张飞天扫帚的海报老老实实地从墙上掉了下来。

    “加勒吉尔教官不是说过罚你留堂劳动不许使用魔法么,格林德沃?”

    颇像某种海鸟啼鸣般的男声在海报跌落的那一刻冒了出来,说话者是一个刚刚进入变声期的男孩子。

    拿着铲子的盖勒特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脸盯着刚刚从拐角处露出脸来的男孩。来者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三个个头差不多的黑影儿从暗仄的过道里鬼魅般冒了出来。

    “你要是敢去告诉教官,那就是找死。”

    看上去顶多十四岁的盖勒特把粉刷和铲子丢在地上,他的手握紧了魔杖。

    “小子,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个领头的男孩摘下了他的尖帽子一扔,脸上的雀斑在暗夜冷光下显得格外突出。这个神气活现的小绅士也慢慢掏出魔杖,做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清楚没有,泥巴种?钱带来了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盖勒特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把帽子一丢,他那一头耀目的金发立刻滑落到肩上。

    “我一个铜子儿也没有。”他讥讽地说,“但你们要是谁敢说出去一个字,他就别想活着踏出德姆斯特朗的大门。”

    “你是找死么?”一脸雀斑的男孩突然阴森森地笑了,“你可知道得罪‘白鸟乐队’的人是什么下场么?”

    “不就是像上次那个笨蛋一样把脑袋卡在马桶里一星期么?”盖勒特毫不介意地说,他的双臂像翅膀一样轻轻展开,魔杖捏在手里。“就因为交不出保护费?”

    “我真有点不明白,白尾鸢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把你这个冒牌货踢出学校去。”领头的雀斑男孩说,“不过你今天再不拿出钱来,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容忍你了。”

    看着四根魔杖齐刷刷地亮了出来,盖勒特仅仅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在学校里混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开始盘算着用哪一道恶咒可以把他们一招击倒。

    “四个纯血对付一个泥巴种……白尾海雕啊,你可真有出息!”

    陌生而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紧接着一个跟盖勒特差不多一样瘦高的身影从混沌的黑暗中显露出来。这位看上去像是刚满十五岁的样子,一枚闪闪发亮的级长徽章在胸前晃着盖勒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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