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面也很暗……”盖勒特把他的魔杖伸得远一些,似乎想看清他们来时所进的门。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仿佛要吞没一切的黑暗。“我们刚下来的时候,这里有这么黑么?”
阿不思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记得刚走下楼梯的时候,虽然这楼道很暗,但也没有漆黑成这样。他本以为很快就能走到底层,可是现在他们僵持在这进退两难的阶梯上,一筹莫展。
然而对这仿佛永无止境般的黑暗,阿不思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很小的时候他和母亲唯一一次前往阿兹卡班认领父亲的遗体,那个地方也很冷、很黑,甚至比眼下他和盖勒特所站的地方还要阴冷恐怖得多。他永远忘不了自己看见父亲遗体躺在阿兹卡班冰柜里的那副神情,珀西瓦尔灰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临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阿兹卡班给出的说法是父亲心脏病发作了,这种事情在监狱很常见。很多犯人不是发了疯,就是被吓出心脏病来。
“阿不思……你听见什么声音了么?”盖勒特悄声说。
一下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阿不思竖起耳朵,似乎想捕捉寒气中带过来的任何一丝响动。接着他听见了似有若无的低语,但是太过轻微,不仔细根本不会留意。
“好像有人在说话……”阿不思看了看盖勒特,发现对方的面色不太好。然而就在这时,阿不思又往脚下的台阶望去,忽然之间他几乎惊叫起来。
台阶已经到了尽头,大约还有十几个梯磴就是地面。刚才为什么没有看到?这时候黑暗似乎被驱散了,他们已经可以看清那些粗糙的石头墙壁,托架上一支支火把都亮了起来。两人赶紧走下台阶,经过一些沉重的、嵌着铁门插和钥匙孔的木门,最终在一扇阴森森的、挂着一把大铁锁的黑门前停了下来。
阿不思看着铁锁上面的锈迹和灰网,断定这里应该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他们借着魔杖光球查看着黑门的表面,并没有发现任何死亡圣器的标志。
一只银蓝色的大鸟飞过,随着一串刺耳的的吱吱呀呀声,沉重的门慢慢开启……
眼前的景象让两个年轻的男孩同时屏住了呼吸。这是一个幽深而宽广的大地下室,四周的墙壁是黑色的石头材质。随着两个不速之客的闯入,墙壁上的火把依次燃起。但这里看上去已经多年没有启动这个魔法了,那些火焰微弱而阴森。两边好几排逐渐升高的铁板凳就像歌剧院的观众席一样恢弘,上面全是陈年的厚厚浮土和灰网。
他们持着魔杖四下观瞧。阿不思走到地下室的中间,借着银蓝色的光亮,他发现那里立着一个似乎是铁椅子的东西。他走近一看,发现扶手上面缠满了锈迹斑斑的铁链和皮条。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是,那个椅子的靠背和椅面上有明显的烧焦痕迹,以及暗色的、像是陈年血迹似的痕迹。
“这个……是电椅么?”
