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薛季偷摸着爬墙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脚才踏进书房呢,就听得里头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还知道回来了?”
薛季立即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右脚往门槛外头撤,时刻准备逃跑。
“阿娘你今儿不是同大嫂去查庄子上的账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不回来,你也不回来了是吧?”薛夫人怒目圆睁,她一辈子为丈夫为儿子操劳,看着要比同龄人大上许多,看面部轮廓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薛夫人气急,站起来身形矫健的几步走到门口,右手一把揪住薛季的耳朵,薛季没来得及跑开。
“阿娘,疼——”
“你也知道疼啊,啊?考上进士嫌排名太后,安排的官职太低不乐意,你兄长给你找关系进金吾卫你也不愿。让你重新考功名又不想看书,这也不想那也不想。薛季!你二十了!一点作为都没有,你是想气死我这把老骨头吧你!”
薛季捂着耳朵,被小个子的薛夫人扯得弯下了腰,精致的脸紧皱在一起。这回老太太下了重手,是真疼。
“阿娘你还这么年轻,哪里是老骨头,您先放开我行不行?”
“说!”薛夫人抬着头瞪他,咬牙道:“上哪鬼混去了?都给我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了。”
“我去安府了。”薛季立即交待了去处,薛夫人怒容微顿,松开揪住他的手。
“你去安府做什么?”
薛夫人瞧不上安老爷那个妹夫,自打亲妹子去世,就跟安府断了来往,跟两个侄子侄女虽不亲厚,但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一时间有些怔然。
薛季揉着耳朵走进书房,随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说:“去解除婚约了。”
“婚约?”薛夫人疑惑的想了想,薛家跟安家什么时候有婚约了?
莫非是——
“就是您给我和安家表妹定下的娃娃亲。”薛季似笑非笑的瞅着薛夫人,好笑地问道:“您该不会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还真是。薛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婚事是她定下的没错,但是、但是这跟二郎没关系啊!
薛夫人一把坐到薛季身旁,凑近他小心问道:“那你是已经解除婚约了?”
“自然。您儿子我是谁,这点小事当然马到成功。”薛季放下茶杯,心里一虚,又道:“不过我答应了表妹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薛夫人立即坐直了腰板,肃目瞧着薛季越发灿烂的笑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是……”薛季抬眼看着自家阿娘一张严肃的脸,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真怕说出来又是一顿打。
“我昨个儿不是出去看亓军回京吗?”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并不妨碍薛季将此事当做挡箭牌。
薛夫人淡淡嗯了一声,斜着眼看他。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哪次爬墙出去不是跟那几个纨绔子弟鬼混去了?还看亓军,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心系家国的那一天!
薛季讪笑着将茶水塞到薛夫人手里,“阿娘,您喝茶。”
薛夫人捧着茶杯没动,“你继续说。”
“昨晚上表哥不是被诬陷了吗?我昨日正好瞧见了真正找囚犯谈了话的人。得亏我记性还不错,那人穿什么长什么样我都还记得。”薛季倒有些庆幸了,要不是记性好,他可没有筹码去退婚。
“我跟表妹说好了,到时候我去当人证,将表哥救出来就是。”
薛夫人一听,顿时就急了,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
“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退婚之事不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也瞒着我?”薛夫人气得脑子里一跳一跳的疼,她闭着眼扶着头,喘着气不再言语。
坏了!薛季猛地跳了起来,扶着薛夫人焦急询问:“阿娘你没事吧?”
薛夫人没个反应,薛季随即夺门而出,见自己贴身书童薛一在院子门口蹲着,长手一伸,将人拉了起来。
薛一慌张的回头,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的二郎,心里一紧,就要解释。
“二郎,小人拦不住夫人……”
“行了,今日的事我稍后再跟你算账。快去请大夫来,阿娘头疼得厉害。”
薛一大惊,连忙应声。薛季放开他之后,踉跄着往府门处跑。
薛夫人病了。
薛季担忧地守在薛夫人床前,心里满是愧疚之意。薛家大郎薛毅沉默的伫立在一旁。
一碗药服下,薛夫人好了许多,不至于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声音虚弱又缓慢的说道:“二郎啊,将事情都告诉你兄长,由他定夺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薛季咬着牙,不敢出声。大夫走前说不可让薛夫人生气,再这样来几次,只怕人都救不回来了。
薛毅拍拍薛季的肩头,低声道:“出去说吧,这里有你大嫂和小妹在,放心吧。”
“二叔去吧,阿娘这里有我们呢。”方氏拍了拍小妹薛玉的手,无声安慰她。
大嫂方氏素来是歌贤惠的,薛季倒也放心,他默不作声的起身,随着兄长来到院子里。
薛毅背着手,叹息道:“到底是因为什么,阿娘竟然被气得这么严重?”
