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驾着马车带乔衡来到了一处别院。
乔衡下了马车,“人在里面?”
“是。”高成面色黝黑,手掌粗糙,是个寡言汉子。
乔衡蹙眉,还是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片枯败,加之正处于化雪的时候,一片泥泞,乔衡一脚踩进去,鞋面上黑了一半。
他拔出脚,只觉得一言难尽。
“这人什么来路,窝在院子里都不出来的吗?”
“听邻里的人说,隔一天就会有人来送果蔬杂粮,他在这儿住了几天了,邻里只知道这院子租了出去,不知道是谁。”
高成跟在乔衡后面,见乔少爷停在原地,看上去并不想踏进泥坑。
他看向对面的屋子,“我去把他叫出来。”
乔衡摆摆手,“不用了。”
不就是宅吗?宅的人他见多了。
“有人给他送吃的,怎么就没人给他打扫院子呢!”
“不需要。他不出院子。”
乔衡一脚深一脚浅的挪进院子,脚底下还沾上了几片树叶。
他踏了踏脚,把脚底的叶子踩了下来。
高成推开门,屋里的人正蒙着被子,旁边的炭火炉都已经灭了。
乔衡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屋里的一片阴凉。
“去把他叫醒,别冻出病来。”
高成去把人叫醒,乔衡蹲在炭火炉边,看着一常拨弄炭火。
室内慢慢暖和起来。
乔衡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等。
床上的人抱紧被子不想松手,高成直接扯过被子。
这一幕看着真眼熟,他以前在家里也是这么被叫起来的。
乔衡倚着背,乐呵呵看着对面的人蜷成虾子,不情不愿的睁开眼。
“这位公子,你屋里炭火都冷了,今个儿要不是我来,你就得破财去医馆了。”
对面的人慢吞吞的睁开眼,看了乔衡一眼,又缓缓闭上眼。
看样子并不想搭理他。
乔衡朝一常勾勾手,一常拿出一沓答卷。
乔衡一边翻一边念,“夫欲壮其势,以三思请之……”
“杂学者,可素陈于前……”
……
他洋洋洒洒念了十来个题目,笑着问:“这些都是你写的?”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眼,盯着乔衡看。
他眼白比寻常人略多了些,头发杂乱,还有些蓬松感。乔衡被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咳”了一声。
“怎么,我说的不对?”
“这么蠢的策论怎么会是我写的!”
这话听起来傲气十足,乔衡扯了扯嘴角,对面的人已经下了逐客令。
“大早上扰人清梦,乱入民宅。再不走,我可就要报官了,到时候我屋里东西磕了碰了,你们可赔的?”
乔衡看了看刚燃起的炭火炉,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你这屋里干干净净,哪有东西要我赔啊!
“少爷。”
高成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他放怀里放久了,纸边上都有些发软。
“这是昨天的。”
乔衡拿在手里,晃了晃。
“这总是你写的吧?钱塘昨天是不是拿了你誊抄的一份走了。我们可以等着瞧瞧,明日课上他会不会用你的文章。陆继,你觉得他会不会用?”
陆继浑不在乎,“他用不用关我什么事?”
“和你确实没多大关系,只是这文章如果被发现,钱塘要被逐出书院,你呢,要去官府走一趟,运气不好,还会在牢里蹲几天。协同他人作伪,投机进了邱郡书院,你孤家寡人,当然无所谓,但是钱塘知道是从你这儿泄了消息,等他脱困,你觉得你在这儿还呆的下去吗?”
乔衡手里折着纸,“钱家的作风,你也见识过?到时候你是跑还是不跑?”
陆继无言,乔衡笑眯眯的接着说:“左右我也知道了,我这儿有个主意,互惠互利,陆公子要不要听?”
