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兼和跟着安老大夫来到一处医馆。
马车刚停,就有个穿着粗布褂子的男人朝跑过来。
“大夫,大夫!”
男人脸色灰白,眼底一片青黑。
“大夫,您可算来了。我儿子……”
安老大夫下了马车,带着陈兼和往医馆里走。
这处医馆是乔家出钱建的,地方不大,但是城西人人都知道这处医馆。
每隔半月,就会有大夫在这边坐诊,从巳时到申时,医馆前排了长长的一个队伍,附近有侍卫盯着,以防闹事。
陈兼和下了马车,就看到队伍绵延至巷尾,已经有大夫在医馆里坐诊。
安老大夫招来一个药童,医馆前面又立了一张桌子。
旁边的大夫忙着问诊,匆匆望了一眼新来的陈兼和,点头致意。
队伍慢慢往前挪进,陈兼和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人,低下头。
不知道章大哥怎么样了?
章丘救走了陈兼和后,本想带着他远走。没想到中途被县令的人拦下,两人意外走散。还好两人早先约好,在睢安县碰头,陈兼和去了睢安,左等又等,也等不到章丘,只能冒险赶回滨远,试着打探章丘消息。
没想到耽搁到现在。这么久了,陈兼和心中不安。等今天回去后,一定要想办法去滨远一趟。
“阿和。”
听到安老大夫的话,陈兼和敛了敛脸上表情,“师父。”
孩子抽抽噎噎的哭声响起,陈兼和从怀里掏了掏,掏出块方糖,这还是乔小少爷给的。
乔小少爷年纪小,自己嗜甜,大概以为他也一样。每次过来都会塞一把糖给他。不管是从西域商队带过来的果子糖,还是坊间卖的饴糖,只要有,总会塞一把过来。
陈兼和拿着方糖逗弄孩子,男人对他感激的笑了笑。
这孩子这些天一直断断续续的哭着,嗓子都快哑了,家里的饼子也吃不下去,他娘泡在水里了泡软了,勉强能吃一口就不再吃了。
熬了这几天,不说小孩瘦的脱形了,大人也很煎熬。
糖对这里的孩子是个新奇玩意儿,吃不饱的日子里,这种方糖更是没见过。
陈兼和动作小,小孩子也是个护食的,把糖藏在袖子里,时不时舔上几口,眼里总算有了神采。
安老大夫给孩子诊了诊脉,问了几个问题。陈兼和坐在一边帮着写药方,好让人去取药。
忙活了一个时辰,陈兼和动了动酸软的手臂,状似无意的看了周围一圈。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满怀恶意。医馆附近有侍卫看着,跟来的几个护院也都在医馆外守着,没人敢在这边动手吧!
陈兼和手探进袖子里,确保袖袋里的东西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和他有仇有怨的只那么一家。再想想至今没个音信的章丘,他抿了抿嘴,心中犹疑。
如果是他们,这是个好机会。不然真的要等他回到滨远才打听的到,进了滨远,就是进了狼窝。
陈兼和思忖,倒不如在这儿动手。
他心中摇摆不定,安老大夫已经和一旁的大夫聊了起来。
这问诊是乔家安排下来的,乔家在邱郡有几处医馆,唯独城西的这个医馆里只一个大夫,而且并没有人愿意来。
安老大夫想来也是知道这边的情况,乔家没事的时候,他便来这边看看。
忙活了许久,安老大夫见陈兼和还在医馆外站着,忙招招手,让他过来坐着。
陈兼和弯了弯嘴角,听话的到安老大夫身旁坐着,只是时不时的朝外望一眼。
他在医馆中,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出来,还是要找个借口出去。
一盏茶后,陈兼和寻到了机会。
乔府。
乔衡坐在乔郁床前,给乔郁念账本。
念着念着他都麻木了,乔家确实是座金娃娃,日入斗金。
乔郁听着账本,眉头皱了一下,“今年西边的账少了。”
乔衡再看一眼,十一万……
他嘴角一抽,就听陆伯在一边附和:“确实少了点,不过岐国那边的商路通了后,倒是能找补回来。”
原来这算是赚的少的。
乔衡给他爹念了一上午账本,临近中午,被乔郁赶了回来。
乔郁说了,他正病着,让他自己滚回屋里用膳,他自己捧着清粥小菜,就不要来烦他了。
这能怪我吗?
乔衡嘴唇发干,回了院子,一水就倒了杯茶递过来。
乔衡看了看天色,晴空万里,嗯,适合出门。
“准备准备,吃完饭去安老大夫那边看看。”
一水不赞同,“少爷,城西那边乱的很。”
那就更要去了。
乔衡还是不放心,虽然系统最近不闹事了,但是男主还是要好好看着的。毕竟这个系统看着就是全心全意为男主服务的那种。
再说陈兼和那个哥儿,还挺乖的,不让出门就不出门。
一水皱着眉,还是按着乔衡的吩咐收拾东西,六禾跟在后面忙前忙后。
用完膳后,乔衡上了马车,不多时马车上一重,“少爷。”
高成把马夫赶下去,自己坐了上来。
乔衡掀开帘子,奇怪道:“你怎么过来了?”
刚离乔府不远,高成小声道:“徐将军回来了。”
乔衡心中一喜,又皱眉道:“回来了,你去盯梢了?”
高成解释道:“不是,徐将军下榻的客栈,我媳妇喜欢吃他们家的醉鸭,那鸭子身上也没几两肉,她就好这口,我这不隔几天就去看看,刚好那天看到了。”
乔衡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那可真巧,他又看到你了?”
