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园林大师山子野

    在众人一致的粉饰太平下,贤德妃娘娘游园继续进行着。

    光幕里贾家男人退场,执事太监引荣国太君及女眷等上前厮见。

    贾老太君与贾王氏还没行国礼,当场潸然泪下。

    “大姑娘,苦了你啊!”

    “我的儿啊,为娘的时常想起你在深宫里,不得相见……”

    贾元春免了国礼,眼神示意礼仪太监不要追究贾家人失仪之罪。

    三人满眼垂泪,皆说不出话来,邢夫人、李纨、王熙凤等人忙上来解劝,迎春、探春、惜春这些小辈俱默默流泪。

    哭了一会见实在不像话,贾元春才收了泪,含着泪光让贾老太君介绍介绍家里的姑娘们。

    贾老太君依次给贾元春介绍三春。

    贾元春上下打量了三个姑娘,三个姑娘一个温柔可亲,一个爽利周到,一个天真烂漫,各有各的好,便让太监分别赏赐给姑娘们东西。

    贾元春又问:“怎么不见薛姨妈、宝钗、黛玉?”

    王夫人忙说:“外眷无职,不敢擅入唐突了贵人。”

    贾元春连忙让太监请人进来。

    从刚才到现在,同样为外客,薛姨妈和宝钗就没看见黛玉。

    贾宝玉一直心神不宁,问袭人知不知道黛玉去了哪里。

    可是袭人也不知道啊,见宝玉这么着紧林家姑娘,低声嗔道:“知道你离不得林姑娘,现在是贵人传召,怎可擅自离场?闹出大动静叨扰了娘娘就不妙了。不如悄悄地使人去寻,也好过你昏头昏脑的乱来。”

    宝玉十分信重袭人这个通房丫鬟的,虽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但前边隔三步的距离就是父亲贾政,若是自己毁了这场省亲盛事,一顿板子肯定少不的。

    这样一想,他虽心里着急,但也不再多问了。

    袭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见进来的只有两个人,贾元春有些疑惑。

    王夫人巴不得那个丫头片子不要在娘娘面前露脸,想给女儿上上眼药,好给那病丫头治个不敬之罪。

    见二房婆娘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还没开口就被贾老太君截住话头:“黛玉身有不足之症,每到换季就会病一场,我这个老婆子心疼她,让她在房里好好休息。她缺席今次面见,想来是与贵人无缘。”

    这话说的巧妙,虽然不知外孙女因何离席,对此有些气恼,但为了不丢贾家颜面,贾老太君还是很快想到这个说辞。

    就像宝黛初见那一次,宝玉因黛玉没玉而砸玉,老太太也急智地想到那样一个借口来安抚宝玉。

    贾元春也不是很看重林黛玉,是老太太想让弟弟宝玉与之成亲,她才会起了好奇心。

    若林如海还在世,她还会看重一两分。如今一个两手空空还病弱的孤女,不值得她费什么心思。

    反正林家的好处他们贾家已经吃进肚子里了,现在还是估摸估摸薛家女儿的品行体貌如何吧。

    贾元春拉着宝钗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下。

    此女肤若凝脂,肌肤赛雪,体态微丰,坐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如梅似兰的冷香,大冬天的,让人不觉精神一震。

    在心里再三感谢母亲的先见之明,若是这样的女子进了宫,一定是顶顶厉害的竞争对手。

    可惜身份太低了,不过配宝玉做妾室也无妨。

    到时一个嫁妆丰厚的妾室,一个身份妥帖、对宝玉前途有益的正室,宝玉的未来也有保障了。

    心里不断概叹当今膝下子嗣稀少,不然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宝玉尚主也是行的。

    看看哪家王爷的郡主还没出嫁,不能尚主,娶个郡主不是更好?这样也不会耽误了宝玉考状元。

    自信的贾元春如是想。

    见罢,贾元春给宝钗赏了麝香红珠手串一对。

    之后的事就是游园做诗,与原著无异。

    当他们停在“有凤来仪”正门口,贾元春抬头欣赏了一下牌匾上的四个字,虽然这恰恰戳中她心底隐秘的心思,但周围这么多宫女太监,还有一些低份位的妃嫔,贾元春为数不多的政治触觉冒了出来。

    此名福气太重,而“凤”所代表的“凤位”的含义又昭然若揭,直接赐名:“潇湘馆”。

    一个剑指后位,一个逍遥一生,还是后者淡迫名利,让人觉得谦逊的好。

    潇湘馆是整个省亲别墅景致最幽静的院落。

    一入门便是曲折游廊,台阶下还有石子漫成的甬路,放眼看去,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颇有一股“独坐幽篁里”的趣味。