盖勒特的声音突然出现阿不思的一侧,把他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阿不思轻声问。
盖勒特耸了耸肩,“你还是永远别知道的好……”
阿不思走开去查看别的地方了,盖勒特一个人站在原处。他的魔杖光亮来回扫视着椅子上那些铁链以及怵目惊心的血块,暗暗思索若干年前究竟是哪个倒霉蛋在这把椅子上送了命。这把孤零零的、伫立在地下房间中央的椅子,和麻瓜们的电椅似乎别无二致。盖勒特脑海里甚至闪过一屁股坐上去的念头,如果那样会发生什么?他会被瞬间跳起的铁链绑住动弹不得么?他会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高达两千多伏的电流瞬间点燃五脏六腑么?他会不会浑身冒烟爆炸起火最终变成一块焦炭?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于古罗马的斗兽场。观众们挤满了周围的看台,各种下流的口哨声和寻求刺激的叫嚷声此起彼伏。这些人似乎都想看看他最后是怎么被送上电椅,然后在阵阵痉挛和浓烟中化为一滩脓血。那把沉默的椅子伫立在那里,好像冥冥中在召唤他、引诱他。
坐上来吧,坐进死神的怀抱……
这个地方,会不会是一间死刑室?盖勒特犹豫地瞥了他的同伴背影一眼。阿不思不会知道麻瓜的电椅有多可怕,他长这么大恐怕就没亲眼见过血腥和暴力。在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室,倒是很有卡德摩斯·佩弗利尔的风格,永远和死亡分不开的那种联系。
“你有发现什么么?”盖勒特走到阿不思身边问道,而后者刚刚在整个地下房间里探寻了一遍。
“没有,没看见有任何死亡圣器的标志。我想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审判室。”阿不思如实说。
“我倒觉得这里像中世纪的肃清者们刑讯逼供的地方……下流的展览……”盖勒特说,“这里像是死过人……记得美国的塞勒姆审巫案么?”
“记得,经过这场悲剧,本以为肃清者应该有所收敛。现在都二十世纪了,肃清者似乎仍旧保留着中世纪的残忍传统……我们去九层,我推测你父亲暗示的地方就是神秘事物司。”
他们从这个宽大的、仿佛斗兽场的地方退了出去,门慢慢地关上。两个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都有一种冥冥中被召唤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知所起,而是来自一种古怪的直觉。
当他们回到刚才下来的台阶底层时,意外地发现距离九层只有十几个台阶而已。为什么来的时候他们走了那么久?
“神秘事务司,确实有够神秘,对么?”在他们登上台阶时,盖勒特低声说。
“我想是的,据说在这里工作的人被称为缄默人。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都是保守秘密的行家。”阿不思回答道。
“我喜欢这样的人……”盖勒特说,“那些只工作不说话的人。他们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只做应该做的事。我以后在挑选朋友和追随者的时候,懂得沉默的人必然是上上之选。”
他们终于走到那扇朴素的黑门跟前。让两人意外的是这扇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接着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四下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一片漆黑。一些燃烧着蓝色火苗的蜡烛影影绰绰,就像墓地里的磷火一样诡异阴森。环形的墙壁上有一些黑色的、没有把手的房门,它们间隔着相同的距离嵌在墙上。阿不思数了数,一共是十二扇。当进来的门关上时,房间迅速旋转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令两个孩子立即举起魔杖,他们背靠背站着严阵以待,提防着随时从某个门里可能蹿出的、意欲袭击他们的恶咒。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四下一片死寂。阿不思简直怀疑,连夜晚的高锥客公墓都没有这般安静,房间的旋转慢慢停了下来。