陆继脸色平淡,乔衡继续放饵。
“我知道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一是帮钱塘在书院里蒙混过关,方便他走动交际。二是为了麒楼斗子。”
陆继慢慢变了脸色。
“麒楼斗子三年一次,钱塘那几天一定会防着你去。不如我们做个交换,你帮我证实钱塘投机进书院,麒楼斗子那天,我保证不会有人碍你的路。”
乔衡饵下完了,等着陆继的反应。
陆继冷笑一声,“这位公子算盘打的真好,钱塘是给我使绊子,不让我去麒楼。但是阁下更狠一点,想断我的路,我若是帮了你,钱塘这辈子都会把我记在心里,哪天我一不留神就能被他弄死。”
乔衡挑眉,“陆兄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可是从滨远县一路帮着钱塘,造假让他进了书院。陆兄该对很自傲才对。只要你在麒楼斗倒了学子,你就可以直入书院,哪还需要担心钱塘。一个被逐出书院的人,就算是县令之子,也不会翻出多大风浪。”
陆继无动于衷,显然饵不够诱人,乔衡叹了口气,继续加价。
“听说丘老太傅之前已给圣上递了折子,请圣上允了他回乡。”
陆继讶然。
“我家和书院有些渊源,听说院首已经派人去接老先生了。”
陆继低下头,显然在权衡。
乔衡站起来,伸了伸腿,直接道:“该说的咱们还是要说清楚,你帮我把钱塘赶出书院,我帮你处理掉盯着你的人。”
见陆继还在思索,乔衡觉得无趣。“陆兄可想好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摆脱钱塘。如果这次错过了,麒楼一行你还需要再等三年。三年后,你可不一定有这个机会甩开钱塘。而我,可不只你一个选择。”
陆继抬头,乔衡笑了笑,“陆兄,你说我怎么就找到你了呢!”
陆继眸光闪动。
良久,乔衡才听到一声“成交”。
陆继披着头发搬出来一个箱笼。
“这是这几年我给钱塘做的文章。”
乔衡挥挥手,高成搬着箱笼往外走。
乔衡手里拿着狐氅,陆继靠在墙上等着他们离开,乔衡见他衣服凌乱,眼下还挂着两个黑眼圈,还是劝道:“丘老太傅在宫里教习多年,你还是规矩一些,太懒散了是不讨喜的。”
陆继随手扯着头发,若有所思。
马车上,乔衡翻着箱笼里的文章,陆继表面看着懒散,但却在文章后做了标记,哪一年什么时候做的,钱塘有没有用。
“少爷。”
一常递了杯茶,乔衡一口饮尽。
“少爷怎么兜了个圈子,这种事情可以直接报官。院首明日就会把钱塘送官府。”
“报官?”乔衡摇了摇头,“让陆继去牢里蹲着吗?那他这辈子别想再进书院了,何必呢?再说他家在滨远,钱塘是县令儿子,那就是地方一霸,滨远的这些贫寒子弟是不敢反抗的。少爷我就当日行一善,助他脱离苦海吧!”
“好香啊!”乔衡使劲嗅了嗅,“是西街那家的馄饨,怎么搬到这儿来了。走走走,少爷带你们去吃馄饨。”
马车还没停稳,乔衡就已经跳下马车,跑着去对面的馄饨摊上。
暮色沉沉,乔衡熟练的坐在破旧的桌子前,“方叔,来,来四碗馄饨!高成,过来坐。”
他眼里只盯着吃,高成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坐着的几个人,每个人都对着不同的方位,他们进来的时候,右边的人还扫了一眼,不是无意识的,而是打量。这种眼神,高成熟悉的很。
他略顿了顿,坐在乔衡对面,刚好对着这几个人。
对面的人似是注意到了他,端着热汤晃了晃,显示自己没有恶意。
高成垂下眼。
乔衡从风里进来的时候,还精神抖擞,坐在桌前,脑子渐渐昏沉。
他扶着头,不由自主的又看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系统,球身上原本灰暗无光,这时候却慢慢转了起来。
他晃了晃神,生怕这系统又搞事。乔衡站起来,眼睛没有焦距,“我出去转转。”
可别又和上次温煦一样。
他盯着脑海里的那颗球,看他慢慢转动,慢慢变亮,乔衡加快脚步,直往摊外走。
“少爷!”
身后一常在叫他,乔衡此时顾不得他,直冲冲往前走,“嘭!”
“疼。”
他额头发麻,鼻子不知道撞哪儿上去了,传来丝丝痛意。
“咔,咔~”
乔衡循声看着那个系统,球身上的光像接触不良一样,断断续续的闪着光,球的转动也慢慢停滞,“噔”的一声,球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瞬间变回了漆黑。
乔衡晕乎乎的,恍惚听见了一句骂声。
“日你娘的徐恪!”
这好像是那个破烂系统的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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