    夏季这里应会十分凉爽,到了冬季,住在里面的人就难挨了。

    这样的清幽对照其他房舍的奢华,显得遗世独立。

    贾元春刚抬起一只脚,想进去走一圈,没想到被一股冲击波震倒在宫女的怀里。

    若不是宫女眼疾手快,贾元春可能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了。

    “警告,警告,请遵守游戏规则。重复,警告,警告,请遵守游戏规则。”

    ——又是那一道鬼魅般的声音。

    贾元春心里暗恨。

    原本大家都当做没事发生,什么都没听到的照常游园,这一道声音如划破他们维持假面的利刃,让人不得不心生反感和提防。实在可恶!

    有的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为的就是不让贾家人顺利省亲。

    正想着等省亲完了,召集族人商讨此事,定要把背后搞鬼的人捉出来。

    对鬼神缺少敬畏之心,贾家人才会做出那些盘剥重利、侵占良田、逼死有情人的事。他们丝毫不怕因果报应。

    就算有神异的事发生在眼前,他们也会自我催眠一切都是假的。

    就像贾家还有人怀疑通灵宝玉是后宅妇人为了管家权而弄出来的把戏一样。

    不然贾宝玉应该三岁能念诗,五岁能作画,七岁能引经据典与人辩论时事议题。而不是像这样天天与婢女姐妹厮混,让老太太、太太、元春为他殚精竭虑图谋将来。

    贾宝玉自己心里清楚,吃穿用度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他,他是荣国府宝塔尖尖手里的凤凰蛋,尽情享乐才是正理。

    然而,奇幻的一幕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连一直不信阴司报应的王熙凤也嘴里念佛。

    有太监去试能不能进潇湘馆,结果被狠狠摔了个屁股蹲。

    “这里原来是什么?”

    贾元春理了理头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族长贾珍道:“此处以前是百竹林,潇湘馆是新建的。”

    贾元春:“……”撞鬼了?还是竹妖成精?

    大家战战兢兢,生怕会被鬼/妖找上门算账。

    原本高昂的兴致也被这神出鬼没的声音打击得焉焉的,礼仪太监道,问道:“娘娘,时间尚早,不如安排人上戏?”

    贾元春赏了个好脸色给这个太监,“让人去准备吧。”

    说罢就从潇湘馆门口离去。

    有眼见力的贾家人招来下人去把潇湘馆封了,以示贾家人对娘娘看重的态度。

    原本这就是一件省亲的大喜事,这大观园里准备的东西就不完善,时间又太紧,只好用白色的纱布将潇湘馆围起来,以示生人勿近。

    这边贾蔷从江南采买的戏班子在咿呀咿呀的唱,唱这个家族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唱这个家族里的人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贾元春心底感慨万分,又哭了一场,执事太监催促回宫的时辰快到了,贾元春使人呈上各种事先准备好的珍宝分发给众人。

    荣国府二房占大头,风光又体面,几位姑娘和老太太也有一份,反而出钱出力出地的荣国府大房和宁国府族长一家被撇到一边去。

    被薄待的贾赦和贾珍碍于贵妃娘娘的身份和未来可能的大造化而不敢吭声,但心里不是不怨怼的。

    回宫的时辰已到,贾家人跪拜谢恩,执事太监高声喊:“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浩浩荡荡的太监宫女依次入队,贾老太君身份最高,领着贾氏族人等在荣府大门外。

    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打头,其后是捧香珠手帕的值事太监,一队队宫人过完,再然后是八人抬的金顶金黄绣凤版舆,以什么规格来省亲的就以什么规格的走。

    贾元春闭目静坐在舆车中,眼泪一串串的掉。

    别了,我的家人,我的族人,此后一墙之隔,你在宫外寄予厚望,我在宫里提心吊胆。

    若得圣上恩典怀上龙嗣,贾家就能重振当年祖父在世时的荣光。

    贾元春深感责任重大,畅想日后的威威赫赫,嘴角不自觉勾起。

    省亲别墅早就用结界围起。

    只是——大家都没当一回事,或是根本不相信,又或者是觉得事情急缓轻重,着紧着省亲一事,再来调查是谁在装神弄鬼。

    然后,前面打旗的太监直接撞上结界。

    后面的人受多米诺骨牌效应影响,个个都被撞得东倒西歪,甚至牵连到那八个抬轿舆的太监。

    坐在金顶金黄绣凤版舆里的贾元春也被撞得花容失色,痛呼出声。

    高高在上旁观这一幕的皇帝:……

    然后,养心殿里传出一阵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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