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卡莉知道自己愣愣的反问听起来一定很傻，但哥哥用鼓励的眼神向她表示着肯定。
“而且是在一天之内达到的。”乔治补充。
一百万播放量？！
虽然自己唱得不错，但由于骨子里保守传统思维方式的限制，卡莉还是低估了互联网已早在2008年就已经潜力巨大的传播速度。
但另一方面，卡莉两辈子加起来活的岁数毕竟也不小了，心态和现在表面上15岁的年龄并不相符——早就不是一个容易因一点小“成就”就激动起来的小女生。
一百万这个数字听起来让人振奋，但放在整个YouTube视频网站上是什么概念呢？
以及，在2008年这个移动传媒还未真正起飞的时期，经常使用电脑版Youtube的人目前占美国人口的多少呢？
还有很多人，即使看过这个视频，也有可能最多看个热闹，转头就忘，根本记不住她的名字和长相，在互联网大洋里掀不起任何涟漪。
看着哥哥手边一直被他爱不释手的横向滑盖全键盘诺基亚，卡莉知道，即将改变手机行业、以及人类生活方式，甚至逼迫整个音乐行业改革的Iphone，马上要崛起了。
某种新兴音乐传播方式、营销方式、甚至艺人经营方式的诞生，已经随着早年ipod和iTunes的诞生初露端倪、并逐渐壮大。
即使音乐行业传统的四大巨头，环球、索尼、华纳、百代，由于对版权的牢牢掌控尚未失去但这种依托于无所不及的网络、轻薄而便捷的移动音乐设备，正在蚕食传统唱片行业的市场，而这种蚕食，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永久性和毁灭性的。
传统唱片已经、并将逐渐退位为某种小众的情怀。就像柯达相机的胶卷一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音乐行业真正风卷残云般的改变，还在酝酿，并将随着iphone的崛起而摧古拉朽。
ipod只能听歌，改革的只是传统唱片的购买方式和携带方式，当听歌设备和某种必不可少的日用品（手机）成为一体，这种音乐消费和获取上的便捷性，几乎没有人能拒绝。
艺人也由于流媒体和社交网络的发展，和听众们有了直接的沟通渠道。这种变化，在赋予艺人更多独立性和话语权的同时，对艺人素质的要求也更加多元化了。
这早已不是一个闷头唱歌就能火的时代，艺人经纪也将转变为全方位的打造。
这些，都是卡莉自己当年没有参透的道理……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她上辈子职业生涯遇挫的原因。
乔布斯的确是新时代的开拓者，靠一种产品改变了数个行业。
08年到13年电子产品的发展风起云涌，诺基亚在巅峰迅速跌落，而苹果眨眼间成为行业巨头。
啧，她是不是应该提醒爸爸买点儿苹果公司的股票？
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当下，活了两辈子的卡莉明白，目前网页端一百万的播放量并不能证明她红了。
可是……卡莉内心角落某个不甘心的小人跳了出来——靠油管翻唱起家的歌手并不是没有。举个最出名的例子，她前世所知道的、在2010年靠一首《baby》一炮而红的贾斯汀·比伯（Justin Bieber)，就是在2008年，在油管上放上了自己的一个翻唱视频……
她是否也可以幻想一下……
老天，卡莉使劲儿摇头，把自己摇清醒。她在妄想什么？刚有人看了她的唱歌视频，就妄想着开演唱会和拟定格莱美领奖词了？！
她前世并没有听说某个叫卡莉·尼尔森的歌星！！！
醒醒！卡莉！理智！
这年头在YouTube上放翻唱视频的多了去了，过几年会更多！靠这个红起来几乎是天方夜谭！
实际上，贾斯汀·比伯是通过油管视频引起了巨星亚瑟小子（Usher）的注意，签约出唱片、有一首大热单曲后，才真正全球大火。
所以，若想在主流音乐圈站稳脚跟，还是要走传统发专辑、打单的路线啊！
翻唱达人大多数永远只能是“翻唱达人”，只是互联网上小小一隅的狂欢。
这一堆复杂的心路历程下来，卡莉和乔治手边的意面早就凉了。两人一边看电脑，一边狼吞虎咽着。爸爸这个点儿还没回来，一定又是被复杂的牙病困住了，按往常的规律，兄妹俩自己解决晚饭，不用等他。
“一百万播放量是很可观啦，”卡莉对乔治说：“但你看在页面旁边推荐的其他翻唱视频，也有几百万播放量，但这些人也没火，这是个残酷的行业。”
乔治看了看自己这位一心吃饭、并不为评论区赞扬所动的妹妹，“你有时候冷静得不像一个15岁青少年，卡莉。”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是个坏事……”心思细腻的乔治马上补充上一句。
卡莉只是沉默地耸耸肩。五年过去了，因为当年的自杀事件，她都没能改变爸爸和哥哥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习惯。这也让她心痛和挫败。
