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角导演是一定会参加第一轮open call的——这是他的工作，当然他会带着助手。举个例子，若这轮来参加的有2000人，他会筛掉只剩200，然后再联系乐队和音乐导演等，如果制作人有空的话，也会参与，这些人会在选角导演的基础上，在这200人中再综合各方面，进一步筛选。之后，就是call back复试了。至于多少人会进call back，完全看他们对工作量的安排和心情，一般不会太多。”
雷尼随手拈来的“2000人”这个数，着实吓到了卡莉，“这真的是……太残酷了。”她喃喃地说。
不过想想上一世在国内选秀的盛况，卡莉忽然又释然了……
好好地感谢了雷尼之后，卡莉本打算安静听自己哥哥和他聊学校的趣闻。可雷尼一听卡莉准备的曲目是on my own，马上又大呼小叫起来，引得整个咖啡馆的人侧目。
“你疯了吗，妹子？唱这首歌等于自杀！”
黑人俚语都给逼出来了。
卡莉纠结着如何对雷尼解释，乔治却替她回答了。
“她还年轻，这是第一次试镜嘛，开心最重要。”
大咧咧地随意答案，反而比认真详细的解释更能让雷尼信服。
卡莉也点点头表示坚持。
雷尼挥着手，翻翻白眼，一副“随你们去吧”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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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行业的残酷，不用雷尼对卡莉解释，她也能见微知著——纵览很多知名演员的履历，甚至一些后来担纲leading player主角，履历表的初期都是一些连名字都是没有的角色，比如dancer等等代称，说白了，就只是一个淹没在背景里的配舞。
在只有时间和角色的一行粗略介绍里，藏了多少默默耕耘和厚积薄发的心酸？
这是一个既需要积累，又要求年轻貌美的行业，两种矛盾的要求，自始至终撕扯着一名演员。
卡莉其实一直都蛮理解那些整容打针的行为的，胶原蛋白可不会等待你的“厚积薄发”。
这就是青少年演员稍稍占优势的地方，可以趁早给自己打下一个“高起点”的基础。
只要履历表上有登过正规舞台的经历，就等于跨过了这个行业的入门门槛。
“出名要趁早”是一句中外都适用的现实，但这并不代表青少年演员的路就一定比成年人好走——青少年的戏份和机会本来就只是成年人的几分之一，竞争的激烈程度毫不逊色成年人。
而且成年人40岁依旧可以去演30岁，或者30岁来演40岁，但儿童和青少年角色？像安妮日记里的安妮·弗兰克，就只能由特定年龄区间的女孩儿来。
这正是今天一早来Bernard B. Jacobs 剧院门口排队试镜的卡莉的所思所想——这会是一个艰难的试镜！
在她眼前的，是堪比国内少年儿童才艺大赛的场景——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或独自前来、或三五成群，更有一些拿着乐器的家长陪伴左右。
其实，国内外家长在孩子教育的大方向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并不是美国的家长就真的不管孩子，放任自流。越是家庭条件好的中产家庭，越是重视儿童的培养和教育，也会选择好的学区和私立学校，为孩子的天赋发展经营。
当然，如果这是在中国，陪着孩子来参加试镜的家长会更多。
不过卡莉是一个人来的，婉拒了乔治陪伴的要求。
看表来说，试镜已经开始了，卡莉排在了队伍中间，还有零零星星的孩子和家长加入队尾。只是这剧院门口的队伍感觉完全没有移动的迹象——也是人太多了。
该剧宣传的一个卖点就是全青少年团队，包括乐队，所以队伍里的选手并不都是像卡莉这样试镜演员的。
大多数报名者都和她的情况相似，15、6岁。也有12、3的，极个别看上去像19、20，不过黑人白人的年纪对于卡莉来说本来就比较难猜……即使她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几年。
她的身后就站了两名看上去甚至像20+的女孩儿，其中一个一脸乐观，而另一个沮丧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沮丧妹：“人太多了，我们两个19岁的凑什么热闹……我宁愿回家睡觉！”
乐观妹：“年龄不重要！要知道Ben Vereen试镜Pippin的时候表现得太好，导演直接为他改了角色的年龄！”
沮丧妹（白眼）：“Well……从来到现在的路上，你已经把这个故事翻来覆去讲了五遍了！你到底是想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
除了耳边或自信或不耐烦的嘀咕声，还有很多小演员在用各种“异彩纷呈”的方式“开嗓”，一时间卡莉周围，各式各样的怪叫声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这时候，一个带着摄影师的记者也来队伍里凑热闹，卡莉看到她的话筒上写着“”，看来是百老汇的官网记者。
她随机采访着队伍里的试镜小演员们。
女记者揪住一个看上去比卡莉还小的男孩子，热情洋溢地问：“从‘我超冷静’到‘我快尿裤子了’一分到十分，你的紧张程度是多少？”
美国的记者一般不会像中国的一样，问小朋友“你对这个剧是怎么理解的？”等等“高大上”的问题，采访一般更追求fun（有趣），气氛要活跃。