“我答应了安娘子为安将军做人证。”
薛毅一愣,转身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和这事扯上关系?”
“昨日我亲眼看见的,那人不是安将军。”薛季迎上薛毅愕然的目光,疑惑道:“安将军的事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陷害的,圣上的态度你我都看得出来,安将军绝不会被定罪的,我也一定不会出事。为何阿娘反应如此之大?”
薛毅与薛季长得并不很像,薛毅的五官比薛季更加粗糙,更像生父开国公薛平,而薛季,则是像极了姑姑薛柔,那个红颜薄命的京城第一美人。
薛毅沉吟片刻,伸手掸开薛季肩头的一片桃花,道:“明日跟我一起进宫吧,答应了人家的事,不办也说不过去。”
薛季看着薛毅离去的背影,心里越发不解,高声问道:“兄长,阿娘如此可是与我五岁那年的事有关?”
薛毅停住脚步回头,“是。”
桃树正值开花的月份,风儿一吹,多多桃花飘摇而下,粉红粉红的,看着很是喜人。
薛季静静站在桃花树旁,两眼微眯,任由桃花将他淹没。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兄弟都一齐决定的事,薛夫人不再阻拦。第二日,薛季一早便随薛毅上朝去。
那日朝堂上火-药味十足,护着安义阳的人和看不惯他的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大理寺评事关元祎当堂为安将军喊冤,问及那报案的小兵何时见到安将军去找了囚犯,并给了他毒-药。
小兵支支吾吾的只说是在进京之后,因为围观者众多,让安将军钻了空子,给囚犯递了东西他也没发现。
接着开国县公府的二郎君前来做人证,说自己亲眼看见了和囚犯接触的人是谁,描述的外貌、衣着等很有可能是左卫里的另一位将军。
那被指认的将军姓萧,乃兵部尚书的萧峰的同族。此话一出,群臣哗然,与萧峰交好的朝臣顿时风向一变,纷纷攻击起薛季。
薛季风雨不动安如山,面对各种质疑,笑道:“在此之前我可不认识萧将军,我说的,就是我看到的。安将军那会确实是离队了,但是他却是去找安娘子的,而不是去找了囚犯,马夫亦可作证。”
小兵一慌,立即改口说是在京城之外安将军就见了囚犯。
关元祎看准了这一点,连发几道质问,小兵哑然,不敢再回话。
又是一番激烈的争吵,最后圣上沉声道:“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审理,一定要把真凶找出来!”
安义阳的罪名就这样被洗清了。
安义阳出宫的时候,天气正好,陈将军在外面正等着他呢。
“多谢上将军为某费心。”安义阳上前笑着一礼。
陈将军哈哈大笑几声,指着他身后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道:“可不是我的功劳,你该谢谢那位薛郎君,好似还是你的表弟吧?还有一位姓关的郎君,也是在大殿上据理力争,帮了许多忙。”
安义阳连忙转头一看,大喜,这就是阿妹的未婚夫啊?
陈将军抚着胡须,又道:“还不快去谢谢人家?”
安义阳不好意思的对陈将军笑了笑,上前几步拦住了和薛毅走在一起的薛季。
“今日多谢表弟表兄费心了。”安义阳弯腰行了一礼。
薛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薛毅和安义阳齐齐盯着他,只好上前道:“表兄无需多礼,咱们也是血脉兄弟。”
安义阳瞧着薛季那张脸,越看越满意,也不跟他客气,习惯性的去拍薛季的肩膀,就跟拍军中兄弟似的。
一巴掌下去薛季肩膀都麻了。
“哈哈哈表弟真是一表人才啊,长得可真俊。”
薛季勉强勾起唇角,不动声色往薛毅身后挪。
安义阳毫不在意,凑近两人,促狭地低声道:“我阿妹亦是风姿绰约,你们二人瞧着可般配了!”
薛季再也笑不出来了,要怎么告诉这位表兄,他已经退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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