出乎卡莉意料，乔治话题一转，“你为什么选这首歌？我发现你尤其钟爱它，我在你电脑上的看到了你录的好几版录像，吉他版的、清唱版的……”
“就……好听嘛……”卡莉小声说。
乔治安静地用叉子卷子意面，心不在焉。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他放下叉子，直视卡莉，“我觉得，这首歌引起了你内心的共鸣。”
“看看这歌词，第一句就是‘在一个小镇长大’（Grew up in a s/mall town），而高潮部分是‘我要展开翅膀,我要学习飞翔’、‘我要努力，直到我触摸天空’、‘我将许一个心愿’、‘抓住机会’、‘做出改变’。
（I\'ll spread my wings and I\'ll learn how to fly；
I\'ll do what it takes till I touch the sky
I\'ll make a wish
Take a chance
Make a change）”
“不管你多么冷静，”乔治继续说道：“我想……不，我猜测，就像这首你最爱的歌里表达的，你是有一种想离开固有环境、‘远走高飞’（breakaway）的愿望的……而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被过去束缚。”
乔治的最后一句话让卡莉愣了愣，咀嚼的动作都停滞了，“呃……过去？”
哥哥说话的方式明显意有所指，卡莉敏感的神经敲响了警报，难道乔治对她的“来历”知道点儿什么？
乔治的表情忽然为难了。
“我是指……我们家当年的那场变故，”他深吸一口气，“都过去了，你不应该被它拖累。”
呼……乔治指的是车祸……
“我马上要去纽约读大学了，不能时刻照看你。”乔治说。
这是真的，哥哥在这个暑假结束之后，就要去美国纽约大学读医学预科（Pre-Med），按照他的计划，在医学预科后，直接申请纽约大学牙科学院。
这个温馨的小家庭里，过几天就要只剩下自己和爸爸了。
乔治看卡莉一直沉默着，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啰嗦，但，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快乐。”
“对你来说，音乐是‘快乐’很重要的一部分。大多数孩子在你这个年纪都有自己的梦想，我相信你也有。”
“敢于梦想，卡莉，你有权利，更有这个天赋和能力。”
“有天赋的人太多啦……”卡莉小声嘀咕。为了让哥哥停止担忧，卡莉只好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了……”看着哥哥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卡莉加了一句，“我想我会去百老汇？或者，会考一个音乐学校？”
这个想法一出口，连卡莉自己都惊呆了。
乔治看起来明显雀跃起来，因为这是安静的妹妹进入青少年时期后，第一次主动说出对未来的想法。
卡莉低头，看着手中锃亮勺子上，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棕发白人女孩儿的倒影……
也许，这一世，她终于可以走一条“学院派”的路子，圆自己上一世模模糊糊的百老汇舞台梦想？
可她心里某个角落却有另一个小小的声音——问题是，这是她真正的梦想吗？还是说，她在“打安全牌”？因为比起获得唱片合同并大卖，百老汇是一条更容易走通的路子——对于她这种“实力派”而言。
不管怎么说，百老汇也是一个舞台。
多年以英语为母语生活后，她现在的确在音乐剧方面没有语言障碍了。
“呃……只是想法，肯定会有困难的。”卡莉对乔治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就是太不自信、太敏感了，不知道像谁。”乔治微笑着摇摇头，以为妹妹是害羞了，就放过了她。
其实他还想说，卡莉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十岁之前，她是个逢人都要表演自己新学会的歌曲的小姑娘……
乔治不知道的是，即使他止住了话头，但伤感、回忆和懊恼都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卡莉只能绞尽脑汁转移话题。
“呃，乔治，你一直都像爸爸一样，喜欢牙科吗？”卡莉从上辈子起，就一直都特别佩服像乔治这样目标坚定的人。
相比之下，自己太过摇摆不定。
可乔治却耸耸肩，对卡莉的提问不置可否。
“牙科能让我们一家过上好生活。这是个高薪行业，也受人尊敬。爸爸年龄越来越大，诊所需要人帮忙。”
卡莉忽然有点儿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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