当然被采访者也都配合得很好，一个个都很幽默。
“我现在很冷静，但等我进去之后，我可能会尿裤子吧。”小男孩儿笑呵呵地回答。
“你认为是什么能让你脱颖而出？”这种在国内很少见的问题，回答的孩子们也都超自信，这里并不推崇谦虚。
“因为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Because this is the dream of my life!）一个和卡莉差不多大的金发女孩儿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地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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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卡莉终于排到了剧院门口。在她之前，已经进去了不下50名候选人，虽然不全是她的竞争者，还有拿着乐器的乐队成员，但也不难想象，里面的试镜导演和助手、实习生，一定也早就有疲态了。
她不知道别的孩子怎么这么自信，兴许是年轻、更有希望吧。她自己现在是真快尿裤子了（pee her pants）。
她不会说着是憋的，她知道这不完全是生理原因，而是因为她华丽丽地紧张了。
她知道自己前几天一直表现得很轻松、满不在乎、平常心等等，差点儿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但人总是这样，倾向于用大大咧咧安慰自己的求而不得。
此时，在自己前面只有不到五人，马上就要轮到自己表演时，卡莉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得到这次机会，很想很想……
她这时才明白她有多么怀念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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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剧院内部，选角导演汤姆·金揉揉脸，又问自己身边的实习生要了一杯咖啡。
现在的实习生都太笨了，他要的双倍意式浓缩、双倍糖、加肉桂的咖啡总是做不对——买一杯咖啡而已，有这么难吗？
想想后面还有三分之二等待试镜的选手，他就头大，简直想加成三分意式浓缩。
“下一个，卡莉·尼尔森！”
助手叫出了名字，汤姆强打精神。
此时网络上的报名信息也被助手呈在眼前，他大概看了看。
出身南方，德克萨斯州，棕发棕眼，中上之姿，即使不是金发尤物，对于其实看不清脸的百老汇舞台来说也有些过于可爱漂亮……
每天以见各种人为工作的汤姆一眼就看出这还是个美人胚子，只有15岁，现在还没长开那种。
甚至有些让他想起少女时期的布兰妮·斯皮尔斯。棕发在2008年的今天早已经不是缺点，娱乐圈对金发尤物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
但过于漂亮并不是一个优点，以汤姆的经验，这些女孩儿只是花瓶的居多。
百老汇对女演员的相貌要求并不高，要求的是整个人气势——能够统领舞台的那种，以及唱功，脸庞反而是最不重要的要求。
汤姆哼哼鼻子，对着这位卡莉·尼尔森的照片嗤之以鼻。像她这样的漂亮女孩儿更适合再减减肥，去做Gap和Forever21的平面模特，或者去做电影电视剧里的小配角。
百老汇是个清苦的差事，十几岁的孩子们懂什么？这种长相的白人女孩儿，一看就是学校里倍受欢迎的啦啦队员，和四分卫谈恋爱那种。养尊处优，从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可能有点儿小才华，唱歌只到“能成调”的程度，被人稍稍一赞扬，就敢来挑战百老汇。这种类型的试镜者，在这个行业做了近15年的汤姆已经见过很多了。
百老汇的圈里人潜意识里都对自己的行业有种隐隐的骄傲，汤姆当然也不例外，而且他还是背景演员出身，后来因为混得不好，在和同僚比较后，终于认清是自己才华有限，才转行选角导演——有些人真的天赋异禀，上帝就是这么不公平，不服不行。
百老汇不是浮躁的流行音乐圈子，这里的人，从编曲编舞到演员，日服一日安于寂寞、对艺术精雕细琢，真的不是“这些女孩儿”该来的地方。
而且，汤姆对表格上卡莉·尼尔森的出生和成长地——德克萨斯不认同地皱眉。以他多年的经验，德克萨斯并不是传统百老汇女演员的出身地，德州更像是戴着牛仔帽、抱着吉他、唱乡村的地方。
外行，显然是个外行。甚至有可能只是来纽约旅游探亲，偶然得到消息，来玩票的。
汤姆有些烦躁——不仅仅因为□□缺乏——这种青少年剧目的open call最熬人了，为了所谓的“给每个孩子提供公平的机会”，没有初选，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敢让他见。
他捏捏眉心，已经做好了这三分钟会是灾难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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