“阿不思,你还记得咱们进来的时候是从哪扇门来的么?”盖勒特小声说,似乎第六感在告诉他此时应该保持低声。
听了这话,阿不思感觉心里一沉。他确实完全不记得刚才他们从哪扇门进入这个房间的,而四下一模一样的十二扇门都有可能是刚才他们进来的。阿不思不由得感觉在这个地方他们很有可能迷路,说不定会困死在这里。
“检查一下那些门上有没有死圣标记。”男生会主席用一种命令低年级小鬼头的语气对盖勒特说。
“是,长官!”盖勒特做了一个夸张的敬礼手势,在这片昏暗中居然还嬉皮笑脸起来。
阿不思对此也感到忍俊不禁。在如此诡异的地方探险,有盖勒特这样一个擅长讲冷笑话的人陪伴反而不觉得害怕了。他挑中了那扇正对着自己的门,借助魔杖的光亮仔细查看着门板。终于在靠近地面的地方,阿不思发现了深深的烙痕。
“是星座!盖勒特,你来看这扇门好像有……狮子座的星座图案。”阿不思像刚发现一个金矿般兴奋地说。
“我这边也有。看样子是……土相的室女宫。”盖勒特把魔杖抬高,直接在他面前那扇门上一挥。一个巨大的室女座星座图案烧着橙黄色的火焰,就像一枚图腾,镌刻在门板上。
“好主意,这样在黑暗中我们就能分得清了。”阿不思走到盖勒特身边说。
他们推开了那扇镌刻着室女宫天象图的黑门,接着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闪烁着钻石般跳跃光芒的房间。四下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钟表,宛如一片滴滴答答的钟林。那些产自世界各地的、各式各样的钟表,有画着珐琅彩人物图案的华贵座钟,还有高大肃穆的、专门陈列在教堂里的大长钟。甚至连犄角旮旯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旅行钟,沙沙作响的沙漏挂了满墙。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悬垂下一个个金色飞贼般大小的怀表。在这个长长房间的尽头,有一轮大如满月的华丽表盘,上面的时针宽大得简直可以让盖勒特和阿不思整个人坐上去。而在表针的轴心处,一个泛着亮蓝色光芒的、宝石一般的东西在闪闪发亮。
“阿不思,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小姑娘在时间老人的宫殿里漫游的童话故事①?那是流行在德国巴伐利亚地区的传说。”盖勒特走到一个有他人那么高的巨大的玻璃钟罩前,观察着里面翻腾的、闪闪发光的气流。
“虽然没听过,但我想童话里时间老人的宫殿应该不是完全杜撰。”阿不思也走到钟罩前,看着里面那颗像宝石一样明亮的蛋不断打开、闭合。一只小蜂鸟从蛋里孵化、起飞、下落,最后再被关进蛋里,周而复始。
他们四下寻找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死亡圣器的标志。阿不思的目光流连在那些钟表上,心里思忖着神秘事务司设置这个房间到底是出于什么用意。正当他想得出神时,无意间瞥了他的搭档一眼,然而就这一瞥,几乎把阿不思的灵魂都吓出了翘。
盖勒特趴在那个巨大表盘上面的时针上,正在试图用魔杖把轴心上那个亮蓝色宝石一样的东西撬下来。
这个家伙!
阿不思恼火地冲上前,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盖勒特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盗墓贼,意欲偷窃魔法部的东西?表盘上面可能有恶咒会打伤他的!
然而当恼怒的男生会主席跑到捣蛋鬼身边时,小混蛋已经恶作剧完毕了。他从那块亮蓝色的宝石里掏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
“交出来。”阿不思威严地说,那架势颇有霍格沃茨未来校长一般的气魄。
盖勒特扬起手,那一瞬间阿不思还以为对方要抬手打他。不料盖勒特一松手指,金光灿烂的链子就垂了下来,一个闪着魅惑金光的玩意儿在阿不思眼前晃荡着。这东西比金色飞贼还要大两圈,由两个金色的圆环和一个装着彩色沙子的沙漏组成,看上去是一个计时器。
“想不到英国魔法部会有这种东西,这一趟没有白来。”盖勒特的眼睛闪着狡猾的光。
阿不思伸手去抢,然而对方却灵巧地躲开了。一番折腾下来,他非但没能抢回那时间转换器,反而被盖勒特抓住了手臂。
“当心,阿不思。”盖勒特恶毒地笑了,“我从小就在麻瓜的菜场偷鸡蛋藏在帽子里,要是想批判我的道德还是省省力气吧。我看中的玩意儿,没有不拿到手的。你给我好好记住!”