“那倒没有,当时有个人缠着他,没几个人注意我。少爷还要找徐将军吗?我听他们说话,似乎徐将军在这边待不久。”
乔衡想了想,见还是要见的,不过得先去找他爹,不然徐恪还不知道怎么想他。
“先放着,过两天再说。”
乔衡坐回马车,“先去城西。”
高成:“听说郡守最近要整治城西这块。”
乔衡来了兴趣,“怎么说?”
“郡守在这边也呆了不少年了,我猜他任期到后,会调去别的地方。”
“他要在任期内解决这一块?”
乔衡瞬间明白。
马车哒哒的拐进西门,这就是城西了。
乔衡从马车里出来,坐到高成旁边。
“诶,少爷!”
一水在后面叫着,乔衡摆摆手,示意他无碍。
城西一片破旧,路上少见青壮年,只能看到几个孩子在路边玩雪。
见马车过来,几个孩子噤若寒蝉,捧着个雪球等着马车过去。
乔衡托着下巴,静静观察。
高成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十分平静,便也不多说继续往医馆赶。
高成和乔家没什么关系,他是替乔衡做事,只要乔衡不多说,他也不多做。
跟了乔衡几年,高成知道乔衡绝不是没主见的,只是有时犯懒而已。实在不必像乔家人那样把他当成瓷娃娃。
乔衡坐在马车外面,身上暖融融的,十分惬意。
到了医馆,医馆前却只有一个大夫,门口的长队也是吵吵嚷嚷。
乔衡心里一惊,连忙进了医馆。
门口的侍卫本想拦下几人,但见到后面的一水,几人对视一眼,试探道:“乔少爷?”
“出什么事了?”
乔衡快步走进去,为首的侍卫见他没否认,神经紧绷道:“安老大夫的小徒弟出了点事。”
乔衡脸色一变,一进内室,就看到陈兼和衣襟半敞,里衣上一片血红。
一水见状,忙扯着乔衡退了出来。
乔衡莫名其妙,“拉我干嘛?”
他还没仔细看伤的怎么样了。
高成把跟上来的侍卫打发回去,刚出了事,这几个守着医馆的正是紧张的时候,见主家的公子来了,亦步亦趋的跟着 唯恐这位少爷出事。
高成把人打发走,就听一水憋了一句,“少爷,你进去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陡然间,乔衡突然想起什么。
“陈兼和是个哥儿……”
他恍然大悟,一水撇过脸去,觉得自家少爷确实傻了点。他不由想起一常曾经讲过的笑话,他们家少爷看见街上显怀的哥儿,以为邱郡富庶,胖子异常多。
诶!
高成在一边憋着笑。
不一会儿,药童出来请乔衡进去。
陈兼和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上,因着气血不足,脸色泛白。
乔衡走进来,摸了摸鼻子。
“哪里受伤了?”
“腹部。”安老大夫沉着脸,显然气坏了。乔衡来之前,他就教训过了陈兼和。乔衡再问起,他脸上不免又带了几分恼恨。
“都是皮外伤,养段时间就好了。”
陈兼和赔着笑,“这次是我的错。让师父担心了。”
安老大夫瞥了他一眼,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乔衡坐下来,“在医馆里怎么还受伤,我不是让护院跟着你吗?”
他刚刚来的时候就没见到那几个护院。
“那几个护院呢?”
“刚刚有个病人不好挪动,我就带着几个护院去把人抬过来,没想到会有几个闲汉跑出来,还带了刀。”
陈兼和话里带了几分委屈,“后来还给他们跑了。”
乔衡皱眉,“他们还敢伤人?”
他虽然不常出门,也是知道邱郡郡守的作风的,邱郡主张伤人者,一律重刑。这几个人如果被抓住,苦役十年,发配边境,都是轻的。还是团伙作案。
陈兼和按着肚子,低着头,掩下眼底神色。
“几个护院大哥都去追那几个人了,我撒了把牛木黄。”
乔衡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摸了把头。“不错啊,活学活用。”
牛木黄是味药材,但也有一定的毒性,非常适合用来下黑手。
他又笑了一声,“那几个护院,等回来了,让他们去领罚。几个人看着你一个,怎么就让你被捅了呢!”
陈兼和无奈:“可能是因为我看着最容易对付。”
乔衡被逗笑了。
乔衡让陈兼和好好休息,出门敛了笑。
“少爷,要报官吗?”
事出突然,安老大夫还没来得及遣人去告知官府。
“等会儿。”
乔衡召来门口一个侍卫,“那个不方便挪动的病人呢?”
侍卫摸摸头,“没接来,去的路上就出了事,没顾得上那边。”
乔衡笑了笑,指着高成道:“那让他跟你们去把人接过来。”
侍卫领命,先去找了当时领着人去抬人的小子。找了几圈,没找到。
乔衡眼底晦暗不明,几个侍卫在一起窃窃私语,那个小子似乎是不见了。
为首的侍卫心知不对,忙回来认罪道:“少爷,属下失职。”
那小子跑了,他们被人下套了。
乔衡叩了叩手指,回想陈兼和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低个头,一看就是说谎了。
还好是他,要是报了官,稍稍有点经验的小吏就能看出来不对。
乔衡心里过了一遍,十有八九是那个叫陈桥干的。
“现在去报官吧!就说我弟弟差点被人拐了。行凶的人看事情不成,还想杀人灭口。”
高成领命而去。
陈桥捂着一只眼睛朝外面跑去,那个小子不知道撒了把什么,眼睛酸痛。
他跑的急,脸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汗,顺着鼻梁流了下来。恍惚间他闻到一股腥臭味,陈桥把手从眼睛上拿开,赤红的血顺着掌心的纹路流了下来。
他目光一滞,忙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想起宁俅给他算的一卦,往东跑,往东跑……
他心里默念,东,东……我要往东跑。
他选定东边,踉踉跄跄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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