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既见君子待云都散去,剩明月叹息

    这是个无风的日子,赵舜华坐在庭院里,一只手捧着本书,一只手捻着知春刚刚做好的百花酥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近来赵舜华胃口不好,吃饭也同小猫吃食一样,知春怕饿着她,费劲了心思做了各式糕点,只是赵舜华对这些都兴趣淡淡的,唯独这百花酥香脆可口还泛着些许春日百花的味道,难得让赵舜华多吃了几口。

    “郡主,不好了!”知夏毛毛躁躁的跑了进来。

    赵舜华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碎屑:“什么事?怎的如此急躁?”

    “齐国公不见了!”

    “什么?”赵舜华疑惑反问,这齐国公怎会无缘无故不见了?

    “今日齐国公爷路过邕王家被邕王请去吃酒,结果到现在都没回去,平宁郡主派人上门去问,邕王府却一口咬定齐国公已经回去了。平宁郡主没法去宫里请求官家派禁军搜查,只不过官家现在病重,宫里并没空管这事,估计郡主是没法面见官家了。”

    “那邕王现在在何处?”赵舜华低头摸着自己腕间的南红链子,神情肃然。

    “听说在郊外为官家祈福祭祀。”知夏回道。

    “知道了。”赵舜华平静的应了一句,“咱们走。”

    “郡主去哪?”知夏连忙跟上。

    “兖王府。”

    安定王府离兖王府邸没多远,坐着马车不一会就到了,兖王妃还纳闷这平常不怎么见人的永安郡主今日怎来兖王府了。

    兖王妃跟赵舜华客套了会,看到赵舜华神情不虞,想到自家王爷同自己说个一定要同这位手里还掌着兵权的郡主打好关系,遂问到:“我看郡主神情苦闷,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捅了赵舜华的痛脚,她一拍桌子大怒道:“还不是六叔生的好女儿,想同齐国公家结秦晋之好,因着这个还害的荣家……”接下来的话赵舜华没说想必兖王妃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兖王妃从她话中似乎听出她对这位引得两女相争的齐家小公爷感情不一般,试探问道:“这嘉成县主我也见过,被养出一个娇纵性子,怕不是齐小公爷的良配。”

    “就是,元若哥哥怎么看的上她!”

    兖王妃看到赵舜华表情瞬间了然,她转念一想要是捉住这个机会帮永安郡主一把,不愁到时候郡主不感激,若是安定王府也站在自家王爷身后,也为王爷夺嫡多了筹码。

    赵舜华接着说:“我今日来时还听流言说,六叔把齐国公给绑了,想逼齐国公家结亲,皇城脚下竟然还名目张胆的绑架朝廷官员,简直不成体统!要是这种人当了皇……”

    兖王妃开口及时打断了赵舜华的大不敬之话,端了盏茶:“郡主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赵舜华接过茶道谢。

    “都是我不好,明明想着上门谢谢王妃这段时间的照顾,结果被这些腌渍事坏了心情。”赵舜华神情满怀歉意的像兖王妃告罪,“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也多谢王妃听我这些小女儿的烦恼事了。”

    兖王妃起身相送。

    待赵舜华走后兖王妃同兖王说起今日赵舜华的探访,兖王沉思片刻,去桌前提笔写了封信,吩咐下人:“去,把这封信送给东角楼街巷的卢监察。”

    赵舜华踏出兖王府脸上不虞的神色褪去,知夏上前问道:“郡主,回府吗?”

    “不,去邕王府。”还有场戏没上演呢。

    齐衡匕首抵着自己的胸口,想逼邕王妃放了齐国公,却在听了邕王妃的一番话无力的垂下了手,接过邕王府递过来的婚书,想下笔签,却又生生的忍住了。

    今日发生的一切让这位锦衣玉食长大的齐小公爷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曾在意的事情,他享受了这么多,却不曾体谅母亲的无奈,不曾体谅齐国公府的无奈,甚至不曾体谅盛明兰的无奈,他终于明白了盛明兰对着他为什么终是谨小慎微,不想同他有瓜葛,他连齐国公府都护不住,只能以性命相逼又谈何护的住她。

    齐元若啊齐元若,你可真是可悲,齐衡自嘲道,也该认清了,终是有缘无分。齐衡眼角滴下一滴泪,低落在婚书上,他提了一口气,下笔。

    “今日邕王府好生热闹,王妃可愿永安一同凑凑热闹?”赵舜华迎着一张笑脸。

    齐衡听到声音,下笔一顿。赵舜华看到齐衡跪在一旁,一愣,上前把齐衡扶起:“元若哥哥怎也在这?”赵舜华看着齐衡手里的婚书装作不在意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她面带喜色,“元若哥哥今日可当真有口福了!”