“放手,疼。”阿不思淡定无比地说。
盖勒特盯着对方宛如雕塑一般的面部轮廓,慢慢放开了阿不思那只已经被握出淤青的手臂。
就在这一瞬间,盖勒特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睛,阿不思就已经反手把魔杖径直插了出去,准确无误地穿进时间转换器的金链子当中。甚至比蝴蝶扇动翅膀的时间还要短的功夫,那链子就脱离了金发小子的手。
盖勒特终于眨了下眼睛,而此时,时间转换器已经挂在了阿不思的脖子上。看着阿不思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的微笑,盖勒特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
“好速度,没当找球手可惜了。”
在时间厅一无所获,他们只能退了出去。等回到那个圆形的、闪着蓝色烛火的黑房间,第二次他们选择了一扇门底刻着宝瓶宫天象图的门。阿不思挥了下魔杖,一个和盖勒特所施放的橙色火焰一模一样的标记嵌在了门上。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冷冰冰的房间。
天花板像教堂一样高,里面排满了高耸的架子,上面摆满了灰扑扑的小玻璃球。每个玻璃球所在的架子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架子顶端燃着和刚才圆形房间一样的蓝色烛火,而尽头则陷入一片黑暗。
阿不思的魔杖亮光扫过离他最近的架子上端,发现上方刻着53的号码。光球向左延伸,继而是52……51……
“这里是……占卜师的水晶球批发仓库?”盖勒特的声音从阿不思右边几英尺处传来。那些陈列在他面前的玻璃球有的从内部发出隐隐的光晕,有的黯淡无光,像熄灭了的灯泡。大部分玻璃球顶端积着厚厚的、经年累月的尘土,架子上的空间也有不少灰网,看样子这里也是很久没有打扫了。
“这些不是水晶球,应该是保存先知预言的承载体。”阿不思望着他面前一个玻璃球下面的标签,如是说道。
“不要乱碰。”盖勒特突然说,而此时阿不思正打算伸手去摸他眼前的那个玻璃球。
“刚才是谁在钟表房间里鬼鬼祟祟来着?”阿不思哼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真是承载预言的预言球,非当事人触碰它的时候都会遭到先知们的诅咒。”盖勒特走到阿不思身边,带着几分认真地说,“阿不思,你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是不是没有上过预言课?”
阿不思摇了摇头。他没有选择上占卜课的原因非常简单,阿不思对位于霍格沃茨西塔的占卜课教室里的廉价熏香过敏。倒不是因为自己不具备天目或者诸如此类的原因。
“在德姆斯特朗教我的那个吉卜赛女巫,最喜欢给我做预言了。不过很巧合的是,她虽然只能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预测,但是竟然都能兑现。比如……”盖勒特的目光变得残酷起来,“那女巫说我会和一个黑头发的外籍男子成为死对头……没过多久,我就和那个黑头发的保加利亚小子打了起来……嘻嘻……然后我就被开除了。”
“真的?”阿不思忽然来了兴趣,“看来你真的相信预言这东西啊。”
“我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盖勒特冷漠地盯着眼前一个凝固不动的玻璃球。“我猜测这些没有发光的预言球应该是所预言的事情并没有在现实中兑现,一些不可预知的因素改变了那些本来要发生的事情。人格的力量可以反抗命运的安排,就像我和……那个保加利亚小子一样,现在我与他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更谈不上什么死对头,他还不配!”
盖勒特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口吻极其轻蔑。
阿不思没有说话,他能察觉到盖勒特极力想表现出对自己受人迫害而被赶出学校的事情不放在眼里。但在盖勒特的内心深处,显然这件事像团毒雾一样萦绕在他的心头迟迟没有散去,这不禁让阿不思再次感叹纯血与混血巫师之间的对立真是害人不浅。假如自己有朝一日坐在学校招生办准入之书②的位置上,一定会不问出身,只看能力来选择学生。
不过说到预言,阿不思脑海里却开始呈现另一个仿佛地狱火海般的画面……
自打他们得到凤凰之后,关于烈焰的幻影再也没有出现。看来盖勒特说幻影暗示了阿不思会得到那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没有错。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阿不思总觉得这些幻影和那只凤凰的关系不大,而且火焰预兆并没有带给他关于任何获得宠物的愉悦之感。每当想起那些火焰的幻影时,阿不思都有些害怕。
他总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往往都非常准确。那些逼人的、甚至带有真实热度的影象——
还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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