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行程调整让我们错过了今年的曼岛摩托车赛事。虽然这件事与卡伦家没有直接关系,但卡莱尔仍旧为原定的旅行计划被取消而表示歉意,并提出要帮我支付往返欧洲的机票。
我被吓了一跳,一心想谢绝对方慷慨的建议,不过卡莱尔在这件事上十分坚持,并且,不出意外得到了我那位爱操心的吸血鬼男友的大力支持。
推让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直到爱丽丝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提议可以让我和卡伦家一起去山羊岩远足。
“明天是个适合野营的好天气,”她欢快地说,“国家公园可以见到许多野生动物,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当然,”我满口答应下来,“为什么不呢?”
户外活动在我的兴趣清单上向来高居榜首,更不用说在大型野兽出没的保护区内野营的机会可不是经常能得到;考虑到我上次参加正儿八经的野外远足还是小时候和奎鲁特少年们一起进行森林探险,这个主意听起来无疑相当诱人。
当然了,我也并非毫无私心。
每一次当我见到爱德华时,他总是华丽、从容、优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站在他身边就仿佛跟随白兔先生踏入兔子洞里的奇幻仙境;山羊岩则是爱德华的另一部分,属于吸血鬼的,更加血腥、残暴的部分。
我无法控制自己被爱德华完美的一面所吸引——我怀疑是否有人能真正拒绝吸血鬼的魅力——但我还想要看到他的另一面,想知道光芒背后是什么模样。
然而爱德华却不怎么喜欢这个主意。
“这次不行。”他坚持道,“她还没准备好。”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贝蒂回家吧,爱德华,我想你们可以在路上讨论这件事。”
卡莱尔在我们的矛盾演变为争执之前及时出面干涉。他把车钥匙扔给自己的儿子,让爱德华载我回查理家。
爱丽丝快步跑过来帮我们开门,朝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爱德华看了她一眼,闷闷不乐地大步走向车库。
“他又怎么了?”我问。
爱丽丝狡黠地眨眨眼:“爱德华拒绝不了你,你知道吧?”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我希望如此。”
“总会如此的。”她断言道。
“所以爱丽丝是看到你对我让步了吗?”当我坐进跑车时,忍不住问爱德华。
驾驶座上的吸血鬼喷了口气,探过身来帮我系上安全带。
“爱丽丝总站在你那边。”
“因为你站在我这边。”
爱德华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发动车子,开上那条我再熟悉不过的林间小路。
我一手托着下巴,注视窗户外面向后飞掠的树木,心里琢磨着爱德华什么时候愿意松口。既然一个预言家已经做出了最终宣判,他再怎么固执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卡莱尔不该告诉你那件事。”爱德华突然说。
“什么事?”我下意识反问。
“吸血鬼的事。”
“我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你得对咱们两个都公平点,我不能在不了解全部事实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没错,我曾经拒绝成为吸血鬼,但那种选择是建立在我并非真正了解吸血鬼特点的基础之上;而如果我需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投入某件事上,我宁可在一开始就弄清楚我能知道的所有事,以防将来后悔。
作为我的投资对象,爱德华显然和我抱持相反的观点:“你本来有一个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当你知道那些多余的事情之后——”
“它才不是多余的事!”我高声抗议,但爱德华无视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当你知道那些多余的事情之后,你的同情心会逼迫你去选一条糟糕得多的路——而那甚至不是我希望你选择的。”
“可这和你拒绝我和你们一同去山羊岩有什么关系?”
“恋人之间并不是真的需要无所不知,适当保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秘密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而吸血鬼的捕食和他们的容貌、力量以及特殊能力都不一样,它不是什么值得观赏的事情,只是卡莱尔的话让你试图去了解吸血鬼的全部,以便为你未来的选择加码。”
爱德华的两只眼都盯着前面的马路,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用不必要的力气调节收音机,把金属外壳上的按钮弄得咔咔作响,车内的旋律在几首歌之间来回切换。
“就……停止推理,天才,你快令我不能思考了。”
他说得实在太像那么回事,搞得我都要相信自己的人生观确实受到了吸血鬼爱情观的影响。
我推开他制造噪音的手,从唱片盒子里选了另外一张专辑塞进收音机,绿洲乐队的英伦式摇滚代替了枪炮玫瑰的重金属乐,诺埃尔忧郁醇厚的嗓音与悠扬的吉他声让我可以冷静下来考虑爱德华的话。
然后就发现那些话都他妈是鬼扯。
“你认为我想了解这些——想和你们一起去山羊岩野营、观察你们捕猎是为了变成吸血鬼?”