    她唤来知夏,接过知夏手里的食盒,把里面的食物摆上了桌:“前些日子王妃递了帖子来府里,只是我身体不适回绝了,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是失礼,我听说王妃最喜食羊肉,便特意去买了投西大街路北薛家的熟羊肉。”说着又摆上一瓶酒,“再配上路南李家酒铺的羊羔酒,简直绝配。”

    邕王妃不懂永安郡主今日这一出是何用意:“郡主也当真是客气了。”

    “应该的,今日本就是侄女上门请罪来着,吃人嘴短,想必王妃婶婶也不会怪罪永安了。”赵舜华狡黠一笑,话语间称呼一变,关系瞬间拉近。

    邕王妃掩帕一笑:“你这狭促鬼,难怪王爷每次说起你都是一脸头疼,想不到这威名传遍西夏的永安郡主竟是个这般泼皮的样子。”

    赵舜华帕子一拧:“王妃婶婶这般说我我可不依,到时候永安还怎么找夫婿哩。”

    邕王府又是一笑:“你真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害臊。”

    赵舜华顺着邕王妃的眼神看到了一旁的齐衡,瞬间羞红了脸,拿起筷子夹了块羊肉给邕王妃,看着齐衡直愣愣的杵在一旁,便招呼到:“元若哥哥别光看着,快来尝尝。”

    说罢,扯过齐衡,拉到桌子前坐下:“几日不见元若哥哥竟消瘦了许多。”她拿起酒壶倒了杯羊羔酒给他,“元若哥哥快尝尝。”

    邕王妃看着赵舜华和齐衡亲密的动作,探究的问道:“看来永安郡主和齐小公爷关系很好啊。”

    赵舜华笑笑:“王妃婶婶有所不知,我和元若哥哥算是一同长大的呢。”

    邕王妃:“这样啊。”她怎么说这平时对人爱搭不理的永安郡主今日竟迎着张笑脸上门告罪,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三人就这样吃了起来,赵舜华趁着邕王妃不注意,拉过齐衡桌下的手,在他手心写下别急二字。

    齐衡百感交集,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吃完之后邕王妃就不动声色的请客了,邕王妃向外望去,大惊:“这天色已经如此暗了,这罪也请了,郡主还是赶快回府吧。”

    赵舜华向外看看天色,朝邕王妃福身:“那侄女就告退了。”转头看向齐衡,“元若哥哥不回府吗?”

    “我与王妃还有事相商。”齐衡扯出一个笑。

    看到赵舜华离去的身影,邕王妃松了口气。可刚过没多会赵舜华竟去而复返神色还带着几分焦急。

    “王妃婶婶。”赵舜华红着张眼看向邕王妃,邕王妃赶忙问道:“怎么了?”

    赵舜华拿着帕子抽泣到:“我带在腕间的南红链子不见了,那可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上府前还在的,定是掉在王府了,王妃婶婶一定要帮我找找。”

    邕王妃用手帕抹了抹赵舜华脸上的泪珠:“这可怜见的。”瞪了眼身旁的女使,“还不快派人去找!没找到你也别回来了!”

    赵舜华起身,那帕子擦了擦脸:“不行,我也一起去找。”

    齐衡见状朝邕王妃拱手:“我同郡主一同去。”

    说罢两人就离开前厅,邕王妃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两人离去没多久,兖王的贴身小厮便前来拜见。邕王妃纳闷,王爷不是在郊外祈福么。

    她唤来小厮询问,小厮禀告王爷的话,邕王妃听完一惊,望向身旁的另一女使:“齐国公爷现在关在哪?”

    “回王妃,在厢房呢,现在还晕着呢。”

    “快,快把齐公爷给放了,就放在个偏僻的地方,要是有人找到了就说齐国公爷吃醉了酒倒在了这,因为地方太偏遂没找,还以为齐公爷回府了。听到没有!”

    “是。”

    刚离开前院,齐衡就扯着赵舜华问:“你怎会来这,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今后会得罪邕王!”

    赵舜华看着齐衡反问:“那又如何?”

    齐衡松开了扯着赵舜华的手:“你不必如此。”

    “算是还了当日寄信之情。”

    久不见人影的知夏凑到赵舜华耳边低声说:“李成派人前来回信,说邕王的人以官家身体不适的原因把卢监察拦在了宫外。想是邕王知道了兖王派卢监察去弹劾他私扣朝廷命官的事了。”

    赵舜华笑到:“不枉费我在兖王府演的那场戏。”

    要是让卢监察弹劾了的话,就不是小打小闹了,官家铁定会派禁军前来搜查,这下子邕王私扣齐国公的事可就兜不住了。恐怕这时候邕王已经派人说来放人了,就算邕王妃不怕赵舜华此刻借着找链子的名号搜查邕王府,也会听从邕王的话放了齐国公。

    “只是今日您这一出,恐怕您心恋小公爷的事满汴京就都会知了。”知夏愁道。

    “怕什么,他们还敢当着我的面说我不成?”

    经过这一出后,邕王府派出的人说是找到了齐国公,而赵舜华的婢子也前来说在马车旁找到了链子,等赵舜华和齐衡赶到齐国公那里去的时候,邕王妃也在。

    齐衡看着坐在一旁被小厮搀扶着醒酒的齐国公,赶忙上前问道:“父亲,没事吧?”

    齐国公摆了摆手,表示没事:“就是酒喝多了,有点晕。”

    “我和母亲都快急死了。”

    “为难你了。”齐国公拍了拍齐衡的肩。

    “找着了就好,想必是喝醉了酒倒在了这偏僻地方 ,先前没人找着也实属正常,都是这不尽心的下人,人喝醉了也不看着点。”赵舜华迎上前去,给了邕王妃台阶下。

    “都是下贱的下人弄出的事,我给国公爷赔不是。”邕王妃顺杆子下。

    齐衡扶起齐国公向王妃告辞,接到消息的平宁郡主此刻也在府外。

    赵舜华看着事情结束了,也同邕王妃告辞了,只是她离去后嘉成县主摔了好几个杯盏的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齐衡看着母亲哭着怒骂父亲,看着母亲的泪眼,他很少见到强势的母亲有这般软弱的样子,她的肩上扛了太多。

    “今天多亏了郡主,要不然……”平宁郡主下了马车想向赵舜华行拜礼,赵舜华赶忙扶住她:“郡主真是折煞我了,只是我有几句话想同郡主私下说。”

    两人单独上了赵舜华的马车,不消片刻赵舜华就把平宁郡主送回了她的马车。

    齐国公问平宁郡主同赵舜华说了啥,平宁郡主不语只是说了句:“她是个好孩子。”

    马车外,齐衡看着赵舜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眼前这个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如今独当一面的模样,以前都是他挡在她的身前,如今倒是换了位置。

    “你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我长大了,那你呢,齐元若。

    齐衡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未尽的话,她已经长成现在这个八面玲珑能妥善事情的人了,而自己还纠缠于情爱,不思进取,这次是我输了。

    赵舜华回马车拿了个小盒子:“物归原主。”说完便走了。

    齐衡打开盒子,看着泛黄的信纸,眼神流露出几分温柔,信纸的边角已经磨损的非常严重,想是主人经常翻阅,齐衡看着这些信当初给她写信的心情又翻涌上来,没想到她还留着。

    平宁郡主看着一夜之间变化良多的齐衡,叹了口气说:“如今你也明白了我的苦处,明白了齐国公府的苦处,我是不会让你娶盛明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齐衡听到这话难得没有争辩,只说了句:“母亲,经过这场大难之后,让我明白了,人活一世,不应该只有感情,还应有责任。身为齐国公府独子的我,也应该长大了。”

    平宁郡主欣慰的看着齐衡,想起马车上赵舜华对她说的话,“小公爷如今大了,郡主应放手,以后的路该他自己走,一辈子活在你和国公爷的庇护下,他永远也不能成长,就如同被困的雄鹰,忘了该怎么飞翔。”

    是啊,该放手了。

    齐衡翻出盛明兰送他的护膝,仔细抚摸了下,提笔写了四个字,差人把信连同护膝送去盛家。

    而在盛家的盛明兰也听说了今日的事,她接过护膝,拆开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有缘无分。

    盛明兰明白了许多,她找出齐衡送她的瓷娃娃,提笔也写了几个字,叫下人带回去。

    齐衡看着下人送过来的瓷娃娃和自己的瓷娃娃一起放在书柜上。

    拆开盛明兰的信,上面只写着:

    珍惜眼前人。

    啪,一滴泪滴在字上。

    齐衡喃喃道:“再见,六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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