“或多或少。”他说,“你从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从前没提过。”我低下头玩自己的指甲,“我觉得那可能是你们家人共处的时间,一项传统的家庭活动,没有外人参加的那种。”
冒险、心跳与极限运动是伊丽莎白的老朋友,吸血鬼的狩猎活动对我的吸引力远远大过一场电影或者一顿烛光晚餐。
我很早以前就萌生过“去看爱德华狩猎”这种念头——要不是担心直接向爱德华要求对方会碍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不便拒绝,我早就自己提出来了。
“你不是外人。”爱德华飞快地回答。
“那么明天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山羊岩了?”
跑车在查理门外的街道上停稳,爱德华给了我一个“拿你没办法”的标准表情。
“那么或许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下次?”
“我就知道你脑子里住着个害羞的小姑娘。”我打开门绕到车子另一边,单手撑在驾驶座的窗户上,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那我要回打工的地方上班了,可别抱怨我这个假期没时间陪你。”
爱德华显然没把我的威胁放在心上,他抬起右手与我的左手叠在一起,冰冷的指尖沿着我的指节次第滑过:“我回来之后去天使港找你。”
他总仗着那张漂亮脸蛋动摇我的决心,而我直到现在还对这个混蛋吸血鬼的把戏毫无抵抗力。
“那就下次,”我扁扁嘴,不甘不愿地做出让步,“我还可以等你到下下次,下下下次,除非你想甩了我,否则别想蒙混过关。”
“等到我们家人下次狩猎的时候,我会邀请你一起来,我保证。”他叹了口气,“你总是能说服我。”
“只在你愿意被我说服的时候。”我纠正他。
“相信我,贝蒂,这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爱德华从驾驶座里探出身子同我吻别,“周末一起吃晚饭?”
我回到家的时候贝拉正在笨手笨脚地支一个画框,见我走进房间,她立刻松了一口气,甚至顾不上询问我的旅行出了什么意外,就从地上站起来拜托我做完剩下的部分。
我接过她的工作,一边拆下被贝拉钉歪的木条,一边听她语无伦次的解释,断断续续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她打算给雅各布画一张画像作为圣诞礼物,又担心自己会用太久的时间以至于错过圣诞节,因此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
贝拉小时候学过一阵子油画,要我说她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不过那时蕾妮疲于工作,没有时间接送她往来离家几十分钟路程的美术班,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现在她愿意重新开始学习油画,我也挺高兴她能找到一个值得花时间的兴趣——除了雅各布之外的兴趣。
和爱情不同,兴趣是那种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在人生的顺境逆境都可以陪你一辈子的东西。
我叼着钉子坐在地板上调整画架的木腿,打算把它们固定在一个合适的角度,这时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查理的大嗓门紧随其后。
“贝蒂?”他在楼下喊,“是你回来了吗?我在客厅看到你的球鞋。”
“是的,是我。”我跑到卧室门口问候查理,“我们的旅行出了点意外,大家提前返程了。”
“是卡伦家的小子欺负你了吗?”
“不,其实……”
“我就知道只有脸蛋漂亮的小鬼不可靠,许多小女孩喜欢他可不代表我的女儿也要追在他屁股后面,如果他敢对你不客气,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爸爸,知道了爸爸。”
我关门转身一气呵成,怀疑地盯着我的姐姐。
“贝拉?”
贝拉很快举双手投降。
“好吧好吧,查理确实问过我爱德华的事,你知道,他总是在家里唠叨那些‘拐走女儿的臭小子’,如果我不说点什么,他就会念个没完没了。”她有些心虚地承认,又补充道,“只是一些学校的事,当然,我没有告诉他爱德华是什么,吸血鬼、狼人——秘密的价值就因为它们是秘密,这没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我猜我还是专心把这个弄好吧。”我无力地摆摆手,捡起地上的锤子继续我的工作,既然我迟早要面对查理和爱德华的问题,贝拉的画架显然值得更多关注,“你肯定需要一个射钉枪,我明天从打工的店里帮你买一个二手的回来。”
贝拉没有被我转移注意,相反,她缓缓眯起眼,露出那种姐姐专属的、“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的表情盯着我看:“你和爱德华之间怎么了?”
好吧,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能欺骗查理和爱德华,但永远骗不了贝拉。
姐妹之间都会互相分享恋爱中的小烦恼,现在正是到了我想要找个人商量的时刻,而贝拉和我一样有个非人类男友,因此那个问题几乎是有自我意识般从我嘴里溜了出去。
“如果,贝拉,我是说,如果你爱上一个吸血鬼,会愿意成为他的同类吗——”
我猛地闭上嘴,差点咬了舌头。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去旅行之前还在因爱德华的身份问题和贝拉吵架,虽然我们在电话里达成了初步共识,但这件事并没能够彻底解决,沃尔图里肯定是把我吓傻了。
现在做任何补救都晚了,贝拉的目光已经锐利起来,她几步走到我身边,紧贴着我在地板上坐下:“你又不想成为全世界最出色的女孩、女人、妇人和老太太了?”
“我还没有改主意呢!”我清了清嗓子,尽可能严肃地强调,“如果变成吸血鬼的话,我就要和许多我喜欢的东西说再见了,例如,呃……美食?”
“据我所知,你连鸡蛋都不会煎。”
“是——是啊。”我干巴巴地说,“你说的对。”
贝拉是那种越生气脑子就越清醒的类型,以她了不起的幽默感来看,我一定是把她气坏了。
——玩机车摔断骨头的等级以上,和吸血鬼滚上床的等级以下。
“或许我不如你了解吸血鬼,但我了解你。”贝拉攥住我的手臂,焦虑地睁大了眼睛,“别那么干,贝蒂,别那么干,我听雅戈讲过他们的习性,如果你真变成那种生物,你不可能会开心的。”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还要考虑爱德华。”我低下头把钉子按顺序敲进木条里,这种活计能让我平静下来,“吸血鬼和狼人一样,他们对伴侣忠贞不移。”
贝拉小小的抽了一口气,她一定知道狼人的烙印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因此她并没有再追问我为什么要将成为吸血鬼这个选项列入考虑范围,但是她看起来更加担忧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她问。
我诚实地摇头:“除非有一个能让我下定决心的契机,否则我大概会一直犹豫下去。”
“假如真到了那个时候,至少和我商量一下?”
我幅度微小地点头,抬起手臂和她击掌,发誓自己会遵守这个规矩。
贝拉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起身收拾堆在床脚的画布和油画颜料。她认为把东西收拾整齐的过程有助于她保持平静,这是我们身上少数几个相似的性格特点之一。
“蕾妮有没有和你提到过我们外祖母的事?”我决定绕开雷区,转而提起一些不那么敏感的话题。
“很少,她嫁给查理之后已经和家里很久不来往了。”贝拉回答,谨慎地看了我一眼,“或许你可以自己去问她。打个电话之类的?她上周还在邮件里问到你的情况。”
“我会考虑的。”我把最后一根钉子敲进画架,告诉贝拉自己要下楼去保养机车。
事实上我不太喜欢和蕾妮谈心,就像贝拉不喜欢福克斯的天气,查理不喜欢女儿的男友……我是说,每个人都有他们不太擅长的事,而我和蕾妮之间总是少了那么点母女的亲密,几乎每次,我们两人的谈话都会以某种尴尬的形式结束。
和贝拉一样,蕾妮是那种感情纤细的人,而我则很遗憾的没有继承到任何相关特质。我总是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情绪低落,又为什么说着话就会突然红了眼眶,这让我很难和蕾妮进行一段长于五分钟的对话。
……或许我就是不像喜欢贝拉一样喜欢蕾妮,可她也不那么喜欢我,所以我们打平了。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蕾妮希望我们今年能去佛罗里达和她一起过圣诞节,我打算把雅各布介绍给她,查理也已经答应了。”
她把叠好的画布与调色盘一起塞进整理出来的空抽屉里,转过身来面对我。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我可以帮你问清楚——任何事。”她给了我一个保证。
“我想一下,晚些时候告诉你。”
我想搞明白自己和那些吉普赛人究竟有没有关系,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过或许等到十二月也不迟。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